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

第二节课结束后，班主任拿着书走出教室，叶明苏跟了上去，问班主任宿舍还有没有空缺。

“空缺是有的，不过可能和我们班女生住不到一起了。”

叶明苏说：“这个没关系。”

“怎么突然想住校了？”班主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家离学校也不是很远。”

不知道是不是叶明苏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早恋的嫌疑还没洗清。

“用在来回路上的时间有一个多小时了，我想住宿舍专心学习。”

班主任没再多问，只说：“那行，待会给你办手续。”

“老师，我要晚几天才能搬进来，我表哥摔到腿了，家里照顾不过来。”

“好，那到时候再来找我吧……哎从昭，”班主任叫住从她们身边走过的季从昭，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给你妈妈回个电话。”

“好。”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叶明苏瞥见季从昭的左手腕骨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叶明苏回到班级里，几个女生和兰榆聚在一起，兰榆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们：“你们不要乱说了，待会被阿昭听到会不高兴的……”

齐刘海：“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都一起去见家长了。”

兰榆佯装生气，“陈佳，都和你说了是外公……”

“哎呦，都叫上外公了……”

几人起哄起来，兰榆羞得脸红。

叶明苏埋头整理笔记，握笔握得指腹发白。

两个人都家境优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家里的长辈又彼此熟识，是可以写进小说里的般配，而她，大概是湮没在仰慕男主的NPC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叶明苏感到一阵苦涩，这时一道身影从她的课桌前经过，那只手把她悬出去一半的课本往里推了推，红色的痣在她眼底一晃，仿佛活过来似的。

季从昭回到教室，热火朝天的起哄并没有停止，兰榆边制止几个女生，边向季从昭求救：“阿昭，你听听她们在乱说什么？”

季从昭没说话，眉头紧紧蹙起。

见另一个主角并不热络，几人纷纷停止调侃，兰榆几步走到季从昭的课桌旁，解释说：“陈佳她们约我中午一起吃饭，我说有事，嘴一快就把去外公寿宴的事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啊阿昭。”

季从昭脸色并未缓和，只说：“没事。”

兰榆嗯了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季从昭目视前方，余光却向右侧偏移。

在做笔记吗，今天没把头发挽起来，而是随手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有两缕头发没扎上，垂落耳侧，季从昭看着她抬手纤细骨感的手，把头发掖回耳后。

发丝太柔顺，没一会又滑回去，她的耐心终于耗尽，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个季从昭很眼熟的U型乌木小猫木簪。

叶明苏挽头的动作很熟练，木簪斜插进头发里，只露出最上方的小猫头。

季从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左肩忽然被人拍了下。

关山大大咧咧地搂着他的肩膀，说：“季学霸，数学作业写完借我抄一下呗。”

“行。”季从昭说，把关山的胳膊拿了下来。

“还有，运动会你真不报个项目啊？这可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等上了高三我们都没资格报名了。”

季从昭兴致缺缺，“不了。”

“哎呀怎么回事？都这么不积极，每个班级都是有指标的，报个呗，就当给兄弟撑个场面。”

关山是体育委员，每当学校有什么体育活动需要报名参加，他都会愁得焦头烂额——压根就没人报名，这群学霸眼里就只有学习！

“那什么，季学霸，季哥，小弟求求你了，你就跟高一那次一样，报个4×400米的接力跑呗。”

关山这个人居心叵测，竟然又来撺掇他报接力跑，季从昭这次不愿意让他拿自己打窝了。

“这个算了，我考虑一下其他的吧。”

关山一口气没出来，但还是表示感谢，“还得是季哥仗义，那行，这两天给我回个话。”

他动员完季从昭，接着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叶明苏身边。

季从昭听到他说：“那个，叶明苏，这次运动会你不报个项目吗？要不还是和上次一样，就报那个接力托球跑？”

季从昭将手指弯曲，抵在掌心，稍稍一用力，指关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响声。

上一年，叶明苏报名了托球跑，这个项目的完整名称是“男女接力托球跑”，她的搭档正是关山，两人配合默契，拿了第一名。

叶明苏停下笔，抬头看了看关山，关山立刻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当然了，不报名也没关系，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

叶明苏点点头，“那就托球跑吧。”

关山喜出望外：“那行，我待会把你的名字填上去。”

他脚步轻快地溜达回座位，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他拿出来看了下，发现是季从昭发来的消息。

关山点开：

-季从昭：我报托球跑和长跑。

“我擦……”关山抬头看向季从昭，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他季哥不会……

关山打字：季哥你的平衡性太差了，不适合托球跑这个项目。

-季从昭：我可以练习。

关山直接两眼一黑，心说，祖宗，还有不到两周就是运动会了，更何况平衡性本来就不好，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超过他的。

-关山：时间太赶了季哥，要不你只报一个三千米？

-季从昭：不行就算了。

-关山：别啊……

三千米啊，那可是三千米，关山一狠心咬咬牙：行吧。

季从昭看着关山发来的消息，看着那两个字——行吧。

心脏咚咚地跳着，季从昭有些恍惚。

直到上课铃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两堂是物理课，电磁学。

季从昭说不上是走神，只是精力无法集中，似乎是在提前紧张。

叶明苏还不知道自己的托球跑搭档换了人，仍是一放学就往家里赶，她要去给冯伟送午饭。

急匆匆赶到医院时已经是12:40了，叶明苏支起床上小桌，把饭菜一一摆出来，然后拿着自己的午饭，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吃。

下午两点半上课，她有时间去网吧。

吃到一半冯伟突然在里面乱叫，叶明苏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推门走进去。

“我叫你几遍了？给我倒杯水！”

叶明苏不言语，倒好水放在小桌上。

冯伟哼了声，“学习好有什么用？一点眼色都没有……”

叶明苏垂着眼，刚要走出病房，冯伟又叫住她：“你的奖学金下来了没？”

冯伟不提，叶明苏都没想起奖学金的事，名单是开学典礼时公布的，叶明苏还举着印有“一等奖-三千元奖学金”的红牌上了台。

“没有。”

“怎么还没发？什么时候发？”

叶明苏说：“这周末。”

“到时候给我两千。”

“去向你妈要，奖学金不会留在我手上。”

冯伟一听这话火了，“什么“你妈你妈”，你这个白眼狼，连个舅妈都不喊？”

叶明苏没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不怎么隔音，叶明苏伴随着谩骂，一点点把饭吃干净。

自从冯伟的腿粉碎性骨折之后，这母子俩就全把气撒在了她身上。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打人的那人说了句，让冯伟安分点吗？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叶明苏愣了一会，病房里的冯伟又在叫，她进去收拾了饭桶，连着自己的饭盒一起拿去水龙头那边洗。

随后，叶明苏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开了一小时的机子。

她登上自己的□□，点开和The rainy season的聊天框，有几条未读消息。

其中一条在问她昨晚有没有安全到家，因为她一直没回，season又发消息调侃：是不是手机被收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叶明苏敲字：手机被没收了，您真是料事如神，周五才能拿到……

消息刚发过去没一会儿，The rainy season的头像框就闪了闪：那你现在是在网吧？不会是学校附近的吧？

叶明苏：是啊，离得近，免得下午上课会迟到。

The rainy season：让我再猜一下，你不会还穿着附中的校服吧。

叶明苏：嗯。

The rainy season的下一条消息很快发了过来：学校附近的网吧是教导主任的重点检查区域，你小心点。

叶明苏立刻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有老师。

叶明苏：这是我第一次来网吧，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The rainy season：嗯祝你好运。

叶明苏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想请season替她拿拿主意。

她没告诉过season自己的家庭情况，甚至连一点个人信息都没透露过，但即将要做出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非常的至关重要。

叶明苏：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是和我的家庭有关的……

The rainy season：可以，说吧。

叶明苏简要概括了一下：父母都去世了，我寄住在舅舅家里……但我生活得很不开心，想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

目前我在读高二，平时可以住学校宿舍，每年只需要花费三百块，放假后我还没想好要去住哪儿，但学校两周才放一次假，寒暑假也经常补课，我或许能选择住小旅馆。

平时最大的开销是吃饭，不过学校的饭菜很实惠，一天十块就差不多了，这样算下来一年3700。在学校穿校服，不上学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够了，这方面花销很小。

收入来源主要是奖学金，一学期评一次，能拿到一等三千块，这样一年就是六千，完全可以覆盖基本生活。

叶明苏敲下几大段话发过去，最后又打字：搬出来后，我……

没等她敲完字，嘹亮的声音响起：“胖头鱼来突击检查了！快撤！”

叶明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隐约决定这名称有些耳熟，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了，“胖头鱼”是她的教导主任。

叶明苏直接按下主机上的关机键，一把捞起书包就跟上那几个溜得飞快的身影。

肾上腺素飙升，叶明苏能清晰听到心脏快速跳动发出的“砰砰”声。

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紧跟那几人的脚步，忽然，那几个男生站住了脚，叶明苏抬头一看——被副部截住了。

她抱着书包回过头，正对上胖头鱼的目光。

胖头鱼的脸色从严肃转为惊讶，只用了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