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今天在家是相当相当忧郁了。

送走了江故之后，他把杨枝的外套拿去清洗。

在小屋里逛过半圈，又逛到江故和陆里青的房间之外的阳台。

下过雨，地板湿漉漉的。

天空也还在挥洒着濛濛细雨。

很小，很小，很细，很细，周上站在室外，偶尔才感觉到几滴雨落在脸上。

而且他还没有心思去注意那几滴雨点儿。

他看着的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去约会了。

房间是空的。

江故和陆里青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他们的房间都干净得像是没住过人的样板房，连江故的书放在那里都像是摆设。

周上站在室外，静静地站了许久。

伍恩贤在陆里青出门之后，也说想试试游泳。

他是没带泳衣的，也懒得出门去买，就换了身宽松的短袖短裤就跑到了泳池那边。

左扭扭，右扭扭。

水光荡漾，天不蓝，水也有些蓝，白色的波纹轻轻地翻滚。

伍恩贤热身后先用脚碰了碰水。

几根脚趾碰水有些麻木，感觉不出来冷不冷。

伍恩贤又伸脚下去：“……嘶！”

又伸下去一点儿。

“还是，算了吧。”

伍恩贤湿着脚穿回鞋子，往后退了几步，跑了。

穆子平还在睡。

蒋琰换了衣服，跑到外边去跑步去了。

屋子里没剩几个人，特别安静。

阴下来的天色沉沉，落下来的雨沉沉，气氛也沉闷。

[周上：“很担心江故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在外边约会怎么样？有没有再喝咖啡？有没有好好休息？”]

周上是愿意照顾江故的，但是此时此刻，来照顾都轮不到他。

很伤心。

相当伤心了。

周上走进江故房间。

屋里没有一样事物是让他感觉到熟悉的。

除了江故相关的一些物品。

在一起的时候，江故也总带着他的书。

又厚又大本的医学专业的学习资料，砖一样厚，锅一样大。

翻开来密密麻麻全是字，有图也是各种血管、肌肉的示意图，多可怕。

可是现在这些在周上看来，居然也让他有些怀念。

“慢阻肺引起低氧血压……失调……下降……”周上轻声念出江故做的笔记。

江故的书没有多少空白的地方，印刷字之外，密密麻麻都是江故的笔记。

知识体系，相关案例，易错点、易混点，一字一句工整标明。

周上的手指摸过书上那字痕，墨水早就干了，只剩下浅浅的凹陷。

周上不是因为江故学习好才喜欢江故的，但是认识江故之后，学习好也变成周上喜欢江故的一个原因。

[周上再次说：“江故的一切都很完美。”]

以前，现在，都很完美。

周上放下书，走到客厅，摸起钢琴。

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琴键上游荡。

其实分手之后，周上并没有刻意回避关于江故的信息。

偶尔，他也会知道，江故又拿了奖学金、江故参加什么比赛拿了奖、江故在学校什么活动上面讲了话——他还在学院群聊里刷到过江故的信息。

哪怕他和江故不在同一个专业。

江故就是优秀到周上不去想他、不去刻意看他，也能知道他的消息。

可是那些消息又有多少呢？

江故没有刻意争先、出风头。

当年也一样，现在也一样，如果不是周上叫他去参加明日之星比赛，江故恐怕大学四年都不会参加类似的比赛。

也或许会，这些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周上相信江故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关于江故的消息其实没有那么多，只是每一条传到周上那里，周上都总是记得太清。

就像是一阵微风，使周上心里泛起涟漪。

周上也以为他和江故那段无比快乐的、短暂的感情已经结束了，正如江故所说，是烈火燃烧过后剩下了灰烬。

一阵微风，是没有办法使燃尽的灰烬重新变成火焰的。

也是到了这个节目，周上重新见到江故，周上重新认识江故。

一直以来过着美好生活的人美好地再次出现，和迄今为止脑海里的所有记忆一样美好、比迄今为止脑海里的所有记忆更美好。

周上再次爱上江故。

周上的爱不在于江故是不是他的前男友。

哪怕江故和他毫无瓜葛，周上想，他也会爱上江故的。

这就是周上和江故说要往前看的原因。

他相信，江故也一样。

抛去前男友这层身份，江故也能再次和他坠入爱河。

但是这爱河好像有一点点难过。

周上一个人在客厅忧郁地弹上了吉他。

看着也不是很忧郁，就是绷着个脸，一副介乎于出神和不好惹之间的样子。

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周上感觉有点儿寂寞。

他和江故之间有着三个月的恋爱回忆。

他在这段爱情里获得了江故的爱，即使这段爱情没能延续到现在，获得过的爱也一直存在。

每当在想起江故的时刻，每当他拿起乐器演奏和江故有过共同回忆的歌，因为拥有了这份爱，短暂的分开也会变得不那么沮丧。

陆里青的猫走近周上，在周上腿边盘起来。

周上看了它一眼，放下吉他，把猫抱起来。

汉堡包仰起头喵了一声，很乖巧地被抱到周上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翻个身，露出肚子。

“你爸把我前男友拐跑了，知道吗？”周上揉揉汉堡包的肚子，又捏捏汉堡包的脸。

汉堡包猫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伸长了四肢，在周上的抚摸下舒展身体。

周上撸汉堡包的长毛，感慨：“你怎么能长得那么可爱呢？”

[周上：“（汉堡包）一（被）摸就打呼噜，一打呼噜就翻肚皮撒娇，一停手就用爪子挠我，这孩子进了猫咖准能当销冠。”]

“跟我走吧，”周上拍拍汉堡包的屁股，“趁着那个人不在，悄悄跟我走吧。”

“替父偿债吧，你知道的吧，他已经把你送给我了，”周上胡说，“我给你好吃的，给你买新的猫窝，要不要跟我走？”

伍恩贤洗完澡下楼就看见周上弯着身子抱着猫念念叨叨，被可爱到笑。

“你在干什么？”伍恩贤走近周上，坐在他身边。

周上盘腿坐在地上，伍恩贤也盘腿坐在地上。

“在伤心。”不过周上这样一板一眼地说出自己在伤心的时候看不太出来很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伤心？”伍恩贤只是认真问。

“因为不能出去约会。”周上心里想着恶狠狠地玩弄着陆里青的猫，实际上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恶狠狠。

“要出去走走吗？”伍恩贤问。

“不。”周上拒绝。

“要吃饭吗？”伍恩贤问。

“不是才刚吃完吗？”周上有些不理解地看向伍恩贤，“你饿了？”

“没，”伍恩贤无奈笑，“就是有点儿无聊了。”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不过因为是在白天，所以屋里也没有怎么开灯。

周上呆着的地方也有些暗。

光线一暗，时间跟被拉长了一样。

细小的微尘在空气里浮浮沉沉，每一秒都像电影拉近之后的慢镜头。

“你刚才在弹吉他吗？”伍恩贤开启了新的话题。

“嗯。”周上应了一声。

“我昨晚搜了你的音乐来听，好好听。”伍恩贤找到了周上的音乐账号，发现周上发了挺多歌的，“你太有才了。”

“是吗？”周上反应平平，“谢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玩音乐的？”伍恩贤又问。

“小学开始学钢琴。”周上回答。

“我小学也学过萨克斯，不过就学了一年多，没有继续，现在已经完全忘了，”伍恩贤皱着鼻子笑了一下，“你还会什么乐器？”

“现在主要玩吉他和键盘，钢琴也很少弹了。”周上抱着汉堡包。

“那不主要的呢？”伍恩贤看着周上和汉堡包的互动，心思好像总有一分分给了汉堡包和汉堡包的主人。

“贝斯、架子鼓……还凑合吧。”周上会的乐器不算少，是因为喜欢才去接触，不求精通，可因为热爱又肯钻研，所以水平都不差，他也从不和别人去比较，他自己觉得可以就可以。

“哇哦。”伍恩贤惊叹。

接着，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的，忽然陷入了安静。

伍恩贤伸出手，去摸汉堡包的后背。

毛绒绒的，肉嘟嘟的，还暖呼呼的。

撸猫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周上摸着猫，不时逗逗猫。

伍恩贤感觉当一只猫可真好啊。

猫猫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人类的喜欢。

[伍恩贤坐在后采室，双脚放到高凳子下面的横条上，半仰着头，在回忆过去：“和前任分开之后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是……他养猫这件事，我特别生气。”]

伍恩贤是从陆里青的社交账号上面看到陆里青养猫的消息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气得立马关掉了手机，一晚上没睡好。

[伍恩贤：“我连一只猫都没有养过，他怎么又养上新的猫了……以前他最好的朋友是我，现在是猫了。养了猫对他来说是件很大的事情，可他也没有告诉我。”]

伍恩贤和陆里青认识的时候，伍恩贤就有因为猫而和陆里青吃醋过。

猫比自己陪陆里青的时间更多。

分开后，那点儿不满又变成了苦涩。

还不如当一只猫，至少那样，他还可以不用任何理由就能陪在陆里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