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上数次吃亏的郭昌笑脸微僵,知道这并非场面话。
得不到解药,郭昌心有不甘,低下头颅苦苦哀求:“公子,我知道错了,往后不会再做欺男霸女的歹事,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柴雪尽翻旧账:“那晚我警告过你,是你不听劝非要进房。郭公子,世上最欠缺的便是后悔药,你求我,我也没办法。”
在潍岭江镇,郭家就是天。
身为郭家独苗的郭昌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顺风顺水二十年的郭公子生平第一次尝到恶果,心有不甘还对胆敢威胁的柴雪尽生出怨恨。
本想着装装样子把解药骗到手,再伺机报复,谁知柴雪尽一口咬定说没办法。
郭昌不信,他下的毒会没解药?
就是在骗人,郭昌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得忍辱负重道:“好,那我明日再来,公子总会看见我的诚心。”
管不住要找死的人,柴雪尽神色淡漠:“随你。”
临走前,郭昌恶狠狠剜了眼转伞的斯百沼,一条指哪打哪的看门狗,等他重振雄风的那日便要当着这条狗的面欺辱柴雪尽。
招恨的斯百沼摸摸发凉的后颈,问:“我得罪他了?”
“你打过他。”柴雪尽好心提醒,提着伞回客栈里,“他很记仇。”
一个有仇当场就报的明言另一个憋着找机会报仇的小人性子,画面清奇,斯百沼无声笑了。
“你和戎栋通过信了?”
“没有,我告诉他在哪里而已。”
柴雪尽随口回答,寻到店小二,恳请对方帮自己煎药,还递过去一小块银子。
店小二看他的眼神晦涩不明,没接银子只接过药包,转身去忙活了。
不收钱肯帮忙的事怎么看都透着不妥。
柴雪尽心里不安,站定片刻,便听斯百沼轻声慢语道:“我说过郭昌在镇上仇家很多,不巧,那小二是仇家之一。”
所以刚在客栈门口的事对店小二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大仇得报呢?
柴雪尽恍然大悟:“还真是意外收获。”
雨下到傍晚将停,天际罕见有艳阳从描绘着金边的云朵间冒出来,粉紫色的天大片压过来,宛如泼墨挥洒出的仙境。
柴雪尽在二楼看台煮茶,清香阵阵,不多时对面空位便有人不请自来落座。
窗户大开,春雨过后的风竟是暖的,混着泥土的腥气与万物复苏的青草香。
临近窗沿的是一个巴掌大的玻璃鱼缸,那日单装鱼的简陋空缸今日已有了小块鹅卵石及供玩乐的假山水草,彩色四方片儿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斯百沼屈指弹了弹鱼缸,见四方片儿受惊一般钻进假山里,翘起唇角:“你对它不错。”
“委屈它待在这一方天地里,好点是应该的。”柴雪尽手指白净,捏着青色茶盏的指腹却很粉,难以分辨是烫的还是本就是如此暧昧的颜色。
意识到盯着柴雪尽指腹遐想的行为过于变.态,斯百沼不自在转开视线:“打算一直养着?”
柴雪尽抿了口茶,故作轻松道:“我也想。”
但他们清楚这未必是一件能完成的事。
柴雪尽是因为早知小说结尾,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拼到一线生机。
斯百沼则是想到面具男透露的内容,真如那人所说,那柴雪尽到东夷当真生死难料。
“不逃了吗?”斯百沼又问。
身为东夷的三王子这么问未免太怪,柴雪尽期盼着问:“你想放我走吗?”
澄静漂亮的眼里倒影着斯百沼高深的脸庞,他似乎全心全意等着自己回答,很渴望,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仰仗。
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席卷了斯百沼全身,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感受到自己在被需要。
斯百沼心底油然而生莫名的贪念,他想这么漂亮的人如同烟花转瞬即逝实在太可惜,为什么不让他多活些时日?
念头在脑海打个转,斯百沼视线又落在柴雪尽被茶水浸湿过的粉唇上,娇嫩妍丽,唇形饱满似熟桃,会是甜的吗?
下流的欲念宛如关不住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待斯百沼回神不禁恼怒,气自己轻易受柴雪尽所诱想些脏东西,也恼柴雪尽明知容貌惑人,偏恃靓行凶,实在可恶。
斯百沼垂眸不看那会蛊惑人的妖精,盯着茶盏里橙黄色茶汤道:“来不及了。”
在山脚下遇见他的那刻起,柴雪尽就不可能逃开既定的命运。
美人计失策的柴雪尽一点不生气,若是连他这点美色都抵抗不住,斯百沼靠什么打天下?
不过还是失望的,脸是他目前唯一能利用的武器,没能起作用,那便只能另寻出路。
他不想死。
“我请三王子喝茶,望来日在东夷能得两分照拂。”
斯百沼有些心不在焉:“小王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上忙。”
这是婉拒了。
柴雪尽顿时心凉,原以为的不是和亲替身也只是他以为,是他想太多。
认清现实,柴雪尽连个场面话都不愿说,无声自嘲笑了笑,便低头重新煮起一壶茶。
斯百沼被他苦涩悲怆的笑刺了下心,不由得解释道:“待你与父王完婚,会是东夷最受保护的人,那时用不着小王帮衬。”
这与先前提及的养鱼有异曲同工之意。
柴雪尽无法告知他自己惨烈的下场,强颜欢笑:“希望如此。”
一阵象征不详的预兆降临在斯百沼心里,他皱眉:“那时小王不便与你多接触。”
柴雪尽沏一盏新茶推到斯百沼面前:“嗯,三王子有难处,我并非强人所难者,三王子别往心里去。”
东夷王室有诸多未对外告知的祖训,眼下他还没正式成为东夷王室,斯百沼不能违背规矩,欲言又止片刻只好用茶堵住了自己的嘴。
没关系,等他祭祖后就会知道自己今日的为难。
最后柴雪尽捧着鱼缸,眉眼带着惹人怜的哀愁走了。
斯百沼心里好一阵难受,说不出的烦闷,待回到房内,左思右想不对劲,叫出了徐离风。
如墨夜晚,小雨似丝线。
徐离风被斯百沼招招凶狠的进攻招数打得溃不成军,又一次险些挨打后,徐离风跳开,蹲在屋顶龙脊上,举起双手投降:“王子,我认输,我打过你!”
“太弱了。”斯百沼浑身湿透了,抹把脸坐到徐离风身旁,“不抓点紧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从小到大就没赢过的徐离风皱巴着脸不反驳了,主仆两像呆头鹅似的任由雨淋着。
徐离风突然道:“王子是为他烦恼吗?”
“谁?”斯百沼下意识问,又极快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你喝完他的茶就来拿我撒气,是因为想到他和王成亲,以后要叫他额吉郁闷的吗?”
“说了和他没关系。”
“我不信。”徐离风不懂人情世故,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他生得那样好看,又会自保,很合王子的心意。”
徐离风一根筋,认准的事谁说都难改想法。
斯百沼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会喜欢他。”
徐离风狂点头。
“反正他是去东夷和亲的,与我还是与父王成亲都差不多。我喜欢就该弄到手,与其闹出王子和后母淫.乱丑闻,不如在最初向父王说明把他抢过来,是吗?”
徐离风两眼放光,语气颇有些被他冤枉的憋屈味道:“王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还非嘴硬说和他没关系。”
斯百沼捏捏指骨,阴测测道:“这是你的想法,听着,我没这么想过。下次再乱编排我和他,给你脑袋拧下来。”
语气过于凶残,徐离风缩缩脖子:“那王子也受到他的影响了。”
这是供认不讳的事实,斯百沼无法狡辩。
徐离风舔舔唇上的雨水:“王子,你以前从来没有为别人犯过傻。”
斯百沼没好气推开徐离风凑过来的脑袋,起身快步往客栈里跳。
冒雨切磋,还淋雨闲谈确实够傻的。
换完里衣躺上床的斯百沼单手枕在脑后,这些日子来,数次反常都与柴雪尽有关,似乎真如徐离风说的,他动了不该动的心。
不管柴雪尽是何身份,明日戎栋来了后,他是东夷的三王子。
而柴雪尽只能是前去和亲的历朝二殿下周弘译。
他们是既定的没血缘关系的父与子。
牛毛细雨沥沥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斯百沼在楼下靠东一角看见了头戴幕篱的柴雪尽,身旁是位风华正茂的青年,对方衣着华丽,带有佩剑,后有两个太阳穴鼓鼓的仆人。
哪怕素未蒙面,斯百沼瞬间猜出这几人的身份,倚着楼梯看了少顷,转身欲另寻桌子落座。
“大师,这边请。”戎栋出声请客。
斯百沼回身,戎栋露出个和煦的笑,不露山不露水,将情绪藏得极好,比柴雪尽道行高许多。
此人知道和亲的是谁吗?
斯百沼和戎栋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对上了,意味不明道:“我坐在这怕是不合适。”
“我家公子想谢谢大师。”戎栋搬出了一言不发的柴雪尽。
徐离风:唯一看破真相的明眼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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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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