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初见

“簌簌——簌”

靴子踩过院子中的雪,陆行则自己提了一盏灯笼回到房门口。这院落成婚后一直是云霜月住着,此时子时刚过,已经是陆行则生辰的第二天了。

屋内暖橙色的烛光透出来,陆行则像狗甩水那样抖落头上的雪珠,顺便在外头站了一会散掉刚刚宴席上带出来的酒味。

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发带,才推开门朝里头的人道:“云霜月,我回来了。”

其实云霜月大了他好几岁,这么直呼其名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成分在,旁人听着也全然没有亲昵的意思。

可陆行则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叫,难道一口一个“霜月”“小月”?那不是更古怪。

穿越前陆行则的爸妈是商业联姻,母亲生下他没几年就早早死了,没过多久他爸就把自己在外面的小情人带进家门当了陆行则后妈。

如果按当年陆行则和云霜月成婚的年龄来算,那小情人甚至还比云霜月小一岁。

让他叫那女人后妈,叫云霜月叫小月,完全不对吧!他当时想到这直直倒吸一口凉气,把这念头扔远了。

陆行则称呼一些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统一用“姐”,不管熟不熟。

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很好地拉近关系,打探情报还是日常闲话都更容易进行。可他从不对云霜月姐姐姐姐的叫。

陆行则不认为自己需要用称呼和云霜月拉近关系,他们的关系甚至在还没说几句话时,就已经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一种了。

如果两人愿意,就算在最为平淡的拥抱中,人类这两颗最脆弱心脏之间的距离也能趋于无限近,再一步就能彻底将对方揉进怀中融入这森森白骨与血肉之中,再无缝隙。

可没必要啊,陆行则并不需要和云霜月如此亲密。

但是在称呼这点上,云霜月和他完全不一样。她惯用一些亲昵的小字来称呼,也不看对方和她熟不熟。

若是旁人听到那些黏糊的称呼,必会怀疑自己是否撞破了一对爱侣的呢喃。

就比如眼下陆行则刚踏入房间,里面温暖的气息就包裹着云霜月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轻缓而低柔。

“小则回来了。”

他听到她说。

——

云霜月身着宽松的锦织白袍跪坐在蒲团上,身前琴案上的琴被一堆账本和针线代替,她此时呈现了一个放松的姿势朝陆行则看来,摇曳的烛火给她长年苍白的脸颊添了点血色,皮肤甚至被照的有些透明,可以看到纤瘦身体上青色血管的脉络。而且云霜月的五官内敛娴静,圆钝的眉眼让她在沉默时更像一尊玉质观音像,只有在说话时牵动嘴角那颗红痣,整个人才生动起来。

“你的发带是不是被扯坏了?”云霜月就看到了陆行则在门口整理过的发带,一下就猜到了什么,弯了弯眉眼招呼他过来:“今年的发带刚好绣完,把旧的换下来试试这条新的吧。”说着她把针线凑到淡粉色的唇边咬断,拿着发带朝他晃了晃算作展示。

陆行则摘了发带,有些别扭地走过去在云霜月旁边坐下,他觉得云霜月招呼他的样子有点像招狗。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但是陆行则回清淮的次数很少,导致他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为了甩开这种别扭感,他随口开启了个话题道:“姬芜珩做出了新药,我给你和东极山的特产一起带来了。”说罢摘下手上的一只储物戒,连带着旧发带一起递到了云霜月手中。

“就是那个之前帮你看病的白毛男,近几年混了个神医的名头。我在东极山清剿魔教的时候碰到他了,他让我把药带给你,看看这次能不能消去你身上那几道云氏给你留下的伤口。”

只是在接触到云霜月手的时候他顿住了。

那双苍白的手上有多出好多道细痕,看伤口颜色完全是新添上去的。刚刚陆行则在远点的地方还没看发现,如今凑近才看清。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下意识抬头去看云霜月的脸。然而这双手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仍然笑盈盈的接过他的东西:“芜珩越来越厉害了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后又担忧道:“只是东极山地势险峻,又有魔教在那作乱,你们可有受伤?”

“受伤?有啊.....不过不是我。”

陆行则拖长调子,看面前这个真正的伤患又要急切问询,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云霜月受伤的地方往前拖:“受伤的人在这。”

他盯着云霜月的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看这伤口的气息和你身上的一样,云氏那群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吗?”陆行则皱起眉头:“我当年在不渡川削去他们大半势力,如今这群人如同被剁去四肢,连苟活都够呛,哪来的力气伤你。”

云霜月楞了一下,开口和他解释道:“别担心,这伤口对我来说不是很疼。这次不是他们主动找的我,我去了老宅一趟取点东西。”

见他披散头发面容都有些看不真切,云霜月就先把他的俊脸扭过去,拿起手边的梳子想转移话题:“这次出去一趟,头发怎变得如此毛躁,闯荡几年还和从年一样不稳重。”

陆行则的头不老实地动了一下,看这架势就是想把头扭过来继续追问,云霜月拽着他头发不让。

“嘶....痛!”陆行则叫了一声,老实了。

云霜月笑了笑,放松了力道但没松手:“还和从前一样怕痛。”

“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你再受一遍这种伤?”陆行则察觉到云霜月的企图,没让步。

他感受到后面齿梳的力度,想起姬芜珩看见云霜月伤口第一眼时说的话。

剑意入骨,刻于神魂,此痕难消。

刻在灵魂上的伤痕,陆行则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有多痛。云霜月这次究竟去取了什么东西?

“嗯......好吧。说起来这也算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了。”云霜月妥协道。

她把陆行则梳顺了的头发用新发带扎了一个马尾,随后才给他递去一个古朴的木盒,带了点叹息:“年年为你绣发带算作生辰礼,想来是有些偷闲讨巧,比之你好友送的那些奇珍异宝倒是逊色很多。”

陆行则挑眉:“这么在意他们做什么,你和他们又不用认识。”

他接过后本想顺手摇一摇,谁料那木盒一到他手中就碎了。

“?我好像没动它吧。”

突发的情况让他难得错愕,开口正要说话,就被一枚从破损的碎盒子里滚出来的红色珠子打断思绪。

珠子整体呈现种血一样的深红色,和陆行则手接触时散发出了微弱的金光,细看会发现里面流动着陌生的符文,在金光亮起后流动加快,很快整个珠子变成了半金半红的样式,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这是......

“阴阳命珠?!”

传闻阴阳命珠具有时间的法则,天道拨弄气运时将一缕未来嵌入其中,拥有此珠者可透过天道之眼通晓前路,避祸驱邪。更有说拥有它就可以逆转时间,改变过去。

陆行则当年为了弄清楚自己穿越的事情寻找此物,谁料半路被一个和云氏关系匪浅的黑衣人夺走。

“当时你就是为了它才来到云氏的吧?”

陆行则因为姿势背着云霜月而看不到她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轻了很多,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一样:“我们的婚约由它而起,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云氏到底将你我彻底捆死在一起的目的达成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走到这一步咎由自取。”

云霜月又叹息一声,低下头闭目:“只是云氏终究蹉跎了你那几年的时间,若不是与我的婚约,你早该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

她垂下的头发和陆行则的纠缠在一起,如同今生他们从遇见开始就无法剪断的命运一样:“如今我才破开他们藏匿此物的线索,恰逢你生辰,便算是当份添头作礼物赠予你。”

陆行则觉得云霜月此时情绪怪怪的:“你这话怎么说的像结局了告别一样,我现在也挺好的啊。”

虽然云氏相当棘手难缠,阻挠了他诸多事情,但陆行则也不会一直被云氏彻底控制住,通过云霜月对他的掩护,让云氏自尝恶果一直都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赶紧开启别的话题,将云霜月从那种低沉的情绪里拉出来:“额,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把手里的命珠伸到云霜月低垂的头发下晃了晃,示意她抬头:“你听说过关于阴阳命珠的传说吗?”

“嗯?”云霜月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传闻此物可窥未来。”

“不对,其实它真正的作用是……”陆行则笑了一下,微微露出自己的犬牙:“逆转时空。”

“当时我师傅,就那个戒指里的老头告诉我,阴阳命珠是我的过去和未来的关键一环,所以我才来了清淮。”

他把珠子放到烛火旁,好像在研究怎么用,可珠子始终没有给出半点反应:“只是现在拿到它,我好像没有多大感受。让我回到过去,好像只是修炼会更快些,妖魔死的更早些.....嗯,还有什么呢。”

像是坐累了似的,陆行则半趴在了云霜月给他缝发带的案几上,暖色灯光下他的桃花眼半眯着,一只手撑着脸颊看着云霜月,另一只手把阴阳命珠抛给她。

“云霜月,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你想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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