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看着钟毓走出佛殿的背影，又听见厚重的殿门关上的声音，直到佛殿里再没有别的动静了，才靠着佛像的基座慢慢滑坐下去。

腹部的伤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一直流着血，就没有停下来过。

沈牧伸手去按了一下，流血都是小事了，主要是那里一抽一抽的疼，实在是太过于影响她的状态了。

再等上一会儿。

应该很快就会有吉勒云瑶的人招过来了。

沈牧只能闭着眼睛，咬着牙，闷不吭声地忍着疼痛。

终于，等了一刻钟左右，沈牧终于听见了动静。

是从佛殿侧边上的窗户那儿传来的。

沈牧半撩起眼皮子，懒懒地搭眼望过去，果然有几个人悄悄地撬了窗子，正从外面跳进来。

人不多，齐刷刷地在沈牧面前站定，拢共也就三个人。

两男一女。

沈牧随意看了眼，全是北族人，不过身上全都穿着大梁的衣裳。

沈牧忍下痛，看向第一个在自己面前站住的男人，没等他说话，就先开了口，冷冷地道：“你……过去抽自己十鞭子再过来。”

那男人竟也没有异议，低头应下了，说：“是！”

旁边站着的女人似乎想为那个男人求情，有些没克制住似地低低叫了沈牧一声：“阿央塔……”

沈牧没搭理，只是漠然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你也想先领个十鞭子，再来跟我说话吗？”

女人便不敢再说话了。

还是最后过来的那个男人推了她一把，她才立刻变了脸色，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赶忙慌张地在沈牧面前跪下来，连头也不敢再抬了：“是那可冒犯了阿央塔，请求阿央塔宽恕那可，那可再不敢犯错……”

沈牧本来也就是想找个工具撒个气。

再说吉勒云瑶一共就这仨铁杆，回头全都被她给打跑了，就剩下她一个光杆司令，不管再想做什么也都不方便。

而且沈牧现在急需要止血镇痛的药。

沈牧捂着腹部，血还是从指缝间往外渗。

男人和女人都看见了，两人具是惊吓得很，齐声叫道：“阿央塔，你的伤……”

沈牧不耐烦地啧声道：“叫什么，想再把人引过来吗？”

“药呢？你们身上带药了吗？”

沈牧有点感谢起自己来了。

还好当初写的时候，给北族弄了这么个神药，现在倒是正好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了。

女人立刻把药掏了出来，说：“按照阿央塔的吩咐，那可一直都把药带在身上呢，从来没有忘记过。”

话里话外都是求饶的意思。

沈牧伸手：“把药给我。”

那可赶忙双手把药呈送给了沈牧。

沈牧也没要水，直接把那颗药丸干咽了下去，等着那药效发挥大约还要一阵子，沈牧听着耳边的鞭子声音，示意女人先替自己包扎，还是疼得厉害，准备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最起码得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好客，给她留了这么一身的伤口。

等她找到人，一定十倍还回去。

沈牧仰靠在佛像的基座旁，张着双臂任由女人替自己腹部上的伤口包扎，问道：“你们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找过来的？”

说是包扎，这会儿的条件实在有限，也只能是用布条简单地止住血而已。

男人单膝跪在沈牧面前不远处，低着头回话道：“我们自从被迫与阿央塔分开之后，就一直在找阿央塔，幸好有阿央塔提前留下的记号，我们循着记号，在昨日找到了瑶光寺这里。”

“但是我们来迟了一步，瑶光寺外已有大梁禁军把守，我们没办法硬闯进来，只好在外面等着。”

“一直到刚刚，禁军才随着大梁皇后的仪仗一起走了，我们就立刻进来找阿央塔了。”

这样算的话，那这三个人倒确实对吉勒云瑶忠心耿耿。

沈牧回忆着自己方才看过的资料，等女人包扎好，沈牧就挥了一下手，让女人离自己远一点。

一个人待久了，实在不习惯和别人靠的太近。

沈牧感觉到疼痛感似乎慢慢弱了下去，应该是刚刚吃下去的那颗药开始发挥作用了，顺着问他们道：“你们这些天，可查出来那天冲散使团队伍的，究竟是什么人了吗？”

男人把头低的更低了些，沉默着没敢说话。

那边自己罚了自己十鞭子的男人，等着十鞭子打完之后，就双手捧着鞭子也过来跪在了沈牧面前。

沈牧瞥了一眼，鞭子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倒是打的诚意十足。

这堆数据的表现确实还不错。

算是解了一点点气了。

这个男人双手捧着带血的鞭子，回沈牧的问话道：“阿央塔，我们无能，没有追查到切实的证据。”

“但是我在那支队伍里，发现了大王子和二王子的部下。”

沈牧勾唇冷笑：“这么说，我的那两个好哥哥们，前脚刚送完我，后脚就派人来刺杀我了，是吗？”

“他是怕我得到了大梁的助力，再回到北族去，与他争夺王位吗？”

面前的三个人就都不敢说话了。

沈牧感觉到疼痛基本上已经消退了下去，就慢慢扶着佛像的基座站了起来，吩咐道：“这几日，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了，留在瑶光寺等着。”

挨了鞭子的男人问：“阿央塔，我们要等什么？”

沈牧就说：“北族的使团要到上京城来，是为了联姻而来的，要是没有我这个北族的公主，他们拿什么和大梁结下姻盟呢？”

那男人犹豫了下，禀报道：“可是阿央塔……我们在脱离使团之后，暗中悄悄地也跟了使团几日，使团里……好像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冒充阿央塔的身份……”

沈牧眯了下眼睛，系统给的资料里并没提到这些。

不过测试就是这样的。

随时都会冒出来一点小意外。

想找人取代她，直接抹杀了吉勒云瑶的存在？

那两个王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刺杀吉勒云瑶，又在使团里安排一个假的联姻公主，如此一来，既是掌握了一个与大梁有姻盟的傀儡，又能杜绝吉勒云瑶再回到北族去，与他们两个王子争夺王位。

沈牧笑的越发阴冷：“那就更要等他们了。”

“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我的身份。”

“使团还有多久能到上京城？”

那男人回话道：“使团走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但是根据我们的推测，使团即便再慢，也会在五月底到达上京城的。”

现在是三月初一，等到五月底吗……

差不多快要三个月的时间，她应该能和钟毓“好好”地相处上一段时间了。

瑶光寺是大寺，每年前来的外地人，甚至外族人，都不在少数。

吉勒云瑶的三个部下也极为得用。

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处精舍。

说是精舍，其实就是个小些的院落，除了主屋之外，两边还有小房，正好可以住下他们一行四个人。

这院子在瑶光寺最靠后的地方，一般时候几乎没有人会过来，正好清净，也方便了他们几个北族人在着上京城里藏身了。

沈牧才进去房里，刚要坐下来，腹部的伤口就又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

按照原来的设定来说，那颗药是不可能这么失效了的。

沈牧忍着疼，站起身，走到门口，叫了一声那可。

那可听见叫唤声，就立即从小房子里跑过来了，问道：“阿央塔，怎么了？”

沈牧按住腹部，问：“那个药，你身上还有吗？”

那可点点头，回答说：“有，我身上一共带了五颗药。”

他们一共就四个人，多带一颗以防万一。

五颗药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这药在北族，几乎就是续命还魂的神药了，要是一颗还久不回来，也就没有必要再来第二颗了。

但是显然，到了沈牧身上，似乎是有些失灵了。

沈牧伸出手：“再给一颗给我，其他的还是由你来收好。”

那可麻利地将药递给了沈牧，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阿央塔，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难道是血还没有止住吗？”

沈牧收起药，没告诉她：“我没事。”

“你去帮他上药吧，”沈牧还记着刚才那男人抽自己鞭子的时候，那可几乎要违抗自己的样子，这会儿顺便做个人情，又吩咐道：“给他上完药之后，你再去帮我找件能穿的新衣服来，再烧些热水，我要洗个澡再换个衣裳。”

身上的这一套破烂是真的没法继续穿下去了。

果不其然，那可一脸感激的样子，对着沈牧连声叫了好几句阿央塔，沈牧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转身回屋里，刚关上门，沈牧站在那里，就直接把那颗药给干咽了下去。

一颗没用，就吃两颗。

要是两颗还没用，那就是系统那狗东西，故意不让她好过了。

原则问题……

还真是好笑。

这样偷偷摸摸地擦着原则的边……

第二颗药吃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发挥了药效，将身上的疼痛都渐渐压了下去。

但也就只是一会会儿的时间。

很快的，熟悉的疼痛感觉就又涌了上来，随即就再也压不住了。

沈牧疼的冒了一身的冷汗，攥紧拳头，狠狠地在门板上捶了一下。

更疼了。

沈牧咬着牙，疼的冷笑。

行啊，不让她好过是吧？那大家就都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