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侧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与山上的钟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宁静而神秘。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寺庙门口,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丫鬟掀起车帘,马车中徐徐探出一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她抬眸望了一眼面前的寺庙,褐色的牌匾上规矩的雕刻几个大字——慈宁寺。
白若灵看着面前紧紧闭合的寺庙大门,心中起起伏伏。她母亲曾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竭尽心力的服侍升为三王爷的乳母,她也得此在皇宫中,跟在母亲身边。
可一次意外,皇后被贬,她母亲也因此次祸事被牵连。
月余前,母亲突然唤她到身边,细细讲述了许多事,又吩咐她一定要到离王府中,还要争取留下来。
白若灵虽只是念过几日书,可是她有些小聪慧,上次宫中太后单独召见她,太后虽是简简单单的慰问一番,可是今日她来了慈宁寺,便是想着借助太后之力留在离王府中。
这段时日下来,她深知那位姝宁郡主就如一个摆设,这离王府中还是需要一位真正的王妃,来统管这偌大的一个王府。
沉重的寺庙大门缓缓打开,王嬷嬷走出寺庙,一脸平静,望着石阶之下的女子。
白若灵看着站在石阶上的王嬷嬷,虽仅仅几级石阶,便是千差万别。不过,今日她便会跨过这几阶石阶,以后她的身份也会非同一般,就算是王嬷嬷见到她,那都是要行礼的。
虽如预见到将来,白若灵还是一脸乖巧的屈身行礼:“若灵见过嬷嬷。”
王嬷嬷点点头,带着她沿着石阶缓缓而上,见着寺庙的院落,院中的花草随着晚风轻轻摇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倏然间,一朵花儿竟似受不住这春风的吹佛,柔弱得折断在这春风中。被风从地面上一路席卷,飘向远处墙角边上。
王嬷嬷突然停下脚步,往下那空空的一只花杆叹息,“哎!原就弱小,竟还不会审时度势,若是躲在一棵大树后,哪会有这般遭遇。”
白若灵心下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只见前面的王嬷嬷继续往前走,她便收回思虑,紧随其后。
一路沿着石阶而上,来到大殿门前。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白若灵突然一阵慌乱。只见那庄严肃穆、神态安详的佛像之下,跪坐着一身穿青灰色云纹衣裳之人,满头银发被一只玉簪所束。
王嬷嬷在门外面屈身行礼,白若灵回神,立时跪下行礼。
佛像下面的人依旧未发一言,王嬷嬷便将白若灵带在一旁的偏殿中。白若灵一头雾水,还是紧跟其后。
王嬷嬷看着缓缓走进屋中的白若灵,眼中晦暗不明,“白姑娘,你母亲现下在何处?”
白若灵微微发愣,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王嬷嬷依旧不咸不淡的问了几个问题,白若灵一一作答,她还未明白其中深意,也未向太后表明自己的决心,便被一个宫女送出慈宁寺。
看看走远的人,王嬷嬷方回身走到殿中,“太后!”
跪在蒲团上的太后叹息一声,冰凉的声音缓缓从她那保养极好的红唇逸出,“可惜了!”
王嬷嬷面不改色,敛眉颔首,缓缓转身出了大殿。
回城途中,白若灵沉着脸坐在马车中,一双手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此次上山,原想着借助太后之手,坐上王妃之位,不曾想竟一句话都未与太后说上。
王嬷嬷也仅是那样随意的问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关于三王爷之事竟是只字未提,难不成这次是她堵错了?
夜幕低垂,乌云密布,春日的第一场雨似乎就要来了。倏然间,雷声滚滚,冷风夹杂着细雨,瞬息便落下来。
黑色的夜幕之中,几条黑影在道路旁的树丛中闪现。就在马车行至一弯道时,只见一黑影忽然出现在大路中间,雨夜朦胧,车夫不察,再回神逮住缰绳时,马儿发出激烈嘶鸣声,马车突然间侧翻滑至大路里侧。
白若灵随着马车几下剧烈的翻转,待马车停下来时,只听见肩肘处传来骨节错开的声响。
她强忍痛意,慢慢爬出马车,只见面前站着一黑衣人,一柄长剑在闪电下发出锃亮的光芒。
*
雨夜原本就甚烦,此时还要外出更烦。云相思苍白着一张小脸,拉紧身上的氅衣,紧紧环抱着自己,望着以此能够有一丝暖意。
袭兰心中担忧,确是不知该如何劝说云相思。她不明白云相思为何要冒雨而出,竟然还是前往慈宁寺,想到上次的事,袭兰如今还心有余悸。
白若灵去了慈宁寺,整日都未见三王爷回府,难不成是三王爷也在慈宁寺中?一想到此处,袭兰脸色愈发不好,只能叮嘱马车外赶车的南香,雨夜行路一定要小心。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时,马车渐渐慢下来,袭兰警觉,虽是今日雨水较大,可她还是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南香,为何停下来......”袭兰心中疑惑,缓缓掀开车帘,只觉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颈间突然一阵寒意,后面的话便慢慢消失。
袭兰只见南香颈间也落着一柄长剑,觉察黑衣人身上的杀意不强盛,她便打探抬眸望向面前的黑衣人,只觉那人的一双眸子甚是熟悉。
云相思缓了片刻,冰冷僵硬的身子总算是适应了少许,她轻启苍白的唇,“袭兰,如何?还能活吗?”
袭兰心中大惊,听到自己郡主的话后,心下担忧,若是郡主默不作声,想来他们还有获得机会。眼下,大抵是......
倏然间,袭兰只觉颈间冰冷的的长剑急速移开,那黑衣男子便朝着不远处走去。没过一会,那黑衣人又从雨夜中跑过来,只是此次黑衣人的面巾挂在勃颈上,那张脸便是府中影刃。
袭兰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忘记方才的紧张后怕,只是希望用自己的目光便杀死影刃。
“郡主,王爷在那边。”
云相思隔着雨帘,淡淡的瞥了一眼车外,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隔着雨帘她寻不到影刃口中之人。
她吩咐袭兰撑了一把油纸伞,下了马车后跟随影刃走过去。云相思抓紧身上的氅衣,白色的裙角被雨水溅湿,她也毫无顾忌缓缓走着,随着裙摆前后摆动,就像那湖中盛开的一朵朵白粉荷。
甫一走近,云相思便看见萧锦离跪在夜雨中,双手压着白若灵不断往外渗血的脖颈,脸上尽是焦灼之色。
只见白若灵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瞪着一双眸子,染了血的嘴唇翕动着。
见状,云相思眸光一闪,变色寒潭秋水,深不见底。她缓缓在萧锦离身边蹲下,不顾衣裳是否会被雨水淋湿,她抬起白若灵的右手肘,取下发簪,在肘区六寸的凹陷处刺下去。
萧锦离阴沉着一张脸,抬眸望向一旁脸色苍白却依旧沉静的云相思,嘴唇嗫嚅几下,却还是只字未言。
云相思不慌不慢的取出发簪,伸手解开白若灵的外衫,在白若灵的腹部正中线上,脐部下方四指的位置轻刺下去。
随后将簪子取出丢在一旁的地上,起身往马车走去。
“王爷有话就尽快问吧!她撑不了多久。”
萧锦离方回过神,看着怀中的白若灵,脸色焦灼,声音冰冷,“乳母在何处?”
白若灵嘴唇翕动几下,似乎身上的所有气力已然用尽,萧锦离侧头倾耳靠近她,只听见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云......
萧锦离看着怀中彻底失去呼吸的白若灵,叹息一声将人放下,缓了片刻,任大雨冲刷在脸上。
回城的途中,雨势渐小,可云相思觉得眼下更冷,颤抖着手拉紧身上的氅衣,恨不得整个人都蜷缩进氅衣中。
看着此般的云相思,袭兰心中甚是担忧,方才云相思的一切动作她都看在眼中,可是她如今一个字不敢提,只望着尽早回到府中。
萧锦离骑马,先一步到达府中,候在门边上的萧伯似乎已然接受此般境况。见萧锦离与云相思双双回府后,便立时吩咐丫鬟分别将热水抬入雪竹居与玉笙居。
急速的沐浴过后,萧锦离身子回暖,脑中慢慢恢复清明。他思索着白若灵临死前吐出的一个字,看着雨夜过后又悬挂夜空中的月亮。萧锦离起身出了雪竹居。
玉笙居院中,今日未见到小黑球,萧锦离看见云相思的两个丫鬟似乎未在。
他慢慢走过去,月光斜斜照在窗牖歪的树枝上,屋中摇曳的暖黄烛光中,女子舒展着身体,一柔软如枝的手臂轻轻晃动着,随之响起一些水漾起的声响。
看着窗户上的倒影,萧锦离喉咙出的凸起滑动两下,负在身后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慢慢闭上眼睛平复心中的汹涌与挣扎。
再次睁眼时,眼中又恢复了那一贯的平静,他心中惊慌,好似方才那差点失去理智的人似乎不是他。
萧锦离转身立在院中片刻,待屋中的水声渐渐平息后,他方转身走到屋前,推开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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