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在梦境中苦苦挣扎,那片火海再次无情地将他吞噬,那原本是为他精心策划的死亡陷阱,一场恐怖的殉葬之局,却阴错阳差让余悦替他卷入这致命的漩涡。
余悦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臂,他的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决然,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谢洛,我知道那些山匪把我当成了你,没时间了,你现在赶紧去找人帮忙。要是……要是我真的遭遇不测,求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娘和弟弟妹妹。”
然而,还未等谢洛搬来救兵,山匪就察觉自己绑错了人。而余悦,本身就患有心疾,在这极度的惊吓与恶劣的环境下,没能等到及时的救治,最终倒在那阴暗的木房里。
那些丧心病狂的山匪,为了毁尸灭迹,一把火点燃了木房。
谢洛最后一次与余悦“相见”,是在义庄。捕快让他去确认尸体,那是怎样一副惨状呀!
头部的形状早已模糊难辨,黑洞洞的眼窝仿若无尽的黑暗深渊,直直地凝视着虚空,仿佛在控诉这世间的不公与残忍。
双手以一种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向上僵直地举起,像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拼命地挣扎,想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生机与希望。
仅仅一眼,那惨烈的画面便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入谢洛的心脏。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他踉跄着冲出义庄,一路小跑到护城河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胃里的东西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而出,可那种深深的恐惧、愧疚与绝望却如附骨之蛆,无法随着呕吐物一同排出,反而在心底愈发浓烈地蔓延开来,侵蚀着他的灵魂。
谢洛胆小懦弱,害怕担责,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余悦的家人,他害怕他们会质问自己余悦为什么会死,于是他托人给了余悦家人一大笔钱,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试图以此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而后他将自己藏了起来,以此来逃避内心的恐惧,余悦的母亲临终前想见他一面,谢落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做事有始无终的人。
直到后来便听说余悦的母亲过世了。
他沉溺在笙歌彻夜中,试图用这些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忘却那段痛苦的回忆。
终于,在这种自我放纵的麻醉下,他成功地将那段记忆深埋在了心底,让自己相信一切都已经过去。
而现在他全部都记起来了,对,那每晚都让他做恶梦的人叫余悦,他们曾经是同窗,也是最好的朋友,老师们都说他们长的像双胞胎。
谢洛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的厉害,他艰难的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客栈,他为了救苏砚,被歹人刺中了胸口。
而那歹人还是自己花钱雇的,原本是想在苏砚面前演上一出英雄救美记,让苏砚对自己心存内疚,从此对他敞开心扉,可谁能想到,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些歹人拿了他的钱,却丝毫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反而在关键时刻对苏砚下狠手。
自己怕是真喜欢上苏砚了,从小那么最怕痛的人,居然想也不想就替他挨了这刀,还真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正当谢洛在床上懊恼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他费力的转过头,只见苏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砚的脸上尽是疲惫和憔悴,双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头发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
看到谢洛醒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和欣慰。
“谢少爷,你终于醒了。”
谢洛刚想起身,这一动可不得了,伤口疼得他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嘴里不停地“嘶嘶”吸气。
苏砚赶忙走近,扶住谢洛的肩膀和后背,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握着他的手道:“别乱动,伤口还没好呢。”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那些歹人抓到没有。”
谢洛最想知道的还是最后一句,就怕自己之前策划的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被拆穿。
“你昏迷后,捕快来了,那些歹人都吓跑了,因为那地太偏僻,人还没有抓住。”
听到苏砚说歹徒跑了,暂时还没抓到的时候,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苏砚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郎中说谢洛今日会醒来,这白粥苏砚已经让小二热了有三四遍了。
他用勺子慢慢地搅了搅,试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勺子递到谢洛嘴边,轻声说道:
“谢少爷,你都昏迷三天了,身体肯定虚得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那深潭似的眼睛,满是担忧和庆幸,这样的眼神让谢洛有点发怔。
他想起以前,苏砚虽然也一直很贤惠,但是他这个人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时而乖巧可人,时而淡然生熟,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谢洛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了苏砚对他的担心,而且还主动握着自己的手,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头暖烘烘的。
谢洛在心里琢磨着,这次虽然挨了一刀,遭了不少罪,但是能让苏砚这么主动,好像也挺值的。
这么一想,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然后乖乖地张开嘴,让苏砚喂他喝粥。
“谢少爷…”看着谢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苏砚拘谨的叫道。
“以后不要叫少爷了,”谢洛抓起苏砚的手放在胸口,说道:“要叫哥哥,知道吗?”
谢洛这话一出口,苏砚的眼睛垂了下去,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可怕,嘴唇也控制不住地哆嗦。
他只觉得心里头仿佛有一团火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烧得他浑身难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灼一般疼痛难忍。
周围的空气也好像瞬间被冻住了似的,变得格外压抑,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洛瞧见苏砚这副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刚想问问苏砚这是怎么了。
“哥哥。”
苏砚已抬头乖巧的叫出声,可那声音遥远又陌生,就好像他叫的根本不是眼前的谢洛,而是透过谢洛叫的另一个人。
可正在兴头上的谢洛哪里能注意到这细微的异常,早就被那声哥哥勾的找不着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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