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唇上的疼痛，庭落白整张脸腾的一下就从眼尾红到后颈：“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是刚才颠了一下……”
林觉青没说话。
庭落白一路心思杂乱，抿着唇，尝到了一点血的味道，忐忑地随皮划艇漂了半个多小时，再大的落差也忍着没叫。
上了岸，林觉青也什么都没说，只从寄存的背包里拿出庭落白的衣服给他：“快去换吧，别感冒了。”
换衣服的时候庭落白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被拉着去踩水也闷闷不乐的样子，总是偷偷瞟林觉青，似乎在观察他的脸色。
林觉青知道是为什么。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徘徊在他唇边。
那之后的漂流更加惊险，后面都是落差大的小瀑布，礁石此起彼伏，皮划艇撞出的水花比人还高，哗啦啦地淋在岸上——
但是林觉青也和庭落白一样，心思没在漂流上。
两人沉默地玩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也一直没说话。
“今天回来这么早啊。”小姑娘寒暄道。
庭落白低低地嗯了一声，虽然是笑着，但是总让人觉得他不是很高兴。
虽然有换的衣服，但是后来去浅滩上玩水的时候，衣服还是湿了一点。
林觉青怕庭落白生病：“先上去洗澡换衣服，别弄感冒了。”
庭落白点点头，上楼了。
“你们出去玩，吵架了？”小姑娘看他们别别扭扭的样子，八卦道。
林觉青沉默两秒：“他还想继续玩，我没让，有点闹脾气。”
小姑娘看着他，眨眨眼：“哦~”鬼才信，漂亮哥哥看上去明明就不是在生气。
“对了，妈妈说她今晚有空，你之前不是想学做菜吗？她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回来，等她回来我去叫你？”
林觉青应了声好，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洗之后躺在床上，林觉青疑心自己在床铺上闻到了庭落白的味道，丝丝缕缕。
只睡了一个晚上而已。
但是好好的出来玩，出门还兴高采烈的，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闷闷不乐地回去。
林觉青算了算时候去敲他的门。
门一敲就直接开了，没关没锁。
林觉青微微皱眉，推门进去，看见庭落白又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还是像前一天一样没吹头发。
“庭……”林觉青走近，看见庭落白脸颊和眼睛都泛着红，眉毛微微蹙着，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立刻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林觉青……”庭落白疲倦地睁眼，含糊地叫他的名字。
林觉青叹了口气：“有点发烧。今晚去我房间睡，好吗？”
庭落白懵懵的：“为什么？”
“不怕晚上再在房间里看见蛇？”林觉青摸了摸他的脑袋，克制地用手指骨节碰了碰他发烫的脸，“而且你病了，去我房间方便我照顾你。”
庭落白眨眨眼，迟钝地朝他偏了偏头，脸颊蹭在他手掌上，像是在撒娇：“怕蛇。”
林觉青弯腰把人抱起来抱回房间，从背包里找了感冒冲剂，烧水泡给他喝。
庭落白抱着杯子，抿了一口就不喝了，脑袋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苦的，不喝。”
林觉青耐心地把人剥出来：“乖点，喝了可以吃一点葡萄。”
“不要，我要吃西瓜。”庭落白哼哼唧唧道。
葡萄是出门的时候洗的，已经解冻得差不多了，西瓜却一直在民宿的冰箱里冻着。
林觉青当然不答应。
庭落白再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吃药，我不吃。”
林觉青想了想，怕再扯被子会伤到他的指甲，只好退了一步：“好，但是不能多吃，只能吃小半碗，好不好？”
庭落白见好就收，被子一掀，倾身叼走林觉青手上的颗粒药。
林觉青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心传来很温软的触感，像是被亲了一口，手心也开始发烫。
冲剂还是苦，庭落白皱着脸一口喝完了，还给林觉青检查了一下。
“很好，很乖。”林觉青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在床上睡好，掖好薄被，“我去给你挖一碗西瓜。”
他下楼看见小姑娘正要上楼。
“诶，我正要去找你呢。”小姑娘说，“我妈妈回来了，就在厨房里，你现在有空吗？”
林觉青点点头：“稍等一会儿。”
从民宿冰箱里拿出西瓜，林觉青塞了半个给小姑娘：“这半个给你和你家人吃吧。”
小姑娘以为是学做菜的谢礼，连连推拒：“就是顺手的事，不用……”
林觉青摇摇头，难得的话多了一次：“他生病了闹着要吃，放在冰箱里就会一直想着，你们拿去吃掉，他就不会一直惦记着了。”
“小哥哥生病了？是下午出去生的病吗？前台有常备药的，我给你们拿一点？”小姑娘总算接下有些冰手的西瓜，转而关切道。
“不用，他已经吃过药了。”林觉青说。
小姑娘点点头：“好吧，有需要就来找我吧。”
“谢谢。”
“小林来了。”老板娘看见他和女儿一人抱着一半西瓜进来，疑惑道，“这是在……”
小姑娘解释了一下。
老板娘担忧道：“小庭身体不好啊，要不给他熬碗姜汤吧。”
“不用，他吃个药都费劲。”林觉青礼貌道，“先看看晚上会不会好一点吧，麻烦您惦记着。”
林觉青借厨房的刀具把半个西瓜全切出来，分了一小碗请小姑娘给庭落白带去，细致地嘱咐她放一会儿再给庭落白吃，剩的让她拿去前台吃。
临走的时候，林觉青感觉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好像在发光。
林觉青回到厨房，围上围裙：“麻烦您了。”
忽然想起来，那天说要买围裙，后来也忘了。
“那就先推豆花吧。”
老板娘把泡好的黄豆端到一个奇怪的机器旁边，机器最上方是一个漏斗的样子，最下面有一个出口，看不见中间的构造，启动之后声音很大。
启动后，老板娘小半勺黄豆大半勺水地慢慢往漏斗里加，下面很快流出白色带豆渣的豆浆。
这一步可以用豆浆机代替。林觉青心里想。
打好豆浆之后，林觉青帮老板娘把盆抬到灶台上。
“小林力气大嘞。”老板娘夸奖道。
林觉青礼貌地笑了下：“我是体育生。”
老板娘接下来把豆浆倒进锅里，生火。
林觉青按照老板娘说的慢慢搅动锅铲防止粘锅。
煮沸之后，用白布袋子把都将全部过滤一遍，最后得到一盆米白细腻的豆浆和一袋子豆渣。
老板娘留出一些豆浆，再把剩余的豆浆倒进锅里，少量多次放入一种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林觉青问
“是胆水，也叫卤水，外面好多馆子做都用的硫酸镁，那个对身体不好。”老板娘细细地解释道，“胆水也不能放太多了，不然吃起来是苦的。”
林觉青又问：“那加到什么时候算可以？”
老板娘一边加一边缓缓地搅拌，过了一会儿，把锅铲拿起来给他看：“看，差不多有一点起渣了就算可以了。然后就用锅铲慢慢地压，力气别太重，容易压散。”
随后老板娘把锅铲交给了林觉青，林觉青按照她说的那样一点一点，慢慢地、轻轻地压实表面。
这时候，锅里的豆花已经初见形状，白色的沉淀在锅底，上层浮着黄色的清亮的汤。
小火慢慢熬煮，没过多久，豆花就做好了。
老板娘把刀递给林觉青：“然后分块，随便划几刀就行，划好用火温着就不用管它了。”
林觉青拿着刀，回想了一下前一天和庭落白在集市上吃的那碗豆花的样子，方方正正地划了有棱有角的四边形形状。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去做叉洋芋。”老板娘对林觉青的做法很满意，带着他到了一旁的小锅旁边，“我平常做叉洋芋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步骤不难，你会做饭就直接上手试试吧。”
小锅旁边放着一排调料盒和一些切成块儿的食材和处理好的葱花，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五六个小篮子。
工具看起来也很特别，有点像过去水泥匠用的铲刀，上面一个手柄，自上而下刀面逐渐扩大，最底下开刃。
“先放点油——可以多放一点，叉出来会更好吃一些——然后把锅边的土豆叉到中间，用铲刀把洋芋叉成几块，不用叉得太细，后面还要加东西的。”
“叉好之后就放火腿肉什么的，叉混在一起然后放葱花和折耳根——你自己在家做的时候可以把折耳根切细一点，我家孩子不爱吃折耳根，但是切细了之后放进叉洋芋里还挺爱吃的——最后放调料，叉匀就能出锅了。”
林觉青跟着老板娘的步骤，很容易就做出了中午吃到的叉洋芋，卖相也都差不多。
“别的菜都烧好了在锅里蒸着呢，你去叫小庭下来吃饭吧。”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觉青出去时还帮忙把一人份叉洋芋和乘好的豆花端出去。
一人份，只够庭落白一个人尝尝。
那天说要给庭落白单独开小灶，但是庭落白这几顿都没挑食，吃饭很乖，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他开了小灶。
林觉青失笑。
走出灶房，林觉青被外面的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回到房间跟庭落白跟小姑娘说了声下楼吃饭就去浴室简单洗了一下。
出来的时候庭落白还在。
“怎么没下去？头晕吗？”林觉青湿着头发，伸手摸了摸庭落白的额头，“还有点烫。”
庭落白摇摇头：“没晕，等你一起。头发没吹，我给你吹吧。”
林觉青婉拒：“不用，随便擦一下，吃完饭回来就干了。”
“我想给你吹，让我试试嘛。”庭落白从旁边沙发爬到林觉青坐的位置旁边，微微仰着脸看他，目光澄澈，眼睛微红。
林觉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了一下牙，浅吸深呼，缓了缓心情：“好。”
庭落白立刻去拿了电吹风。
电吹风的声音就在耳边，很吵，林觉青却只感觉到自己头顶发间穿插的手指，轻柔的拨弄。
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蔓延，林觉青垂着眼。
“好啦~”庭落白有些意犹未尽，“你头发好短，身份证上都那么长。”
林觉青抬眼看他，勾唇轻笑：“喜欢身份证？”
“嗯……”庭落白心里对比了一下，“也不是，反正都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