她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抽回了手。
这一次,谢凛没有阻拦。
他依旧闭着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清醒着。
林沅退开几步,重新坐回墙角的矮凳上,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4.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碧玉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前院……老爷派人送东西来了。”
林沅忽地抬起头,沈砚派人来了?
她下意识看向床榻,谢凛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冷沉的黑色。
林沅定了定神,走到门边,依旧只拉开一条缝,“什么东西?”
碧玉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面色有些古怪,低声道:“是……是和离书。老爷说,既已如此,便请夫人……签了吧。”
锦盒是上好的紫檀木,雕着并蒂莲的纹样,曾是沈砚珍爱之物,如今却用来盛放斩断婚姻的利刃。
林沅看着那锦盒,心脏的钝痛蔓延开来。三年,最终只换来这一纸冰冷的文书。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盒子。
“老爷……还说了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异常。
碧玉摇头,眼圈更红了:“送东西的小厮只说,请夫人保重。”
保重。
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林沅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回桌边,将盒子放下。
谢凛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没有说话,那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林沅盯着那锦盒许久,终于,伸手打开了它,里面平整地放着一封书信,封面是沈砚熟悉的笔迹:“和离书”。
她拿起那封信,很轻,却又重得她几乎拿不住。展开信纸,上面是他一贯沉稳有力的字迹,陈明“夫妻情分已尽,一别两宽”,给予她一定的钱财田产,算是全了最后一点体面。
没有指责,没有歉意,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林沅一字一句地看着,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当这白纸黑字摆在眼前,那被刻意压制的痛楚还是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视线开始模糊,信纸在她手中微微抖着。
一只手伸了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和离书。
她茫然抬起头,对上谢凛的眼睛。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她面前,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左臂吊着,身形却挺拔如松。
他扫了一眼那和离书,嘴角的讥讽更浓:“字写得倒是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林沅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一滴,两滴,砸在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不想哭的,尤其是在他面前。可那泪水却不受控制,越涌越多。
谢凛看着她无声的哭泣,眉头紧紧皱起。他没有安慰,只是将那张和离书随手扔回桌上,然后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有些粗鲁地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为那种人,不值得。”
林沅想推开他,却浑身乏力。
“他不要你,我要。”他又重复了这句话,这一次,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强势宣告,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承诺,“林沅,跟我走。”
跟他走?去哪里?前途未卜,声名狼藉,还要背负上他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执念?
林沅混乱地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
谢凛看着她这般模样,眸光暗了暗,忽然俯身,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啊!”林沅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沿坐下,自己则单膝蹲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这个姿势,他不得不仰视她,也让他眼中那份认真和执拗,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
“看着我,林沅。”他命令道。
林沅盈满泪水的眼睛被迫与他对视。
“过去的三年,你为他活。从今往后,你为你自己活。若你不知道该怎么活……”
他顿了顿,“那就为我活。”
“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地方,没有沈砚,没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做。”他的手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角,带走又一滴泪珠,“只要你在我身边。”
林沅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从小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性情阴郁难测,却似乎将她视作唯一光亮的竹马。前路是深渊还是救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府这三年,她真的倦了,也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滚落。
许久,她带着颤抖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绝,轻轻地说:“……好。”
谢凛蹲跪在她面前,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字。他先是一愣,随即,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他站起身,用未受伤的右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在她耳边低沉响起:
“林沅,这是你说的。”
“从此,你再也别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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