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正想着，他是不是在问自己，办公室里的同事抢先回答了：

“好吃啊！”

“谢谢部长~感觉又有力气干活了。”

“好吃好吃。”她淡淡附和一句，没走心。

“那就行。”周衍川说罢，离开办公室。

没一会儿，小雨惊呼起来：“我靠发工资了！”

江眠连忙放下手里的蛋糕，拿起手机查看。

发了10500元。她熟练地打开信贷软件，从卡里扣除9000元还贷款。

剩下1500元，其中800元用来交下个月房租，300元存入水电煤账户，400元她转入微信，这就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

公司配备的单人间宿舍条件很好，价格低廉，一个月只需800元。

当时部门好多人申请，只有她一个人申上了，真的很幸运。

她看着微信里那【421.04元】的余额，满足地一笑，继续吃蛋糕。

“听说转正后至少有16000一个月，年底还会发几万。”

“食堂还包吃，能进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要是能申请上公司宿舍，那简直完美。”

同事们热烈地讨论着，有两人意有所指地看向江眠。

“江眠就好了，能住公司宿舍，我在地铁口附近租的小单间，一个月就要两千多。”

“是啊。比我们省了好多。”

江眠听着他们微酸的话，只当是耳边风。

她没空理会这些无聊的嫉妒。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想两个脚本创意。

“江眠运气好。听闻下个月市场部有人会搬出来，到时会空出几间房，你们再申请吧。”小雨为江眠说话。

几个同事被转移话题重心，开始聊起市场部的八卦。

江眠给小雨发去一条消息：【谢谢】

小雨回了她一个表情包：【嘿嘿，听说春江路开了一个新餐厅，一起去不？】

江眠回复：【不啦，晚上我想加班。】

其实她是想去的，但没有钱。

虽然公司包吃，食堂品种丰富，除了一日三餐还有水果、奶制品和小点心供应，她不需要额外购买什么食物，但手头的400元需要覆盖其余所有开支，还是很紧巴的。

小雨：【你也太卷了。】

江眠只回了一个表情包。

今天是周二，明天就要提交周衍川布置的三个脚本创意，她还得进行一轮的筛选。今晚必须加班的。

-

周四早会。

“交上来的作品我都看了，目前选出五个备案，”周衍川切换ppt，大屏上显示五份作品，“哪里有问题、改进建议我都标注好了，这五个人你们回去继续优化，下周一交给我。”

五份作品中，四份来自部门老人，新人中只有江眠的被选上。

几个新人同事纷纷交头接耳。正是平时对江眠态度不好的那几个。

细碎的议论声和打量她的目光令她不适。

“有什么话直说，别在背后嘴碎。”周衍川冷脸收拾着桌面的东西，准备结束会议。

“…周部长，为什么我们新人的作品只有江眠的选上了？”

“对啊，是不是...江眠在初筛的时候，把我们的都筛出去了，只留了她自己的...”同事也知道自己在恶意揣测，音量渐弱。

他话音刚落，江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握紧笔，正准备开口用数据说话，驳得对方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周衍川的声音陡然拔高，淬着冰碴砸了下来：

“你们做的东西是什么垃圾，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整个会议室瞬间一片死寂。

虽然骂的不是江眠，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他脾气暴，部门里人尽皆知，只是最近很少发作，加上前几天的请客，大家都松懈了，居然敢当面质疑他的决策。

刚刚发言的那两个人，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周衍川寒冽的目光定格在他们脸上：“有功夫在这儿质疑我的眼光，不如去加强一下你那狗屎的业务能力。”

“别拿你交上来的那种敷衍垃圾来浪费我的时间！”

几句话，将两人钉死在“能力差”且“态度不端”的耻辱柱上。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死寂之中，只能听到他操作手机的轻微声响。片刻后，他再度开口，语气已恢复冰冷的平静，却更令人胆寒：

“所有的作品，我已经原封不动发到部门群，”周衍川的目光扫过全场，“是璞玉还是垃圾，你们自己看看，省得在背后嚼舌根。”

他刻意一字一顿，对刚才的质疑做出最后的回击：“看过以后，如果，还有疑问，欢迎来找我。”

最后几个字，说得慢条斯理，却字字千斤，砸在每个人心上。

“散会！”

众人默声离开。只有江眠迟一拍。

“江眠留下。”周衍川眼也不抬，丢下一句。

一些同事闻声，不约而同投来或同情或疑惑的眼光。

刚站起来的江眠又坐下，两手在桌底下不安地来回搓。他久违的暴怒让她联想起从前。

她几次做错事情，被他用一种近乎审问的姿态，逼问每一个细节。那种被他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至今都心有余悸。

待所有人离开会议室，他缓缓开口：“你的创意很好，修改意见我已经发给你了，一定要抽时间好好完成。”

声音和态度都比刚刚好许多，只余几分怒火散去后，遗留的冷淡后劲。

“是。”江眠紧张地点点头，不敢忤逆。

“行了，回去吧。”周衍川拿着自己的东西站起来，没看她。

“嗯。”江眠等他走到门口，才起身跟出去。

原以为他已经走远，没曾想竟杵在门口，她始料未及，额头一下撞上他的后背。

他转过身，停顿一秒：“抱歉。”

江眠低着眼往后退开一大步，摸了摸额头：“啊没事没事，是我没看路。”

“......你很怕我？”

江眠眉尾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刚才会议室里那股熟悉的、因他暴怒而凝固的空气，仿佛还萦绕在她四周。

“没呀，不怕。”她说着反话，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那你不敢看我？”他一句话点破。

她总不能说，是想起从前的事了吧。

“还、还不是你刚才，声音太大了。”她说话间，快速地抬眸瞥他一眼。

“…又不是骂你。”他态度恢复如常。

江眠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周衍川这是在，向她解释？

没等她想明白，他已经走开。

她思索着回到办公室，里头几个同事正在小声又愤慨地议论，见她来了，轻轻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

“有的人哪，就是运气好。”

“会拍马屁比什么都强~”

这话明显是在说她。江眠忍不住开口反驳：“喂……”

“并非运气。”角落里一个女前辈开了口，截断了她的话，“刚才我看了你们新人所有的作品，江眠确实是最用心的。”

“是啊，”另一个男前辈也跟着点头，“看得出来做了功课。”

两个新人面面相觑，挤不出来反驳的话。

“还有，”女前辈笑眼盈盈，“周部长最重视公平公正，最讨厌别人曲意逢迎，你们说江眠拍他马屁，这种话，要是让他知道了……”

她意有所指地把话说一半。

“呃请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新人犯了怂，点头哈腰的。

“是啊是啊，我们开玩笑而已。”

女前辈点点头。

江眠向她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今天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怎么总有人替她出头？

-

晚餐时间。

江眠在食堂里选好菜品。找座位时，恰巧看见白天替她说话的女前辈。她自然地走上去，在一旁打招呼：

“贝琳姐。”

贝琳抬头，露出亲切的笑容：“这么巧。要坐这里吗？”

“会不会打扰您？”江眠也笑起来。

“不会。坐吧。”

江眠坐下，开门见山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处理好的。”

贝琳留着非常短的头发，长相温婉漂亮，是部门最有资历的前辈之一。江眠和她不熟，没怎么说过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你确实可以怼她们，但是我来开口会更好。”

江眠点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她和那两人同是新人，开口争辩只会起冲突。而由资深的贝琳来说话，既能让她们迅速闭嘴，也是一种威示。

两人安静地把饭吃完，席间十分安静。

“而且，”贝琳擦了擦嘴，弯着眼睛对她浅笑，“你应该谢谢部长，我是受人之托。”

江眠一愣：“什么意思？”

“周部长很早就拜托我，帮忙看着点办公室的氛围，尤其在你可能会被非议的时候，适当说句话。”

“在我……被非议的时候？”江眠更诧异了。

“嗯。”贝琳点点头，神色了然，“职场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上司看重，能力又突出，闲言碎语自然会找上门。

他亲自下场维护你，又会把矛盾激化，让你更难做。有些话，由我这样的‘局外人’来说，效果更好。”

江眠彻底愣住了。

周衍川在……培养她？还预见到了她会因此被排挤？所以提前为她布好了“后援”？

“哈哈，你好像完全不知情？”贝琳被她茫然的表情逗笑，“衍川那人就是这样，对一个人好，只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苦了你了。”

她拍拍江眠的肩膀，一副“我懂”的表情。

衍川……

这亲昵的称呼让江眠心头莫名一刺。她此刻在意的重点瞬间歪了——他俩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人不坏，你们不是旧识吗？”贝琳歪了歪头。

旧识？他就这么向别人介绍自己的？

“呃，是的吧。”她含糊地点头。

贝琳笑了：“那你应该很了解他呀。”

江眠满腹疑惑，却不好意思问出口。她总不能直接问“你和周衍川什么关系”吧？那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他是……什么时候拜托你的？”她换了个问题。

“什么时候？”贝琳想了想，“就在你入职的第二天。他跟我说，新人江眠，能力不错，但性子直，容易得罪人。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她被一些无聊的人际关系给埋没了。”

入职第二天？她还以为周衍川是自她表白后，才突然对她好的。居然不是？

江眠心乱如麻地吃完晚餐，和贝琳一同走出食堂。就在公司门口，她看见周衍川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他降下车窗，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贝琳身上，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与熟稔：

“上车，顺路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