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一行人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走入大殿,依次对着佛像烧香磕头,祝祷心愿,捐上一些香油钱。

拜完佛祖,章麓站起身看了一下周围,大约是因求神拜佛的多为妇孺的关系,几个佛像里属送子观音娘娘的像前最为热闹。要么女子独自来求,要么是被家中长辈拉着来求,各个羞红了双颊,恭恭敬敬给跪拜完,就拿着锦帕遮脸害羞离开。

“姐姐,你也来求只签吧。”

章麓的眼前出现一直古朴的签筒,而拿着它的章引玉正面含期待的看着她。

“我不信这些,命途都是自己把握的。”章麓摇头拒绝。

可章引玉才不依,拿着签筒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撒娇道:“来嘛来嘛,听小沙弥说今日广慧禅师在寺中,可请他解签呢!要知道广慧禅师行踪不定,今日能碰上他简直是走了大运!绝对不可以错过!”

章麓被缠得没办法,只能接过签筒,随意摇了摇,一只细签便被甩了出来。

章引玉眼疾手快捡起来正反面都瞧了瞧,蹙眉道:“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章麓也有些奇怪,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一个字都没有,难不成是小沙弥做事疏漏,把一直没有刻写铭文的签放了进来?

正思考着,一个小沙弥朝他们走了过来,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到:“师傅正在禅室等待各位,请虽我来。”

几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来到禅室时,正巧看见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背对着门口而坐。门前守着一众仆妇和丫鬟,见到来人便要阻拦,说话时极为神气。

虞庆侯夫人也不恼,只站在门口既不进去也不离开,正好让章麓听到了广慧禅师的话:“姑娘一生顺遂,唯心中的执念注定无法实现,还望姑娘能拿的起放的下,莫要过执。”

那锦衣姑娘只笑了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我做了如此多的准备依旧不能成事,只能说明天道不公。”

广慧禅师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有再回一句话。

门口的仆妇正准备驱赶她们,就见自家姑娘走了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章麓抬眼望去,眼前的姑娘带着幕篱看不清面庞,身形略微消瘦,再加上一袭水蓝色锦衣,显得有些娇柔。

这姑娘对着虞庆侯夫人轻轻一行礼,道:“见过虞庆侯夫人。”

虞庆侯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认得我?”

“见过。”这姑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狼烟落日,若不是夫人给了我一条命,此刻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虞庆侯夫人蹙眉,她一生救过的人无数,根本无法将眼前的女子跟某个人对上号,便默不作声。

这姑娘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又盈盈一拜,便带着仆妇离开了小院。

凛冽的冬风吹起幕篱的一角,章麓看见了她小半张脸,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想到了一面之缘的雨陶郡主,可两人之间有相似,却也有不同。

雨陶郡主更清冷,而眼前的女子更孤傲。

章麓在章引玉的呼唤声中回过神,随着母亲走进了禅室。

禅室不大,三丈见方。

正中间的蒲团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心起始,在鼻梁上方向右拐了个弯,一路延伸至右耳后方。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沙弥,皮肤白玉无瑕,眼睑微垂,薄唇轻抿,仿佛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章麓因手中拿的是白签,便失了解签的意思,让章引玉先去。

广慧禅师接过章引玉手中的签,略略一看,忽而笑道:“姑娘前十五年坎坷,亲情浅薄。然自上元节后,便是一片光明坦途,只要保守本心,便可一生无忧。”

站在后面的章麓挑了挑眉,这倒是她头一次听到不是那么万金油的解签之语,不由得多看了那老僧两眼。

而对方似乎是知道她会看过来一样,直接抬起头与章麓的目光来了个对撞。

“姑娘,该你了。”

章麓将手中木签递给老僧:“我这签没有字,不必解了。”

谁知,广慧禅师接过木签后,反而笑意满满:“不知姑娘可知,此签是用何种木材制成?”

“愿闻其详。”

“千年梧桐木。”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广慧禅师的身上。

在一旁安心听解签的虞庆侯夫人瞬间坐直了身体,捏紧袖口:“禅师何意?”

“便是字面之意。”广慧禅师将空白木签放在桌面上:“此签仅此一枚,抽出就不会再放入签筒之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章麓蹙眉,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众所周知,凤凰落于梧桐,可凤凰代表的是一公一母两只鸟,若是凤即为后宫中最尊贵的那位,若是凰则是忠臣良将,那么广慧禅师到底是哪个意思呢?

似是被窥探了心事,章麓自己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广慧禅师的话:“走哪条路,全凭姑娘自己。”

意思是两条路都走得通?那是不是代表,她有一天可以以女子之身入朝堂?

广慧禅师的话给了一行人很大的冲击,虞庆侯夫人心思有些复杂,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去耳房吃茶。

耳房里已经做了不少衣着华丽的夫人娘子,其中便有在山下看到的秦国夫人。

她与虞庆侯夫人非常熟悉,两人未出阁前经常结伴出游、赴宴,直到秦国夫人因父亲被诬告,流放柳州,才彻底与虞庆侯夫人断了联系。

却没曾想,她竟嫁给了农民出身的秦将军,在二十年后,以一品国夫人的身份再次回到长安。

当年人前人后冷嘲热讽过她的人,此刻多半也成为了官夫人、爵夫人,再次相见颇为尴尬,却又不得不拉下脸来讨好结交,毕竟这位跟皇后可是妯娌,她已故的夫君乃是皇后的亲哥哥。

不过虞庆侯夫人就没其他贵妇那些复杂心情了,她再见到秦国夫人,有欣喜,有怜惜,唯独没有恐惧与尴尬。

两人一见面就是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一副年轻小姐妹一样拉着手互相询问近况。

大约是有太多的话要说,虞庆侯夫人给秦国夫人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和侄女后,就与小姑子一起坐下来与秦国夫人叙话,把自家女儿和侄女赶去随意转转了。

被赶走的两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章引玉提议道:“不如去后面看看紫竹林?听闻是当年大相国寺立寺时,南海观音寺送来的。我还没见过紫色的竹子,正好借此机会瞧个新奇。”

紫竹林在寺庙的东侧,因有着紫气东来的寓意,是围着一座五层高塔所建。

这座高塔是前朝太祖皇帝亲自督建的,传闻里面藏着开国将领的画像,还有一些珍贵的古玩字画、书籍手札。但前朝最后一位皇帝荒唐度日,不曾来过这里一次,这座塔便慢慢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钥匙也在二十年前的六王之乱时遗失,彻底成为了山中的一处点缀,而非象征着皇家权威的塔楼。

两人绕过紫竹苑前的九龙壁,刚准备踏入院子,就听见两个女子在争执。

“张妙!少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让外祖母抄了你们靖国公府!”一个声音纤柔,语气却异常凌厉的女声传来,令章引玉心中一惊,拉着章麓悄无声息的接近小院围墙的透窗,做贼一般躲在墙后,透过漏窗的空洞朝内看去。

“你也说了,是外祖母,而你们崔家却仗着太后威仪作威作福。”身着石榴红锦衣的小娘子紧蹙着眉头,指着对面正低头跪着的一个粉衣女子道:“你们崔家还将庶子庶女都调教成没有自己思想的菟丝花,送去与世族联姻,想获得世家支持,真是好不要脸!”

站着的紫衣女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看你这是嫉妒!你们靖国公府子孙凋零,只你与张靖两个孩子,自然无法广走联姻的路子。不像我们安国公府,庶子庶女一大堆,就我三哥崔敏先,才十八岁就已经有了两个庶女,这将来可都是联姻的资本。”

石榴红锦衣的小娘子冷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崔家一样下三滥?我知道你带着你这庶妹想去干嘛,不就是想去梅林的观雪楼吗?广慧禅师难得在大相国寺一次,三皇子和王二郎君定然会前来拜会交谈,你就想去白雪楼碰机会是不是?也不拿把镜子瞧瞧,就你和你妹妹这模样,能入得了王二郎君的眼?更别说三皇子了!想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两个人,章引玉蹲在墙根处,丧气的低语道:“一定是今日出门前没有沐浴焚香,佛祖觉得我不诚心,才会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碰晦气。”

她捂着头道:“崔梦宜你见过了,另一个穿石榴红百褶裙的是靖国公府的嫡小姐张妙。靖国公身体不好,一冷就连咳带喘的,所以路上走得慢。先前雨陶郡主办赏梅宴的时候,靖国公府的人还没到京城。”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对张妙的感情挺复杂的,她跟我一样,都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脾气性子都还好,算是靖国公府唯一让我看得惯的一个人。”

“你想帮她?”章麓瞧出了她的心思。

章引玉的神情有些复杂:“也不算吧……你应该也听出来了,王……二郎君也在,我不太想他见到崔梦宜。”说着,她突然挺直身子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因为之前崔家老想给王家塞人,那缠人的功夫比市井流氓都可怕,搞得王临之有一阵子都不敢出门,我不想让他徒增烦恼罢了,真没别的意思!”

章麓笑了笑,当做没看见她的口不对心,只道:“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

“什么法子?”

章麓四处翻了翻石头,终于在一堆潮湿的土壤里发现一窝白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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