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精神体

青天白日，墙角下洞门大敞。

远处巡逻队没注意这边，简一凡催着他们动作快点。

这洞元林轩是不会钻的。

安宁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弯腰要先行，前路被元林轩挡住。

安宁疑声：“怎么？”。

元林轩：“我还知道另一条路。”

安宁和凑过来的简一凡：“嗯？”

元林轩让简一凡先把洞口遮上，再带着他们，沿外墙走，绕了一大段，来到靠近三号楼旁边的水泥墙外。

墙体同样发黑生霉，不同的是，这边的墙面上贴满小广告和旧海报。

元林轩上前，将其中一张高约两米的大海报掀开，露出海报后一扇锁起来的铁门。

印着“政府补贴，多生多育”的大海报被元林轩捏在手里，白皙修长的手和泛黄的旧海报有了反差感。

安宁目光在那双指骨分明的大手上扫了一眼，再开口：“要撬锁?”

元林轩放下海报，从容地掏出一把钥匙。

安宁和简一凡：“……”

门面不宽，三人身材不胖，挤一挤都能通过。

元林轩解锁开门，动作麻利，侧身先进了门，安宁紧跟其后，挤进去后脚步不稳，元林轩伸手拉了安宁一把。

那只被安宁惦记过的大手握了上来。

肌肤相触，安宁只觉热流自掌心处蔓延开来，累积全身。

等安宁站稳，元林轩才放开手，还在墙外的简一凡突然急急开口：“巡逻队来了！你们快躲起来，我引开他们。”

墙体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简一凡动作干脆，反手将门关上。

旋即，外头传来粗狂又凶狠地声音：“喂！那边那个人，你在那鬼鬼祟祟干什么？”

简一凡扯着嗓子回：“大哥，我就撒个尿。”

安宁、元林轩：“……”

两人靠在墙角，大气不敢喘，全神贯注听着外头声响。

简一凡被巡逻队驱赶。

外头脚步声先是一阵凌乱，随后渐渐走远。

直到外头没了声音，两人才侧头，四目相对。

元林轩指着前面的大楼，扬扬下巴。

安宁点头。

两人大步往三号楼走。

这家医院荒废有段时间，杂草丛上，青苔水洼随处可见。

天灰蒙蒙，空气湿度大，虫蚁满街爬行。

元林轩人高马大，脚下动作快安宁半步，无声领着安宁走到三号楼大门口。

门是大敞着的。

墙边堆着破碎的玻璃，只剩下发黑的门沿。

室内的景象比门沿还黑。

乌压压，看不清里头的一切。

元林轩声音低沉，再确认：“进？”

安宁点头：“进。”

从各自小包里拿出手电筒。

彼时正好收到简一凡发来的消息：【我在车里接应你们，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安宁将信息页面亮给元林轩看。

元林轩很轻地嗯了一声。

外头有个人在等待，也是好事。

***

古老的建筑体内，空气浑浊。

手电筒照出来的两束光在黑暗中明显又突兀。

照出前方一条路。

安宁对方向不敏感，他将简一凡用勘测机子截下的地形图亮给元林轩看。

周遭环境不知安全与否，安宁不敢太大声，稍扬起头，覆在元林轩耳边轻声说：“可以带我去这里吗？”白净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被圈起来的位置。

安宁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若有似无般扑到元林轩耳朵上。

元林轩怔了一秒，语气镇定：“跟我走。”

安宁说着谢谢，把凑过去的头撤回来，嗅了嗅空气，小声又问：“你吃薄荷糖了吗？”

元林轩本要迈出的脚步顿住，回头，音量高了几分，不是很确定的语气：“……你闻到了？”

环境太黑，安宁没察觉元林轩的异样，“薄荷味那么浓，”他抿了下唇，有点渴，“还有吗？我也想吃。”

顶级Alpha的视力尤甚。

黑暗的环境中，元林轩看到安宁偷舔唇的小动作，眸色沉下去，拒绝了安宁的索要：“吃完了。”

安宁啊了声，“好吧。”

“我宿舍还有，”元林轩说，“回去送你点。”

安宁点头：“好。”

薄荷味的话题就此结束。

元林轩带路，避开障碍物，跃过坑坑洼洼的地面。

安宁要的东西就在一楼，左拐右绕，最后停在一处写着“中药房”古地球文字的地方。

将手电筒往四周照上一圈，门窗破破破烂烂，不用踏进去，安宁透过窗上的大洞就看到了潮湿地面上冒出的一排排泛着微弱蓝光的绿色植物。

安宁松了口气，往前走。

四下环境暂且安全，安宁声音大了些：“找到了。”

元林轩跟在安宁身后，问：“确定是那些吗？”

“嗯，”安宁脚步轻缓，深怕不小心踩到了兰诺沙草，“叶子是六边形的。”

他蹲下，左手拿手电筒，右手食指轻碰植物叶子，将叶面翻转，叶面底部游走着淡蓝色的脉络。

简一凡机子勘测到的就是这些能自己发光的活性细胞。

元林轩走近，跟着蹲下，他看向那些泛蓝的光，问：“这些东西很珍贵？”

“学科品种烂大街，”安宁将叶子小心翻回去，收手，“很多星球潮湿阴暗的地方都会长，”两人蹲靠在一起，安宁解释着，又闻到那清新的薄荷味，“但这里的沙草能发亮，生命力最为旺盛，”他抬高手，手电筒的光跟着往墙上打，墙边立着一排排破旧的木柜子，柜子里曾经装的是各类中草药材，安宁推测：“应该是遗落在这里的某种草料滋养着它们。”

元林轩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那些长相极佳的植物，语气很淡：“也可能是人工饲养。”

“不可能是人工饲养，”安宁很果断推掉元林轩的设想：“普通人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些沙草。”

安宁跟着也站了起来。

两人间差着一个头的高度。

只有两束光的黑暗中，两人眼底情绪朦胧难测。

安宁道：“如果是人工养殖，养殖人绝对不会这么潦草的把它们放在这里，何况，这里已经被收购变为私有财产了。”

是很有道理。

元林轩轻幅度点了下头。

安宁开始干活。

他将手电筒搁地上，解开身上背的包。

元林轩问需不需要帮忙，被安宁拒绝：“你手法不专业。”

门外汉元林轩退后半步，帮不上忙，只能做个合格的打灯师。

元林轩一手拿手电筒照安宁，一手打开光脑给亲哥发消息：【你那堆发光的草我们拔走了。】

几秒后，远在主星陪自家小O逛街的元樊：【什么鬼？】

元林轩没解释，收回光脑。

安宁动作麻利，三两下将兰诺沙草连根带土拔起，全移到他背了一路的瓶瓶罐罐里。

元林轩看着安宁那双细嫩白手上沾满泥土。

安宁把背包拉链合上，提着包站起来，元林轩摸了两张纸巾出来，递给安宁擦手。

安宁道谢。

元林轩低头，地上还留了三两株沙草。

元林轩：“不都带走？

安宁将手擦干净，纸巾团块丢一边，笑道：“留得青山在。”

元林轩：“读古语言系的？”

安宁笑问：“语言系的学者需要像我这样挖土研究生物吗？”

元林轩耸肩：“我没学过，不知道。”

安宁把包背好，拿起手电筒，换话题：“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元林轩指着天花板：“五楼。”

事不宜迟，安宁：“走。”

古老的建筑，电梯自然没得用。

只得爬楼梯。

安宁跟着元林轩，一口气就是五楼。

小O身体素质啊，五楼就气喘吁吁。

扶梯上覆满铁锈和不知名液体，安宁不敢碰，没有支点，只能抓住元林轩的衣角借力。

等到把手松开，那丝滑的布料褶皱了一小块。

菜鸡小O默默地，试图扯平Alpha的衣服布料。

元林轩哭笑不得，道：“没事。”

安宁收回手，怪不好意思。

旧楼里，楼层越高，光线越足。

外头的自然光线照在两人身上，他们将手电筒关了。

安宁才看全五楼的景象。

和纪录片里拍摄的场景一样，他们身处在远古时期的医院病房楼层里，一条长长的走廊，一间间靠走廊的病房。

玻璃产品一应俱碎。

元林轩说东西在廊尾的房间里。

两人往里头走。

走廊尾的病房大门用铁皮盖着，元林轩将它搬开，让安宁先进。

安宁侧身进屋。

屋里陈设较新，像近期才置办的。

中间的大桌上摆着一块棉垫，垫上有一团毛绒绒。

安宁好奇，踱步过去。

垫子上窝着一只白绒绒的小动物，小动物缩着爪子，闭着双眼，长长的耳朵垂在身体两侧。

安宁凑近，看了几秒，后，皱起眉，“没有呼吸了，”安宁没看到小动物胸膛的呼吸起伏，回头找元林轩：“……是？”

欲言又止。

元林轩没答话，走过来。

在安宁的注视下，元林轩用手戳了戳那团毛绒绒，毛绒绒被戳了，闭着眼翻了个身，换一个姿势，继续睡觉。

没死。

元林轩瞧安宁瞪大圆鼓鼓双眼的可爱模样，他问：“你了解精神体吗？”

安宁摇头，张口就来：“我是Beta，没学这块。”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一个能闻到Alpha薄荷味信息素的Beta啊，元林轩没拆穿。

安宁看着元林轩将毛绒绒抱起来。

毛绒绒小小一只，蜷在元林轩手掌里，大小刚刚好。

“这是只和本体走丢的精神体，”元林轩解释道：“本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精神体进入休眠状态。”

作为一位没有精神体的Omega，安宁对这块真不太了解：“这样啊。”

元林轩将手中的小生物往安宁跟前凑，让安宁看得更真切。

安宁眨巴眼，瞧着瞧着，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这只小动物是什么。

元林轩：“是兔子。”

安宁顿了下，哇声：“兔子啊。”

居然是古地球上曾经繁衍量最多但最后基本灭绝的兔子。

元林轩让好奇的安宁多看了几眼，才将沉睡的白兔子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两人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

原路返回，沿着楼梯下到二楼。

安宁走前头，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安宁听觉敏感，连忙拉住要继续下楼的元林轩，压低嗓音：“我好像听到巡逻队的声音？”

元林轩垂眼。

安宁细白的手又扯上他已经皱巴巴没眼看的衣角。

安宁侧耳倾听，这次很肯定：“在楼下。”求助元林轩：“怎么办？”

元林轩唇角微勾：“跟我来。”

安宁：“啊？”

元林轩没多言，直接牵起安宁的手，带着人冲进最近的一间病房，毫不犹豫推开破破烂烂的窗户后，元林轩放开安宁的手。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元林轩长腿一跨，翻出窗外，踩在外墙凸起的窗沿上，然后，在安宁眨眼的功夫间，一跃跳下楼。

动作一气呵成。

安宁趴在窗边，目瞪口呆：“喂！”

已在楼下站稳的元林轩，朝楼上的人招手：“跳下来。”

安宁脑袋瞬间空白。

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元林轩张开双手，对着安宁，语气柔和又坚定：“跳下来，我接住你。”

安宁一只耳听着元林轩的话，一只耳听着朝二楼越来越近的巡逻队的脚步声。

楼下的Alpha敞开怀抱。

有风吹过，带起Alpha皱巴巴的衣角和耳前凌乱的碎发。

事不宜迟，安宁一咬牙，快速爬上窗，对着楼下人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耳边呼啦啦刮过冷冽的风。

几秒后，安宁狠狠撞进元林轩怀里，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Alpha的力气大，重心稳，步伐没踉跄，稳稳地将Omega抱进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

身躯毫无缝隙地吻合在一起。

安宁睁开紧闭的双眼，元林轩弯腰，将安宁抱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一路狂奔，离开巡逻队的视线。

安宁整个人还懵着，身体随着奔跑的姿势，上上下下的颠簸。

唯有的意识，是双手牢牢环住元林轩的脖子。

安宁半张脸贴在元林轩胸膛前，听着Alpha有力的心脏跳动，鼻尖隐隐又闻到了薄荷味的香气。

直到安宁被放到来时的车上，安宁才从怔楞中缓过神来。

元林轩帮安宁卸下背包。

安宁坐在车里，脸色有些白。

在车上等半天的简一凡拍了拍安宁。

安宁深呼吸了几次，渐渐回神，开口第一句话是对元林轩说的：“你身上肯定还有薄荷糖。”

元林轩：“……”

简一凡错过了许多环节，不知道薄荷糖是什么梗，但他看到远处巡逻队往他们这儿来的身影。

简一凡催促：“都上车！系好安全带！”

他要飙车了！

安宁坐在副驾，紧紧护着背包。

元林轩缩进车后排。

简一凡把二手破车当战斗机甲开。

一路奔离禁区。

元林轩在大家看不见的角落，用光脑给医院那头的负责人发指令：【不用追了。】

行出一段，完全把巡逻队和破旧的医院甩在身后。

车速这才逐渐缓下来。

安宁望着眼前逐渐变正常的公路，感慨：“……你这车，性能不错。”

简一凡谦虚：“还好啦，二手的。”又问：“你们东西都拿到了吗？”

安宁拍拍怀里的背包。

单独坐后排的元林轩开口：“等下进镇后第二个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你不和我们回去？”安宁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回头，去捕捉元林轩的视线。

两人在车里短暂的四目相对。

元林轩道：“有点事要处理。”

安宁撇开视线，哦了一声，没追问，但能猜到。

元林轩包里还有只沉睡的精神体，他要去处理这件事。

车辆平稳进入小镇。

简一凡将元林轩送到他报出的目的地。

元林轩下车，绕到车前，朝里头的人说：“回见。”

安宁和简一凡挥手，“回见。”

车子掉头，往宿舍楼方向开。

安宁时不时看向后视镜，直到镜里那抹高大身影再也看不见，安宁才收回视线。

简一凡专心开车，没注意到安宁的异样。

简一凡更关注的是他们在里头发生了什么。

安宁满足简一凡的好奇，把里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除掉拥抱和牵手环节。

简一凡听着，抓起关键点：“兔子吗？”

安宁：“是。”

“三个月前联邦新闻好像有报道过，”简一凡握着方向盘，回忆起来，“巴林星上的精神体研究室丢了一只兔子，”他猜想，“说不定就是这只。”

安宁摇头，他不知道。

***

安宁只知道，明天要赶回主星，瓶子里的诺兰沙草必须尽快移植进培养皿。

简一凡不做挽留，他自个儿考古那也有忙不完的活，反正现在交通发达，想聚下次再说。

次日一早，简一凡开车送安宁去车站。

没了那几本书，行李箱轻掉不少。

简一凡提着行李箱下楼。

安宁落在简一凡身后，穿好鞋，离开前，忍不住多看几眼隔壁屋紧闭的大门。

昨天分别后，安宁就再没见过那位帅男人。

没有任何联系方式，连说好的薄荷糖也没吃上。

安宁敛下眉。

回到主星已是傍晚。

安然派了车到站接安宁。

安宁从早上开始兴致都不高，背着他那装沙草的小书包，安静地被载回安将军府邸。

鄢女士和安将军都不在家。

安宁拖着行李箱和疲倦的身躯下车，只有大哥站在门口冷冰冰着张脸等他回家。

安宁扯嘴，皮笑肉不笑：“嗨。”

嗨啥呢，安然上来开口就是：“给你安排了后天的相亲。”

安宁皱巴巴起脸：“来真的啊？”

安然当然是来真的：“相亲对象是元家小儿子。”

安宁把行李箱递给顾管家。

一前一后进屋。

“知道你是颜控，”安然是照着安宁平时花痴的标准找相亲对象，“那小子长得不错。”

安宁语气很淡：“哦。”

“帅不能当饭吃，”安然指导自家颜控的弟弟，“就算相亲一见钟情，你也要保持理智，不能立马答应交往，对方人品我后期还要考核，知道吗？”

才在蓝星“艳遇”一番的安宁，心还没从帅男人身上收回来，讪讪地：“知道啦。”

他又不是花花公子，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在五天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两次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精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