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暗自愕然,盖信侯家的坏二代看上去比林黛玉还弱不禁风。
“还不给女公子见礼?”一旁的坏二代乳母呼喝李安平。
李安平回过神来,忙躬身给女公子行礼。
女公子好奇地打量李安平,对乳母吩咐:“让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乳母上上下下检视李安平,再三确定他衣容尚算干净,方道:“你上前来回话。”
李安平靠近马车,乳母低喝:“你放肆,胆敢平视女公子,把头垂下。”
李安平顿住,视线垂下盯着双脚走到女公子的辎车旁。女公子挥了挥手,李安平被允许上车,他跽坐车厢角落,垂目打量四周着等候问话。
女公子乘坐的这辆马车十分豪华,由二马拉行,辎车前后数十随从浩浩荡荡地随车而行,车厢宽敞,蓬盖顶,活页窗,雕纹壁,绸缎饰,有太仆考工的标记。大夏太仆是九卿之一,专管宫廷车马,诸侯相国大将若非有皇帝赏赐,不可能拥有太仆出品的车驾。一个诸侯之女出入乘坐太仆造的马车,可见长公主与盖信侯夫妻圣眷深厚。
观察完四周,李安平借着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车厢里近在眼前的女孩。盖信侯女公子长得孱弱,想来是母胎带出来的先天不足,一张清秀的小脸中和了长公主与盖信侯的优良基因,却又与父母的风流和高冷差去甚远。
“你几岁?”女公子眨着眼,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七岁。”
“竟比我小两岁。”女公子有些讶异,“你在司马族学上学多长时日了?”
“三月余。”
两人一问一答,从宫廷日常到课堂功课,出人意料地相谈甚欢。
司马族学提前收到通知做好了准备,盖信侯女公子被安排到童甲班。李安平对司马族学其他班别的了解不多,以为各班以年龄和学识作为分班参考,现在终于了解族学的分班标准也是按照家世来历而定的。甲班的学子一般都是王公诸侯的子女,如宋延年那般的重臣之子通常分到乙班,丙班的学子大多是普通官员的子女。李安平与宋龟年以宋靖家中子侄的身份入读,故而分到了丙班做同班同学。
然而李安平今日从盖信侯女公子那豪华讲究的辎车里走下来,着实让丙班的学子很是讶异,不少人上前打听女公子身份。李安平苦笑:“我们不熟,上学路上碰巧遇见顺道搭载我一程而已。”
一位丙班学子笑道:“果然如此,我就说他一个阉人的养子,如何能与侯府的女公子有往来。”
还有人嘀咕:“怕是宫里的奴仆托他与女公子攀交情的吧。”话里满是对宋靖的暗讽。
李安平全听到了,他的定力很好,这些语言的羞辱并不能伤害他。一旁的宋龟年绷着脸不作声,堂兄宋延年一直提醒他不要与人生事带累家里。况且他们说的是李安平,不是他,李安平本人都不在乎,他才不会在乎。
眨眼便到了下学,李安平今日一直觉得眼眉不时地抽搐,果然在族学门前看见了盖信侯的家令亲自来接女公子,还对一旁的李安平说:“阿郎也请一起到侯第作客。”
李安平心里头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到盖信侯第,那个变态的老男人他对付不了,难道现在连躲也躲不开么?他掏出布袋里的兔裘帽对昌宗说:“昌宗,你替我把这裘帽送去东市的金家吧。”
昌宗因得闻盖信侯邀请而煞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既然盖信侯有请,我还是驱车送你过去吧。”
二人相互看着对方,晓得彼此不会让步,也只得豁开了,不就是卖屁股,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二人登上自家黄牛拉的辎车尾随女公子的马车,再次来到长安城里的盖信侯第,
李安平只觉得浑身的鸡皮汗毛皆竖起,他撑起双臂拦住昌宗:“昌宗,你在辎车上等我,不要进去。”
“不可,我......”昌宗要随李安平入内,却被盖信侯第的仆从拦在檐下。李安平回头看昌宗,那神色间的淡然超脱了他这个幼小躯壳的年龄。昌宗两眼泛起了泪光,暗道这少年定然还不理解那里头将是什么样的痛苦与屈辱。
女公子早已在婢女仆从的簇拥下来到盖信侯第的前堂,李安平故意落后站立在仆从身后。
成熟男子低沉的笑声在厅堂回荡:“我儿在汤泉宫休养了好些日子,身子果然比从前结实了。”
“阿父,我可想你了。”女公子撒娇的糯音荡起:“你与阿母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我都不能每天见到你们,我不喜这般。阿父,你也住进宫里好不好?”
立在仆从身后的李安平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呐喊:不要,千万不要搬进宫里。
盖信侯笑了笑:“皇宫是你皇帝舅舅的家,我的家在盖信侯第,在别人家里长久作客是一件失礼之事,我要守礼哦。”
“可阿母搬进宫里了。”
盖信侯笑得更欢:“皇宫本是你阿母的家,一个是你阿母的家一个是阿父的家,我儿想住哪个家都可以。”
女公子似懂非懂地点头,随着盖信侯入席用食。仆从散开各忙各的,递水捧具抬羹配肉,独独躲在仆从身后的李安平顿时无所事事地鹤立堂前。
“小儿,你也入席。”盖信侯笑呵呵地看向李安平,一副长辈般的亲切“到姑父家里,莫要拘谨。”
女公子瞧见李安平入席很高兴,食而不语的礼仪也不顾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来。
“你住宫里哪个宫殿?”
“掖庭。”
女公子对未央宫尚不熟悉,感觉可以离家上学又多了一个伴当,心里欢喜不已,叮嘱他回宫要常到她所住的高门殿一起用食玩耍。
女公突然想起一事,疑问:“你为何在童丙班而不是跟我到童甲班?”
身份不一样呗,只是这话李安平不好发表,只装作不知情地摇头。
“我明天问夫子,请他把我们分到一个班。”
一时用食结束,宫里来的使者方逮着机会上前提醒女公子回宫。盖信侯笑呵呵地劝她留宿侯第,听在李安平耳中犹如锐物剐蹭墙壁般刺耳,汗毛瞬间倒竖。他还指望女公子把他捎带回宫,怎可留宿在侯第这个魔窟。
女公子有些日子没见父亲,缠着盖信侯给她讲趣闻故事,没有强烈的回宫意愿。盖信侯不时瞥一眼浑身不自在的少年郎,神色似笑非笑,惹得李安平越发的不安。
女公子也着实累了,趣闻故事听着听着睡了过去。盖信侯示意乳母把女公子抱去卧室,眼光扫过李安平让他靠前。李安平心里抓狂大喊:“女公子你莫要睡,赶紧把我带回宫去。”
可惜女公子睡得沉,并未与他灵犀相通。盖信侯见李安平不动身,直截了当地朝他走去。李安平的脑瓜骨碌碌地高速运转,偷袭敲晕他的办法已经用过,第二回行不通了。情急之下他喊道:“姑父。”
咋闻‘姑父’二字,盖信侯的双眼瞬间迸发出光彩,兴致更加盎然,大手一把抓住小儿的衣襟便要揽抱亲咬,忽觉下身骤然剧痛,手一松让那滑溜的少年挣脱了去。
盖信侯磨牙恨道:“你以为你这回能逃吗?啊?你本可乖乖配合我多疼你少受些罪,将来少不得你的好日子,可你偏要没罪找罪遭受,怨得了何人?”
快要逃到门边的李安平被盖信侯伸手擒住,反手一个耳刮扇在少年白嫩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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