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你明天就回去了？”韩景问她。

“嗯。”

“你过年一个人过？”

“目前是。”

韩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跟鼎铭为什么不合作了？”他换了个话题。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白芷便将江聿风不够谨慎导致公司泄密的事情说了一下。

“所以新游戏不打算再做了？”

“做肯定是要做的，只是暂时搁浅了，经过这件事，我总感觉跟别人合作会冒一定的风险，还是得自己来做才行。等公司3D建模这块技术提升一点再继续做，而且游戏人设泄露，需要重新设计也需要时间。”

韩景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帮你。”

白芷目光询问看向他，韩景道：“3D建模这块我负责，我不敢保证我现在是顶级水平，但我可以保证我能做到让你满意。”

“可是，建模这块工作量很大，光靠你一个人也完不成。”

“没关系，安排几个助手给我就行，主体由我来负责，工作量太大就多熬夜，多加班。”

“……”

“你可以考虑一下，先别着急拒绝我。如果到时候你想好了，我们可以签合同，所有版权都归满天星所有，我就只是一个纯打工的。”

相似的话她好像曾经听到过，那时候他刚知道她要做试管，他告诉她，他就只是一个提供者，至于以后的孩子跟他不会有任何关系。

其实她很想问，韩景为什么要这样帮她，但答案她其实也能猜到，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付出到这个地步，还能因为什么呢？

年少的爱滚烫热烈，却风风火火，来得快，消散得也快，他分手时的沉稳还在眼前，她本以为这一段经历在他漫长而灿烂的人生中是不足挂齿的。

白芷没说话。

韩景又道：“游戏策划需要新鲜感和灵感，趁着新游戏还没有搁浅太久尽快启动最好，这时候大家热情都还在，时间拖得越久越不是好事。”

这个倒是，白芷赞同道：“确实不该拖太久。”

“年后开工我就去找你，当然你若是愿意信我的话。”

饭吃得差不多了，白芷准备收拾，韩景却先她一步将碗筷收拾到厨房洗了，出来时他道：“我先走了？”

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陈述，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试探，白芷沉思片刻点点头，“好。”

他似有些失落，不过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白芷站客厅站了一会儿，去了厨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没人来过。白芷下意识摸了摸擦得纤尘不染的灶台，出了会儿神。

白芷并没有在苏城呆多久，祭拜完亲人她第二日便回了安城。过年，她给阿姨放了假，朋友也都回家过年了，安城偌大的家中就她一个人。

白芷端着一杯果汁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新年伊始，暮色将至，楼下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跟江聿风离婚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过年，不，不严谨，白芷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有他陪着。

她也不算孤单。

一杯果汁喝完，电话突然响起，白芷拿起一看是江聿风打来的。她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你在安城？”电话那头江聿风问她。

“嗯。”

“一个人？”

“对啊。”

“来我家中过年吧，这些年都在我家里过的，今年没在，反而不习惯。”

“江先生，你在想什么，我们都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不算朋友吗？”

这几次大家都闹得不欢而散，不管是将他逐出鼎铭还是上次泼他一脸咖啡，他们怎么可能还能像朋友般相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一起过年，就算了吧。”

“你一个人过不孤单吗？”

“也就今年一个人，明年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明年，我的孩子会陪我过。”

听到这话的江聿风心脏处又被狠狠刺了一下，是了，白芷做了试管，她怀孕了，马上她就会有孩子了。

江聿风沉默下来，那头白芷也没等待他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聿风打完电话从搂上下来，今日过年，徐希曼带着孩子回来了。老头子身体不太好，他喜欢徐希曼母子，江聿风想着有个孩子在家里热闹一点老头子也开心，便同意了让这母子俩回来。

楼下阳阳正坐在江成华大腿上，江成华教他认字，教一遍小孩就认识了，江成华笑呵呵夸他聪明，他看上去心情挺好。

江聿风见状便也没说什么，他去了外面点燃一支烟抽起来，如果……如果他和白芷的孩子还在的话，这会儿想来已经出生了，也能在老二跟前哇哇笑着讨红包。

可是，也只是如果。

年少轻狂时，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命运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如今人到中年才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总是一环套一环，他身处其中只能被套着前行，无法改变。就比如一次错误的抉择导致白芷流产，也是因为白芷流产两人离了婚，而白芷也因为这次流产有了心病想要孩子去做了试管，也就成了现在这般，两人彻底失之交臂，被推到了不同的分叉路上。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可一切也都无法更改。

他越发感觉到命运给他带来的无力。

抽了一会儿身边来了一人。

“聿风，外面冷，抽完烟就进去吧。”

是徐希曼，江聿风连头都懒得回。

“你既然同意我回来又何必给我脸色呢？我回来也是想好好陪叔叔和阿姨过个年的，大过年的，就暂且将曾经的不快放一放吧，今天江叔叔心情也很不错，身体看着也好了很多。”

江聿风蹙着眉，他将手上的烟头摁灭丢在垃圾桶，说到：“进去吧。”

转身进了房中，徐希曼望着他的背影，低头笑了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但她知道这两天他们会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年后开工回来第一天，白芷才到办公室坐下，助理小米就兴冲冲跑进来冲她道：“白总，韩大帅哥回来了。”

韩景离开公司之后挺多人遗憾的，尤其是公司里这些小女生。听到这话白芷立马起身去了外面，她推开实验室的门，果然看到韩景在里面。

“你来了？”白芷满眼笑意。

“你考虑好了吗？”

“当然，正准备开会讨论游戏重启计划，你也来参加吧。”

“好。”

“极光之恋”是白芷接手满天星的重头项目，公司团队对这次的项目也很看重，“极光之恋”项目停滞对于大家来说都是遗憾，所以在听说项目要重启之后众人都挺兴奋，尤其还有韩景的加入。毕竟在上一次游戏推出时韩景就有很亮眼的表现。

会议召开了挺长时间，结束时白芷说了许多鼓舞士气的话。要启动项目肯定是需要投资，白芷跟项目部的人留下单独讨论，让他们这段时间积极一点多去参加演讲，能拉到固然好，拉不到就集合公司的资金落到这个项目上，当然这个做法会有一定的风险。

在项目启动后不久，江聿风给白芷打来电话，白芷看到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接的必要，不想挂断之后对方又打来，白芷果断按了挂断，江聿风大概也发现她不想接电话，便没再接着打。

这段时间白芷挺忙，不过韩景比她还忙。白芷审核完会计给的报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从办公室出来，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韩景还没走。

白芷推门进去，韩景正坐在电脑前忙碌，太过投入了，白芷进来他都没察觉。

“别弄太晚了，早点休息。”

韩景这才从电脑前抬头，见白芷还在，他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刚看完报表。”

“早点回去休息。”

“你呢？”

“我再忙一会儿。”

“那要不我今天留这里吧。”

白芷办公室有个隔间放着床可以休息。

“你白天要忙工作就算了，但晚上你要休息好。”韩景说完站起身，“我先送你回去再过来。”

“不用了。”

“走吧，我不太放心。”

“……”

车子是韩景开的，他将她送到小区楼下，白芷下车之后担忧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别忙太晚了，没那么着急。”

“我没事。”

白芷看了一眼他眼睑下的一片黑影，她道：“劳逸结合，别把身体熬垮了。”

“知道，我心里有数。”

白芷先上了楼，韩景也离开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去休息，但大概率又是去公司加班。

这次“极光之恋”的项目在男主角的人设上做了一些改动，形象设计上当然也是要改的，毕竟原本的形象被泄密，还有原本设置的四个男主，现在多加了一个，身份是玩家的保镖。

形象设计这块得靠公司的美工，美工对于做乙游男主倒是都有经验，但要设计出新形象也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韩景也时不时会跟美工讨论，再提一下自己的意见，当五位男主的最终形象呈现在白芷面前的时候白芷也很满意。

确定形象之后就要开始建模，这就是韩景的工作，白芷也挑了几个有建模专业的美工来给他当助手。韩景白天会在三楼和美工组一起工作，晚上的时候会回到顶楼的白芷实验室继续修改润色。

这段时间他变得更忙。就在一切都在顺利推进的时候白芷接到方青砚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就投资的问题和她谈谈。

听到这个消息白芷很兴奋，当即就跟对面确定了见面时间。白芷按照约定时间赶到时方青砚已经到了，方青砚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是听说了白芷公司重启项目的事情，表示有兴趣，也有投资意向。

能有人投资那当然是好事，不过白芷可没忘记第一次跟方青砚见面时，他对于满天星的3D建模技术不看好。

所以在感谢了投资人对满天星的支持之后白芷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记得方总不太信任我们公司的3D建模技术，或许我们推出的游戏也没法满足您的期待，有这重顾虑在，方总为什么又决定要给我们投资？”

方青砚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是江总像我极力推荐的。”

“江总？”

还能是谁，自然是江聿风，这消息倒让白芷意外，突然想到那时公司决定重启游戏之时江聿风给她打过电话，只是她没接，江聿风竟然帮忙向方青砚推荐？

方青砚道：“江总告诉我，你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决定重启游戏项目那肯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再加上我对你们的游戏项目确实也有兴趣，我相信江总的眼光，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白芷收起疑惑，微笑，“当然，我不会让投资人失望。”

就在白芷和方青砚见面的第二天，江聿风找上门来。要是换做其他时候白芷大概率不想跟他见面了，毕竟两人有好几次弄得不欢而散。不过想着昨日方青砚的话，江聿风多少也帮了她的忙。

白芷便让助理请他进来，江聿风进来时，白芷已坐在会客沙发上，还亲自泡了茶，见他进来，笑道：“江先生，请坐。”

明显比上次来时态度客气了很多，江聿风勾了勾唇角，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小腹上，怀孕的月份还早，白芷的小腹还没有明显隆起，江聿风目光暗了暗，走到她对面坐下，说道：“今天这么客气？”

“昨天和方总见面，他提到了你，他告诉我，他之所以要对满天星投资是你推荐的，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白芷将泡好的一杯茶递给他，江聿风接过喝了一口，说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重启项目，你招到建模高手了？”

“算吧。”

“哦？从哪个公司挖过来的？”

“他属于民间高手。”

“听上去很厉害？”

白芷不想过多讨论，她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游戏项目重启了，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白芷不太能理解他，两人几次三番不欢而散，他都知道她已经怀孕，他们是没可能的，

他居然还想着帮忙。白芷握着杯子，手指在杯沿无意识敲击着。

沉思片刻，她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帮我？”

“相识一场，能帮的我自然会帮。”

江聿风说这话时面色坦荡，似乎真的只为多年情义，别无所求。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不客气，你这段时间想来很忙？”

“是挺忙的。”

江聿风又扫了一眼她的小腹，眼底又是一暗，“不会有影响吗？”

“还好。”

江聿风点了点头，便没说话，一杯茶喝完他站起身，“先不打扰你了。”

来者是客，白芷将他送出门，在经过实验室的时候门开着，之前里面是没人的，此刻却多了一人，江聿风看到他很意外。

“韩景？”他看向白芷，目光带着询问。

坐在实验室的韩景也看到了两人，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随即便又低头继续忙工作。

白芷收回目光，说道：“他就是我说的民间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