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真的是单纯的协议结婚合作关系吗?”赵柯趁沈江随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迅速扯过夏怀霜低声问道。
夏怀霜自认为脸皮修炼得和城墙一般厚,面对赵柯的问题时难得脸薄道:“真没有,其实没有那么熟,做戏给人看呢。”
常海歌操着口带音儿的普通话,粗声粗气说:“那他自来熟?一进来逮着你手就问冷不冷。”
他一巴掌糊在夏怀霜背上,那纸糊的单薄身子猛地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地板上。
“对不住,忘了你实在单薄。”常海歌咋舌道,连忙伸手又往人背上糊了两下,以作安抚。
手还没动第二下,某种被锁定的感觉扑了他一身,像是阴冷的潮水从脚踝开始上涨,以极其迅速的状态瞬间吞噬了他全身。
常海歌蹭地一下挺直脊背,汗毛竖起,在温暖的包厢内活生生吓出满身冷汗,那只刚要落在夏怀霜背后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一掌落在赵柯背上。
紧跟着他的肚子就挨了赵柯一拳。
他悄无声息捂住紧绷的腹部,默不作声转头搜寻视线来源,身后只能看见沈江随和他朋友杵那儿点餐。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江随抬眼看向他,竟然露出了常海歌对他刻板印象里不会有的和煦笑容。
“先吃饭吧,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聊,如何?”沈江随温声说。他生了副英俊张扬的面孔,配合上高等级Alpha的身份,本该显得侵略性极强。
可站在那儿偏偏显出几分温文尔雅来,连常海歌这个Alpha都不得不承认目前接触下来,沈江随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他只好摁下那点对阴冷视线来源的困惑,在夏怀霜的低声催促里落座。
夏怀霜倒是能敏锐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但碍于人际交往上的短板,那点敏锐察觉其实很难从他脑子里得出详细的分析和结论,只能尽可能努力调节气氛。
他先是指指赵柯,对沈江随道:“这个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朋友赵柯。”
又指指常海歌:“我朋友常海歌。”
赵柯知道他不太擅长这些,立马接过话头,对沈江随道:“沈总好,今天这顿饭来得冒昧,先和您说句不是。”
沈江随认得她的脸,不如说夏怀霜大学来往友好的人际关系他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点熟稔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面带笑意道:“我今晚没日程,正好也想认识怀霜的朋友们,不必这么客气。”
和赵柯打完招呼,他又同常海歌道:“你——”
话音未落,常海歌已经如临大敌,略带警惕道:“沈总客气。”
夏怀霜默默睨了他一眼,不明白常海歌方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满脸警惕。
沈江随失笑道:“不必这么紧张。”
容隋坐在他身边,简直像是屁股上有蚂蚁在咬,主打一个坐立难安。夏怀霜看出他的不适,迟疑片刻后,问沈江随:“你朋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倒没有。”听见这话的容隋立马否认,朝夏怀霜勾了勾唇角:“容隋,百闻不如一见。”
夏怀霜实在不知道他的“百闻不如一见”从何而来,分明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他深黑的眼珠轻轻转了转,目光悄无声息落在沈江随的侧脸上,实在想不到沈江随一介“正派人士”是怎么和容隋这样轻佻风流的花花公子搅和到一块。
两人着实不像同个画风。
夏怀霜垂下眼眸,倒是藏起了全部牙尖嘴利,说了点客套话应付过去。
他安静坐在沈江随身边,火锅蒸腾的热气衬得他那张白皙秀丽的脸愈发看不出年纪,竟有几分乖顺。
沈江随扫了他一眼,便叫他一时的安静晃了神,片刻后才低声询问夏怀霜饿了没有。
“吃了下午茶,不饿。”夏怀霜发呆到一半,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回道。
两方亲友做完自我介绍,忽地安静下来,你瞧我我看你,互相来回打量,餐桌上一时间只剩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响的声音。
这会儿沈江随突然发话,简直是平地一道惊雷,引得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夏怀霜身上。
夏怀霜被暖气熏出困意,回完沈江随的话又觉得不对劲,扭头就见赵柯和常海歌满脸难以言喻。
他莫名其妙道:“又干嘛,看我好看啊?”
赵柯:“……”
常海歌:“……”
一桌子人,除了夏怀霜外,剩下的全是嘴皮子利索的人精,可偏偏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好言笑晏晏拿吃饭当借口,一时间埋头苦吃。
容隋浑身不舒坦。
他心不在焉啃年糕,瞥见沈江随给夏怀霜夹菜的动作就一阵牙酸。
先前夏怀霜一进包厢沈江随就换了副嘴脸他就有些难以忍受,后面再看见和风细雨似的沈江随,下巴都要脱臼,废了大力气才把震撼咽回去。
现在看着装大尾巴狼的友人,无话可说。
看其他人在他面前装演他都能当看戏,但是看沈江随演,他是真的一点看戏的心思都没有,只剩下尴尬,和可能被灭口的恐惧。
他在心里为自己祈祷,希望不要在饭局结束后被沈江随沉江。
一顿饭吃到中途,气氛总算回温。
夏怀霜本来还担心赵柯和常海歌两个人会不自在到结束,没想到中途就满血复活,赵柯更是直白开腔:“我能冒昧问沈总一个问题吗?”
沈江随把烫好的蔬菜夹进夏怀霜碗里,闻言抬眼道:“赵小姐想问什么?”
赵柯问道:“和怀霜结婚,您家里同意了吗?”
夏怀霜夹菜的动作一顿,隐隐意识到赵柯的问题还有话外之音。
毕竟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和赵柯说过沈江随家里的问题。
沈江随对上赵柯沉稳毫不掩饰的双眸,温声道:“他们会同意的。”
“他不会因为这桩婚事受到任何刁难,生活也不会有任何过多的变动。”
夏怀霜筷头的娃娃菜啪嗒掉回碗里。
赵柯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按理来讲,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桩婚事只是必要的合作,不会掺杂过多的情感因素,但偏偏要聚在一块吃这一顿饭,就像是防备以后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这些都和夏怀霜无关。
他没心没肺吃完一顿饭,最大的选择困境是在餐厅门口选择坐常海歌的车还是沈江随的车。
“我和常海歌还有事要去办,你早点回家睡觉。”赵柯对他道。
说完犹嫌不足,又问:“要不要给你叫辆车?”
“不用,我坐沈江随的车就行。”夏怀霜摆摆手,接触到冷风没几秒又火速塞回口袋里。
他双手插兜,站在高她一个的台阶上,左右轻晃身体问:“可以安心了吧?”
赵柯想到今晚沈江随对夏怀霜的过分关心,又看见夏怀霜这副傻样,无奈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她看着夏怀霜的脸,“你……”
一阵冷风刮过,她打了个摆子,那冷风活像阴风,钻进她后颈,吹得她又抖了抖,浑身发毛。
“穿这么点,你小心冻着,上车去吧。”夏怀霜没给她说后半句话的机会,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开火车似的推她进了车厢。
赵柯扭头看他,视线却不经意往地上一瞥,实在是个无心之举——巨大的阴影盘踞在夏怀霜的身后,将他的影子彻底包裹,没有留半点余地。
她心底无端生出一点寒意,控制着眼珠往上移动,那巨大的阴影动了动,在光照下又恢复正常。
沈江随站在夏怀霜身后不远处,对上她的视线,轻轻挑了挑眉,是个略显疑惑的神情,紧接着便化作笑意,同她温和道别。
他站在那儿,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赵柯却无端从他面部温柔的神情里窥见一丝邪性。
她咽了口唾沫,只当自己是冻出幻觉。和自由散漫的夏怀霜道别:“你也快上车吧,那小身板不经冻。”
“得了吧,我好歹是个一米八一的成年男性。”夏怀霜撇撇嘴说。
赵柯坐在副驾,低头扣上安全带,闻言冷笑一声:“慢跑一公里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行了,我和常海歌先去办事儿了,你赶紧回家。”
夏怀霜揣在口袋里的手朝她蠕动两下,就当是说再见了。
车辆驶离他才优哉游哉拖着脚步走向沈江随,疑惑问道:“容隋呢?”
沈江随面不改色道:“他有事先走了。”
“还真的都有事啊。”夏怀霜感慨一声,“麻烦江随送我回家。”
司机早就在等着了,沈江随垂眸注视他:“这有什么麻烦的,正好多了解了解,有外人在也不至于闹得生疏。”
“你今晚……”夏怀霜和他一起上车,沉思道:“原来在他们面前也演吗?”
“嗯,就当是‘练手感’了。”沈江随平静开口。
夏怀霜肃然起敬,从来没想过还得做到这个程度,当即摸着下巴道:“那我是不是也得配合一下。”
车辆已经启动,他从口袋里抽出手,非常坦率大方地拍在沈江随手背上,然后手指挤过沈江随的指缝,直接扣住了。
“这样?”夏怀霜回想了合同里亲密接触的内容,忽然觉得十指相扣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沈江随的手却蓦地一僵,仿佛坚硬的石块,半点都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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