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晚饭的时候厨房做了鱼,章麓翻了翻楼松汇总的一部分账目,这些愿意承认的商户还是挺爽快的,目前没人说谎,只是仅仅七八个人还不远远不够,想要盘清幕后之人布在德州的线,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李鹤霖剥完鸡蛋,拿巾帕擦了擦手,微微向章麓的方向偏了偏头,扫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几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地名,被一条线连接了起来。

“这是榷场的商路?”他问。

“嗯,目前消息不全,有一部分是我的推论。”章麓点了点被朱砂圈出来的三个地名,“这八个人的商路只有一个交点,就是在河阳。其中三个人走的是漕运,从登州口岸出发,途径济河漕运前往河阳,在河阳口岸停靠后,有一部分在河阳分散去附近各州府,另一部分则继续向西去了西川。”

李鹤霖:“西洲侯的地盘?”

章麓点了点登州:“登、莱二州是莱安大长公主的封地,但据我所知,莱安大长公主不满分得两处贫瘠土地,闹到了陛下面前,要让陛下将青州南部四郡分给她。但那四郡有两郡原是属于雨陶郡主,雨陶郡主尊重长辈,主动将这两郡让出,换了登州作为封地。”

“你怀疑她?”李鹤霖眉头微蹙,“她自夫君去世后,便没有离开邓州,别说青州两郡,就是这新封地,她怕是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生意。”

“你觉得雨陶郡主是个怎样的人?”章麓看着李鹤霖,这个扭头的动作露出了她另一侧颈间的红痕,那是李鹤霖那日情不自禁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如今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隐于白玉似的脖颈上,好似一幅暧昧画卷。

李鹤霖移开目光,将面前的汤碗端起来一饮而尽,道:“懒散又精明。”

“有些奇怪的描述。”章麓道,“不过这也说明她未必对登州的事一无所知。只是不清楚,她对口岸的盈收和漕运了解多少。”

李鹤霖想了想,道:“口岸和漕运都是户部管辖,她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或许吧。”章麓摇了摇手中的签子,上面还扎着一块翠绿的黄瓜,她没有接着李鹤霖的话继续说,而是道:“在我去往安化的路上,曾遇到过慕容英截断了赵晚舟的押运队,那是我以为他们不是一边的,如今看来是我先入为主犯了错。饭前我仔细问过双竹,他当时是诱饵,加上目力一般,并未看清押运队的一些细节,所以,我想问问萧统领当时的情况,不知可否?”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若想问,自管遣人去唤便是。”李鹤霖撕开鸡肉,将鸡腿去皮剔骨,白肉放在了章麓的盘子里,“伤口未愈,少些油腥。”

章麓的右手的虎口被包得严实,拿不起筷子,她本想用木签子扎,一双筷子伸到了她的面前。李鹤霖道:“我……喂你?”

章麓略有诧异,李鹤霖这般举动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哪怕她做好了与对方缔结婚盟的准备,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让李鹤霖喂自己吃饭,这不像是李鹤霖会做的事,他那样的人,永远都是君子端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见章麓只盯着自己不说话,李鹤霖为自己不过脑子的唐突感到懊悔:“抱歉。”

他想要将手缩回去,被章麓轻轻搭住:“好呀。”她歪着头笑意吟吟的望着李鹤霖,“那我可就要点菜了,比如这皮蛋总要来一半吧,还有红烧鲤鱼,刺太多了,我不喜欢剃刺,要劳烦三皇子殿下啦,嗯嗯,还有木耳……”

章麓手中的签子在空中指点江山,几乎每一道菜都被她点了一遍,点完还不忘让李鹤霖也分一部分,美其名曰共享会让食物更加美味,但其实是因为李鹤霖这几日吃的着实太少,甚至有时候会缺顿饭。

他日渐憔悴,章麓都看在眼里,她当然清楚如今东郡乱套,平原郡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说远在河南道的柳杰都可能已经获得了消息,但她帮不了他。她不是钦差也不是皇子,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她只能尽可能的帮他收拢回京之后对付安国公的证据,这同样也是在帮自己。

饭后,萧雷被李鹤霖唤到了院中。

章麓坐在廊下,院内海棠花半合花瓣,偶有微风拂过,惊落粉白花雨。她命人张了把椅子给萧雷,道:“我想劳烦萧统领回忆一下,当时在安化城外看见的押运队上,可有什么印记或者说与官府的押运队有区别的地方。”

萧雷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押运车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当时并没有与慕容英纠缠,而是抓了人之后就回来了。只是他们的武器挺特别,哦对了,被压回来的那俩人,我们搜过身,他们的刀很奇怪,刀刃挺短的,刀柄上刻着一朵花,但瞧不出是什么花。”

“东西呢?”

“回来后交给殿下了。”

李鹤霖:“东西应该在大营的库房里,回京之后我让人去找。”

章麓唤双竹取来一柄链锤,将其递给萧雷:“你看那花样与这锤柄上的有什么区别?”

萧雷将东西接过来,大眼一瞧道:“这不是从矿山查封的兵器吗?”他仔细看了一眼锤柄上指甲盖大小的花纹,咦了一声:“跟这花纹一样!”

“确认?”

“确认!”萧雷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将人杀了之后,看过他身上的鹰头纹身,在鹰眼的地方,就纹着这朵花!这到底是朵什么花?”

“这叫白番红花。”章麓道,“吐谷浑北侧的高山上特有的白色花朵,意味‘幸福即将来临’。而现已知的八条商路里,含有这个图案的只有三条,巧合的是,这三条无论起点终点在在哪儿,都必然会经过登州码头和西川。”

“卫王府与西洲侯。”李鹤霖沉声道,“但之前猜测慕容英是靖国公的人,而德州又是安国公的地盘。”

“没人会将明晃晃的把柄送出去,这背后还有别人。”章麓道,“我还需要再见一个人,听听她的说辞。”

“谁?”

“清潭。”

东郡事发后,墨云骑便秘密扣押了清潭,将人关在了东郡东侧的一处荒废宅院中。

章麓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饿得苍白又削瘦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第一次见清潭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窝在几块石头堆砌的雪窝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躲避寒风,整个人骨瘦如柴几近昏迷。

墨色的影子将清潭整个人笼罩,她迟钝的抬起头,再次看见了她曾视如天神下凡的姑娘。

章麓蹲下来,轻轻拨开清潭脸颊的碎发,露出对方白皙又娇艳的面庞。她的手指滑落在衣襟上,微微用力,当盘扣崩开的一瞬间,纹在右胸上方的鹰头跃然在她的双瞳之间。

“吐谷浑的白鹰。”章麓的声音很轻,“什么时候纹的?”

清潭艰难地撑起眼皮,接连两日的饥饿已经让她抵达了极限,她能听见章麓的声音,却如何都做不出反应:“我……”

章麓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后面的话,她的手轻柔的卡在清潭的脖子上,按住了她的跳动的脉搏:“说话。”

清潭能感觉到一股窒息,但又不是完全的窒息,她的视线开始飘忽,略过敞开的门窗时,还能看见背对着屋子的几道身影,其中一人她见过,来自繁华长安的皇子。

“在姑娘离开鱼阳后不久。”清潭艰难道,“姑娘的仁慈,没有办法让我这样的人活下去。”

章麓面无表情,清潭的静静合上双眼,清澈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章麓的手腕上绽出冰晶般的利刃。

她骤然放手,站起了身。

清潭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抬头时,望着背对着月光的章麓,声音艰涩:“像我这样的杂.种,即便得到了一时的救助,也争不到安稳的未来。”

鱼阳,契丹与北境的交界之地,是契丹人通往中原贸易的必经之路,是虞庆侯府在东北建立的屏障。

四十年前,虞庆侯章涛还只是追在兄长屁股后面要鹰看的孩子,晋朝的陛下还在岭南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旗,清潭的母亲就已经坐在巴掌大的窗户下,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慰.安着来自吐谷浑的兵卒。

那时候范阳以北的土地,被年幼的皇帝卖给了契丹以换得短暂的和平,又被契丹送给了吐谷浑,以期获得更好的战马。

鱼阳成为了吐谷浑贵族和商客们的后花园,这里的姑娘们生下了许多带有吐谷浑血脉的孩子,这些孩子被分门别类,身体好的送去做苦力,身体不好的留下来,继续做着他们母亲的继任者。

这是第一代白鹰。

那段时间的虞庆侯府风雨飘摇,老侯爷战死沙场,契丹人的铁蹄踏碎了陆氏在平卢筑立起来的高墙,他们将章老夫人和陆氏一族拖死在马后,挂在了范阳十里外通往幽州北的官道中央。

只要有人登上范阳的城墙,只消一眼,就能看到一百七十八道人影,在漫天的风沙之中飘摇。

那时候的鱼阳人,从没奢望过会有人将他们救出去,朝廷放弃了他们,他们是契丹和吐谷浑的奴隶。

“那时候为了谋求生路,许多人都选择依附一名吐谷浑的军官,我娘也是。”清潭道,“只是她没想到,新一任的虞庆侯会那么快将檀州和幽州夺回去,在范阳的东北方重新建立了灵龙藩镇,插上了大梁的旗帜。”

虞庆军的铁蹄踏碎了这群侵略者的性命,连同他们的灵魂也永远留在了这里,被日日鞭挞。

“因为虞庆军接管了幽州通往上古的粮道,将契丹人和吐谷浑人都困在了这里,这两边的贵族和富商为了在剩余的时间里尽可能的搜刮财富,就开始贩卖白鹰,他们篡改户籍,把其中一部分通过契丹卖去了朔方和河西,还有一部分来不及出手,就被送去了德州。”

那是幽州和檀州最混乱的两年,响马猖獗匪患横生。是人是鬼都想从他们这群杂.种手上捞一笔,他们靠着贩卖孩童、女人、奴隶获取钱财。

“就连淮南赫赫有名的杨氏,都是靠着在鱼阳贩卖女人才走到今天的盛景。”清潭自嘲道,“后来鱼阳重新插上了大梁的旗帜,可我们这群人却不被任何人接纳。”

他们是吐谷浑人的后代,而生活在这里的人视吐谷浑人为仇敌,即便自己的亲人被掳掠,但她们生下了吐谷浑人的后代,就是叛国,就是罪孽,是不可饶恕。她们满怀希望的敲开亲人的房门,得到的除了被活活烧死,什么都没有。

清潭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父亲是吐谷浑人,我不知道他对我母亲是否有真感情,但他娶了她,是切切实实的明媒正娶,别人都是玩玩,根本不将母亲那样的人视作是人,但父亲却娶了母亲,甚至给了她一个家。”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映亮了清潭的双瞳:“他想带我去吐谷浑,但吐谷浑拒绝了他,他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回到鱼阳,但鱼阳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母亲被那群疯狂的爱国者生生剥了皮,制成了赎罪鼓,供奉在高高的庙宇里。”

章麓轻轻皱眉:“你父亲抛弃了你的母亲。”

“他没有!”

“那他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他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吐谷浑不会接受她的。”

“所以他为了能过上正常的日子,抛弃了自己的妻子,让她一个人面对那群人的疯狂,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留在这里会遇到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抛弃。”章麓无情的戳破清潭的自我幻想,“说这么多没有用,清潭,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清潭垂下眼眸:“求姑娘救我。”

“不,你说,你想活下去。活着,让那些想你死的人看看,你是如何精彩的活着。”章麓道,“因为你的这句话,我才会救你。”

那年鱼阳雪灾,受灾者足有几十万,无数人流离失所、苟且偷生,章麓的千金城需要人,但她不需要所有人,她为鱼阳带来的只有‘赈灾’、‘平患’,希望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建立。

章麓垂眸看着清潭的头顶:“你既然觉得我送你去千金城不能让你活下去,那你告诉我,让你活下去的人是谁?”

清潭不想说。

章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与你走到这一步的,清潭,这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无耻小人。但是,需要一个真相,从我被古马坑数十万人的鲜血掩埋时,我就想寻求一个真相。”

她轻轻拍了拍手,晴野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走到了开敞的房门外。

“娘——”稚嫩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清潭近乎是在那孩子出现的一瞬间就连滚带爬的想要爬出屋子,被章麓抬脚挡开。

她蹲下身,掐住清潭的下颌,目光锐利不含半丝同情:“我不会问你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但我能带她出来,你就应该知道,藏在平原郡里的任何人都保不了你。告诉我,那个让你活下去的人是谁。”

清潭哀求的望着章麓:“姑娘,她还是……”

“她还是个孩子!”章麓打断了清潭的话,低下头,轻轻凑到清潭的耳畔低语,“可你杀灭害虫的时候,会在乎它是成虫还是虫卵吗?”

话音落下,如重锤击碎心脏,清潭瞳孔骤缩,不可思议的望着章麓:“姑娘,你不是这样的。”

“我是什么样的?”章麓低声笑了笑,“清潭,善良救不了我的族人救不了我的兵!这是我躺在古马坑里,看着我兄长被回纥人千刀万剐制成人彘时,便明白的道理。”

章麓幽深的眼眸里藏有虎豹,她不再是守卫北境的狼,她是选择复仇的刃。

“如果有些手段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不介意偶尔用一用。”

清潭咽了口吐沫,如果说她曾寄希望于章麓的善良,此时此刻就只余胆寒。她不清楚章麓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足够了解对方,她知道,无论章麓如何变,有一点绝不会变,那就是章麓从来都是说到做大。

清潭不敢拿孩子的命去赌,否则她又如何会为了这弱小的生命背叛曾经施恩过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落入陷阱。

她抖动着双唇良久,才哑着声音道:“是神花长公主。”

在鱼阳雪灾平定后的第二个月,神花长公主突然到了鱼阳,见到了清潭的父亲。形容枯骨的吐谷浑兵士对他往日信奉的公主没什么反应,但对方开出的条件却让他动了心。

“神花长公主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她来到大梁是为和亲,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选择进宫,而是去往范阳,大梁皇帝居然也会同意。但她去往范阳对于留在北境的吐谷浑人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的到来,这些希望破灭的囚犯再次燃起了希望,他们替她经营白鹰,利用那些顶替了幽州户籍的白鹰建立了无数馆楼,这些馆楼纵横交错,行成了密密麻麻的情报网,她得到了足以让自己在北境立足的力量,而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安稳生活。”

清潭遇见了神花长公主,纹上了属于白鹰的纹身,在北宁关被破后,又随着大同商号来到了平原郡,在这里建立了换物居。后来的这几年里,她时常倚窗而望,望着北方。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向着神花长公主,还是感恩章麓的知遇之恩。

但这里酒醉灯谜,以往一切不敢想的事都一一被实现,随着神花长公主的失踪,她开始独立经营着在德州的生意,帮助白鹰在这里落地生根。逐渐的,她忘却在鱼阳的日子,直到听闻章麓获封县主的消息,听到付瑜在她耳畔说着安国公的计划。

她才恍然从梦中惊醒。

神花长公主已经不在了,而她早已踏上了歧路。

“神花跟你联系过吗?”章麓问。

清潭摇头:“北宁关被破后,我便再也没见过神花长公主。后来付瑜发现了白鹰的存在,想要威胁我,我一开始并不想听他的,但是……我怀孕了。我不爱孩子的父亲,但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章麓对她的过往不感兴趣:“我问你答,说实话,孩子和你都安全,不说实话……榷场里的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清潭点头。

章麓:“第一个问题,榷场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清潭道,“我只知道他是个来自长安的高官,与安国公有些合作,但也觊觎安国公的势力。”

也就是说,安国公并不是榷场的主人,那么慕容英出现在这里就大有问题。

“第二个问题,人口是卖给谁的?”

“杨氏家主,叫杨奉贤,是杨怀广宗族的嫡系,我没见过他只是听付瑜提起过。不过,我从付瑜对他的描述里听出点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总觉得杨奉贤并不是安国公的人,他只是打着安国公的旗号做事罢了。”

章麓:“这些人都发往了淮南?”

“不,”清潭摇头,“淮南不收这些,应该说,济河漕运以南都不会沾染这些,但我不知道是谁在接收,只知道将东西按时送入榷场便可。”

章麓:“兵器呢?”

“我不碰兵器,这些都是付瑜在管。”

“好,第三个问题,白鹰是怎么分裂成两个部分的?”

清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分裂,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神花长公主不要求去往德州的白鹰收集情报,她为他们修改户籍,只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活着。而朔方的那一部分,是神花长公主为回纥人准备的,回纥人对她有弑母之仇,前一任吐谷浑王的王妃是吐谷浑有名的战神,却被回纥人砍掉了头颅,作为他们的功勋,因此神花长公主一直渴望将她母亲的头颅夺回来。她筹谋了一切,为的就是将回纥王送到自己的刀锋之下。”

但她的兄长显然不这么想,他察觉到自己妹妹在大梁的经营,他想将这股势力据为己有,让他们成为自己在大梁的内应,击溃大梁、占据大梁。

“神花长公主不同意,吐谷浑王曾试图派人将神花长公主的儿子杀掉,他在吐谷浑的声望太高了。但元小将军命大,没死,平安回到了大梁。”

而元逯也没向任何人提这件事,或许是出于不想让父母担心的心情,但如果神花长公主知道自己的兄长要杀自己的儿子,她根本不会坐以待毙。

章麓想起监牢中,神花那张疯狂而绝望脸。她轻轻攥起右手,虎口的刺痛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她的头脑:“原来如此,元暮和神花的儿子被活活拖死,元暮死在护送徐邕的路上,神花失踪。西北的白鹰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吐谷浑王的手中。”

清潭点头。

“可我听到的并不是这样。”李鹤霖突然出声道,“在我所知的故事里,神花和元暮是替吐谷浑养着白鹰,潜伏在这里做探子。”

“殿下是听谁说的?他是在骗您!”清潭高喊道,“我跟在神花长公主身边一年多,如果神花公主将白鹰视作吐谷浑的探子的话,我肯定早就知道,也绝不会隐瞒姑娘!现在潜伏在德州的白鹰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贪心不足,与神花公主无关!”

矛盾的两种表述,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可是会是谁呢?

李鹤霖:“告诉我的人是一名曾经的虞庆军,我想他总归比你要可靠。”

“不可能!他就是在撒谎!殿下!不是所有的虞庆军都忠心于虞庆侯的!要不然北宁关一战又怎么会输!”清潭呼吸变得急促,她极力想要表明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想要章麓再次给予她信任。

她不在乎真相假象会带来何种影响,她只是不希望章麓再次觉得她在撒谎!她真的没有撒谎!

她不想死!

她膝行两步抓上章麓的衣摆,重复着自己没有撒谎的话,但章麓没有功夫安慰她,脑子转的飞快。

如果按照清潭所说,神花最早建立白鹰的目的不是对抗大梁而是对抗回纥,那么神花长公主和元暮在得知此事后的不闻不问又作何解释?

还是说……

“赵晚舟一开始是神花长公主的人,但他背叛了他的主人。”

他背叛了他的主人,却从来没有背叛他的国家。

“赵氏兄弟从一开始,进入虞庆军的目的就不单纯,他们生于幽云十六州最乱的那几年里,可能连户籍都未必是真的。”

“白鹰的户籍是谁做的?”章麓看向清潭。

清潭飞快道:“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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