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至,微雪
昨夜下了一夜的薄雪,一早廊外边像撒了一层白盐似的。
“尤妈妈,小姐可在里面”清芷院的珠圆踏进院里,看着廊下的人玉润又搁廊下跳绳,尤妈妈拢着袖子坐在栏杆上数着。
“在呢,小姐在屋里看书,珠圆姑娘自己进去吧。尤妈妈抬起头看着来人,穿着粉色夹袄和鹅黄冬裙,梳着妇人头的珠圆肚子有些微突。听闻是四个多月了,尖肚,是个男孩。
“珠圆姐姐,你可小心些”玉润停下来跑过去扶着。满头细汗,微微喘着。
“你怕不是想着偷懒罢,今儿这么远都走过来了,还怕这一小路。”虽是这么说着,珠圆还是把手搭在了玉润身上。
“哪有,我这不是关心姐姐吗,况且姐姐这两年也是不易”玉润看着计谋被识破,脸红红的。却还是扶着珠圆到了门口,给她掀了帘子让她进去。
“也不知道这日头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也好让我出去走走,这都几天了,外面阴风阵阵,冻都要冻死。”何欣年披着被子躲在床上,手里握了一本书,封面有些可怖。
“小姐以前不是喜欢呆在屋子里看书么,怎么如今却烦了”流雪搅弄着炭盆里的火。
“这书我都看了多少遍了,那些写书的也不道换个题材,大抵看个开头,中间结尾,大抵也知道了,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你说我也学那些写书的拿去卖可好。”
“姑娘可莫要胡来,这种事,自己屋里头说说也就罢了,可不敢来真的。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这墨宝可不敢随意拿到外头去,若是被那有心之人利用,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夫人也不会同意,若是被她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板子。”珠圆还未入内室便听到自家姑娘说话,若不拦,着只怕是又要胡来,连忙出声。
“珠圆姐姐这是又来传达阿娘的戒训了”何欣年看着珠圆玩笑到。
“小姐又来消遣奴婢,不过就一次,你就扒着奴婢不放了,以后奴婢可不敢再进你这院子了。”珠圆往旁边流雪拿过来的绣墩坐下。
“可不怪我家小姐多想,平日珠圆姐姐你是万不会出现在我们青蘅院的,记得上次来时不是让我家小姐好一顿苦头么。再说前几日不是还听说夫人给你放了假让你好好养胎不是,今日偏巧你就来了”玉润不知何时进来听珠圆这般说,便搭腔道。
想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何欣年从外面把玉润带回来,何母担心自己女儿过去天真良善唯恐被人骗了,便把玉润留在了清芷院,由珠圆教导,那时珠圆还未婚配,许嬷嬷也还为未故去倒是经常来青蘅院传话。
后来许嬷嬷走后,珠圆也嫁了人家,因着嫁的是家仆,且珠圆又是许嬷嬷教导出来的,何母便让她替了许嬷嬷的职位,因着母亲身边比较忙,便再也没有来过何欣年这边。
近年来唯一来过一次青蘅院,还是带着何母的训诫来着,倒是让何欣年吃了一些苦头。
说来那次还是何欣年自己,当年背着家里人去春祭宴一事惹出的祸端。
因着当年发生了齐王一事,顶着付容皮子的何欣年死在了济州的南大街上,当日一事,如今再回首也是把何府众人吓得不轻,若非当年玄空大师出手及时,加之许东君不知哪找来的人参续命,只怕如今死的不止是付容,怕是何欣年也消香玉陨了。为防齐王再报复何父不得不向外宣布付容死了。也就那时玉润因没有护好何欣年,还与之同流合污,被何母发落了一通,院里好些人都被发买了,何欣年拼死也就保住了玉润与流雪二人,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玉润愣是被打了几十板子差点去了。好好的背,何欣年虽然没看到,但看那些疤痕便知有多可怕。还好这些年,何母给的去疤膏有些用,才好些。只是那一顿板子不知是伤到了哪,至那以后好好一个苗条的姑娘,莫名的饭量变大,开始往横向发展,居后来玄空大师说,许是伤到哪根神经,才会如此。
后来何欣年看她越发臃肿,珠圆玉润,偏偏不是她的名字,愣是像“珠圆”一样,且圆过了头,何欣年不得已才让玉润天天运动,好瘦下去些。
——————————
待何欣年好了,本是件幸事,偏偏不来青蘅院的珠圆来了,原以为是来安慰自个的,没想到却是带了何母训诫,还要日日抄金刚经,足足抄了半年也就罢了,连房门都不能出。
“今儿还真不是,过几日不是小姐及笄之礼么,夫人让我来问问小姐可有什么人需要你亲自请倒,若是没有夫人便按这贴子做主了。”珠圆将帖子亲自送到何欣年面前,看着窝在榻上只漏了一双眼和手的笑着。
“告诉阿娘不必太过隆重,年关将至,弄起来也是麻烦,只请几个相熟的人便罢了。”何欣年翻了翻那单子,只觉密密麻麻,麻烦的很,加上自己又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便想着随便一些。
珠圆听着,只觉自家小主子越发懒散了。以前也就罢了,毕竟生日与年一起过,别家也不是没有,也就由着她了如今是及笄,哪能草草了事,遂劝道“那哪行呀,小姐是千金之躯,又是及笄之礼怎能随便应付。哪家小姐也没像你这般随意了事的呀”
“是呀小姐,这及笄可不比别的,还是要隆重些的,毕竟那是成年礼呀”流雪搁一旁也劝道。
“所以说不必这么麻烦呀若是平时,我就与年一起过了,毕竟也差不了几天不是,再说这天这么冷,多费事呀”何欣年说着有将身上的棉被紧了紧似乎还是觉得有些冷。
“小姐这是哪里话,及笄自然是声势浩荡些才对,毕竟是昭示小姐与成年,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小姐素日便不喜那些宴会,这济州大大小小的宴会都不知开了多少场了,小姐去过几回,只怕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了”尤妈妈不知何时进来,也帮着搭腔。
“况且……”
“停,这事就按母亲的注意办吧”何欣年看着尤嬷嬷还要说的意思及时打断。这尤妈妈也不知何母哪找来的,一开口,若不说的你心服口服,怕是不会干休的,这么多年,阖府上下便没有说的过她的,完完全全是何母找来克她的。
“那奴婢就去回了夫人,明日叫尚春阁的人来给小姐量尺寸,做衣服。”珠圆听到满意的答复,这才欢喜的退了下去。
尤妈妈见了也收起满嘴的话,退了下去,唯独云润掩着嘴偷笑。被何欣年剜了一眼才作罢。
——————————
这边,珠圆回了清芷院。
“那丫头可同意了”何母见珠圆回来,问道
“同意了,幸好尤妈妈在,小姐受不住便同意了。”
何母听着珠圆把经过说了才笑道“我便知那丫头惫懒得很,看来让这尤妈妈去她院里没去错,原本只是因着她可怜,做事也不错,给她寻份差事,如今倒是多亏了有她在身边。”
“可不是……”珠圆想起走时何欣年有些无奈的神情,便有些想笑。
“那丫头如今也十五了,待及笄之礼一过,便是大人了。再过个两年,也是要变成别人家里的了。”
“可不是,这一晃,都过去好些年了。奴婢还记得小姐当年还是一小团,小小的,都不敢去抱,生怕伤了她”说着两人竟伤感起来。
何父至书院回来,进门便见自家夫人眼眶红红的,还以为自家闺女又做了什么事“我家夫人这是如何了,怎地还哭了,莫不是那丫头又做人什么事让夫人伤心了?”
“这不是聊起你那宝贝女儿吗,这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过几日及笄礼一过,就是大姑娘了,过两年就要出阁了。心里有些感伤罢了”
“什么,是哪家不要脸的孙子来提亲了,你还答应了不成”这何父,别的也没听仔细,唯独这句要出阁了听得最为仔细。还以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家夫人已经把亲亲女儿的亲事给定了,顿时声音高了几度。那还有刚刚说要教训女儿的之态。
“你想什么呢?话都不好好听,我是这么说的么”何母听着何父突然拔高的音调一时吓到,有些来气。“我说的是到嫁人的年纪了,不是她要嫁出去了。”
“哦……哦,我这不是突然没反应过来吗,在说咱闺女才多大呀,哪那么早嫁人呀。”何父反应过来,又看看自己有些生气的夫人的脸突然一红,还好这屋里的丫鬟奴仆在他进来就出去了,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顿笑话。
“哼……过了年她便十六了,纵使你不愿,她也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还要留在你身边过一辈子么”何母明知何父最听不得这个,故意说出来气他。
果然,此话一出就见他那脸有黑下来。
“她……才多大,哪里可以嫁人,况且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平白就便宜了不知哪个混蛋小子,如何能甘心。”
“她总是要嫁人的,难不成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么”何母见他这般一时有些好笑。
“老姑娘怎么了,我家闺女生的那般好看,就是老姑娘那也是好的,况且那玉蘅公主不也是二十好几才嫁人么,她那般丑的姑娘都嫁出去了,我女儿如何就嫁不出去了”
“你可闭嘴吧,真是越说越混了”何母见他越发口无遮拦,连玉衡公主都敢编排,连忙止了话头。一时也有些苦笑不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