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玉离开了儿童公园，胡乱跑了一阵回头看去没人跟上来便停了下来，看了眼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跑到一条宽阔的街路上了。

她已经慢慢走着，冷风吹面把她身上的汗水吹干，衣物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她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她看了眼前面的红灯，周围渐渐围了人都跟她一样在等待着那个时刻。

人潮聚集，空气里又变得黏腻炎热起来，孔明玉呼出一口气，心怦怦跳着，她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口干舌燥地心慌得厉害。

她四下望了眼，没看见熟悉的脸。

“快走啊！”身后忽然有只手推了她一把，催促说。

孔明玉恍恍惚惚回头看见对面已经是绿灯了，她抬起脚踏上了苍白的斑马线。

热得失真的空气下，那斑马线在视线里也扭曲起来。

只是走着走着，周围没人了，只剩她在半途忽然感到奇怪——她现在是在哪里？刚刚做过什么？

她低下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在耳边响起的一连串轮胎与马路猛烈的摩擦声都听不见。

她刚刚去哪儿了？好像是……看见……看见了袁正信的手机里的照片，去找了一个男人，看了那人一眼，和她想的很不一样是个男人，听名字她还以为是女人呢。

乌清棠。

可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以为他真喜欢她呢。

“孔小姐！”一声惊喊把她拉回现实，孔明玉转头去看——

“……”宁佳枝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于是她用手比划，“哥，我是乌鸢。”

在没被乌清棠的房东领养前她叫这个名字，跟乌清棠一起姓的，即使他不是她亲哥哥。

乌清棠的眼神变为疑惑，“怎么会？”

宁佳枝流泪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障灵，出声：“哥。”

她不是当年那个不讲话的小孩了，宁佳枝一瞬间清醒过来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这么多年没见她原本想跟他说很多话，可是反而都说不出来，两人之间已经差了太久时间了，久到宁佳枝开口都犹豫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对的，说错了会不会吓到面前的障灵。

最后她只是抱住了乌清棠，哽咽说：“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走啊？？还一直留在这里干什么？”

变成孤魂野鬼守着这个障不离开，一个人不孤单吗？

乌清棠也伸手抱抱她，轻声说：“哥哥刚刚有事耽搁了，没能回来给你过生日，小鸢生气了吗？”

宁佳枝摇头，把眼泪忍住，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从来不会生你的气，哥，我好想你。”

“你没生气就好，我还说一直都找不到你，哪里都找过了，还以为你不想看见我了。”

他笑了下，“你什么时候会讲话的？”

宁佳枝：“之前都没跟你好好讲过几句话，哥……哥你怎么了？”她看着乌清棠清亮的眼睛语气小心翼翼问。她有些敏锐地感觉到乌清棠有些变化。

乌清棠摆手：“没事，小鸢没生气就好，后来愿意讲话了就好……”

他停住话，把手放到宁佳枝头上摸了摸但神情有些遗憾，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自言自语：“应该和小时候一样吧，感觉不出来呢。长高了好多……”

“重新见到小鸢很开心，十六岁生日快乐，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乌清棠忽然有些抱歉，“念不完了，希望小鸢一直幸福平安，没有烦恼到一百岁。”

“哥哥不能陪你，以后多和别人说说话交几个朋友，性子别那么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哥，求你……别走……”

宁佳枝不知道能求他什么，他只是一只障灵，哪怕有了那么点意识也只是一只障灵。她留不住他，救不了他还让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她对不起他，她也看不清乌清棠的神情。

乌清棠醒了，这个障也到了崩塌的时候。

“其实哥在这里面还交了一个好朋友呢，小鸢别哭了，哥哥在这里面过得很好。唯一的心愿也实现了，小鸢我们会再见的。”

宁佳枝感到身上的力道松了，最后完全消失，乌清棠这次是真的走了。

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和乌清棠一起生活了，乌清棠从孤儿院出去以后答应她会回来带她出去。

孔明玉听见了声音，她回头一看，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是乌清棠。却和乌清棠当年的声音重合。

“孔小姐你落东西了——小心！”

“砰！吱——”

漫长的白噪音响过，白茫茫世界好像被抛入血红深渊，打捞起来时**，嘀嗒嗒。

原来当年死在车祸里的人是乌清棠啊。

孔明玉在整个世界崩塌之前想，当时不应该来看这个叫乌清棠的人长什么样子的。

“对不起，对不起……”

卢本安抬眼看了眼天，原本还以为孔明玉会出事，现在看来相思那边已经成功了。

这个障终于要消失了。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和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对视上，坦然地笑了下朝柳相思张开双臂。柳相思奔过去差点把人撞倒。

“好久不见，应该没受伤吧？”卢本安温柔问说。

“你还能……”

“恐怕不可以了，相思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吧？”

柳相思拼命摇头。

在柳相思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然后说：“见到你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出去以后就把我忘了吧，就当没遇见过我。”

本来没想让她发现自己的，谁知道柳相思仅仅是凭着一眼背影就追了过来。

“下辈子，下辈子吧，我来找你，我娶你。”卢本安想抱紧她，但力气却不能控制地消失了。

“这里偶尔也会下雨，下雨的时候不用担心那些障灵，那时候我就会想想你。”

柳相思不肯松手，眼泪吧嗒吧嗒流着，把脖子上挂着的一对戒指拽下来，抑制住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把其中一枚套进他无名指里。

因为抖怎么也套不上去，还是卢本安握住她的手帮她才成功的。

“我爱你。”柳相思踮脚亲亲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应该是听见了卢本安的回应了的，她在原地试着模仿卢本安最后的口型，试来试去都是和她相同的三个字。

“我爱你。”她轻轻说伴随着障终于崩塌的声音。

出障以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我先走了。”柳相思声音很低，听起来很累。

何淑华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跟倪秧打了个招呼就陪着柳相思离开了。

至于宁佳枝出障的应该比他们早，早就走了。

孔笠在暗色中牵住了倪秧的手，“我们也走吧。”倪秧应好。

走出屋子他们看见了孔明玉和袁正信。

袁正信蜷缩在地上像一个蛹，没有人理会他。

孔明玉脸色很差，被孔笠开车送了回去。她下车时停顿了一秒，最后还是没说话，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往楼上走。

“你还好吗？”倪秧问一言不发的孔笠，神情担忧。

孔笠摇摇头，专注开车，忽然说：“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居然还活着。”

虽然是孔笠牵着他，但手冰凉的却是他自己，倪秧只能握紧了手心里的手。

“别想了，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倪秧低声说。

孔笠笑了笑，认同他的话：“嗯，我们回家，都过去了。”

回到家后，倪秧先接了何淑华打来的关心的电话，一时半会还挂不了，孔笠应该等不及了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后背，头也磕在他颈窝里，一动不动。

“嗯，我睡觉了。”

“……不会。”

挂了电话，孔笠奇怪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怎么了，外婆说什么了？”

倪秧脸颊微红，“没什么。”

孔笠当然不信，倪秧只好含糊说了，“她说让我们晚上不要折腾，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孔笠就低低笑了声。

“你饿吗？”倪秧问。孔笠摇头。

两人才回来不久都只来得及洗了个澡。

倪秧想了会忽然问：“做吗？”

孔笠惊诧抬眼，一时没理解话题怎么转到这里的，然后看他认真的眸子忽然懂了，懒声说：“不做，不准用你自己来安慰我。”

倪秧从他怀里转了个身，正对着他问：“真的？”

孔笠亲了亲他眼下的乌青，摇头：“不累？先休息，听话。”

“不过，亲一下是可以的。”孔笠靠近他唇边说。

说完就重重印了上去，不同于往日的春风细雨般的温柔，这次吻得格外用力。

倪秧很快被亲得脚软，往下滑又被孔笠重新捞起来揉进怀里，贴得没有缝隙，连对方动情时的反应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亲了多久，倪秧实在受不住想往后撤但立刻就被人禁锢着后脑勺往前，扣着手亲。孔笠把他抱起来放在桌上，强硬地挤进人双腿之间，亲他白皙冷玉般的脖颈。

……

结束时，倪秧扶在他肩上平复呼吸，忍不住咬两口他肩膀。

还说不做，刚刚干的跟做了有什么区别？

乌鸢是个好孩子。不管她是宁佳枝还是乌鸢的时候，她刻意接近孔明玉，本来想杀孔明玉但是又隐隐约约感觉孔明玉似乎也很痛苦，所以她改变主意，她只想让孔明玉想起来那场车祸然后道歉，与其说她想替乌清棠讨一个道歉不如说她更希望有人能记住乌清棠这个人。后来她想杀孔笠也放弃了，因为她看见了倪秧，倪秧在某些方面，脾性说话语气都会让她感到熟悉，特别像哥哥。因为这个她就放弃了。

还有我要特别提一下，袁正信最后死了！

最后世事无常，还是要珍惜身边人，要真诚一点，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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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十一年海棠（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