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雨如丝如缕,淅淅沥沥,连绵不断。云相思被困在了山谷外的凉亭中,原是想着打马来此处散散心,不想今日却被雨困在此处。
树木、花草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生意安然。反观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彷佛被一层薄纱笼罩,若隐若现,一片虚无缥缈。
亭中渐渐也被瓦岩处落下来的雨水溅湿,只见雨势越来越大,似乎完全未有停歇之意。
云相思一袭青色纹翠竹衣裳,衣决飘飘,飘逸除尘,衣角被雨水打湿,她仅是淡然的立在凉亭中,就如下落凡间被大雨拦住去路的谪仙。
就在朦胧的雨帘中,有两道身影缓缓走来,不过一会儿,便穿过雨帘走进凉亭。
几人忽然在亭子中相遇,袭兰与影刃纷纷行了礼,而后袭兰一双淬了烈火的眸子紧盯着影刃。
云相思望着面前的萧锦离,只见男子额前的细碎发丝上带着玉珠,脸上的雨珠随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下去,直至消失在下颚处白皙的肌肤与衣领口的交界处,玄色衣袍被雨水冲刷成墨黑色。
见状,云相思脑中恍然划过同为雨夜却极为炽热的夜,她只觉喉咙处发干,低眸转身,缓缓走到一边背对着刚进凉亭中的人。
见状,萧锦离只觉心如乱丝,思绪纷飞,但犹如有一只大手扼住喉咙一般,心中有万语千言,却只能如鲠在喉。
萧锦离坐在围栏边上,低垂着眼眸,入目为云相思翻飞的衣角。他终是无法抵挡住那入骨的相思,处理完公事,他几乎都在寻着她的身影。
今日得知云相思来了这山谷,萧锦离便策马奔驰而来,眼见着天色渐渐黑沉,似乎便要落雨,他心中很是担忧云相思又淋了雨,身子不舒服。
如今被她这般冷漠在一旁,萧锦离的心就如被尖锐的刀刺毫不留情的刮过一般,痛的令人窒息。
云相思垂落在身侧的白嫩小手紧握成拳,前几日两人不过是擦肩而过,都没有打过照面。
原以为日后都不会再相见,今日措手不及的相遇,让云相思本就沉静的心慌乱了。
她甚是后悔今日未听袭兰的劝告,若是乘马车前来,眼下她便可径直离开。如今云相思便只能希望这雨快些停下,她也好赶快离开这个令人不适之地。
“云姑娘。”就在此时,凉亭外传来一道柔和声。
云相思转身,抬眸望去,只见一身穿灰白色衣裳的妇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背着背篓,就这般立在雨中。
见到是熟人后,云相思脸上的冷凝消散,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李夫人,您怎的在此处?”
李夫人缓缓走进凉亭中,收了油纸伞,落在红柱上靠着。
萧锦离听着这温婉的声音,他缓缓抬眸,与站在云相思身旁的李夫人对视后,萧锦离立即转过头,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
“云姑娘,眼见这雨似乎没有停下来之意,不如去我院中暖暖身子,待雨停了,再回城中不迟。”
云相思忙不迭的应下,她正着急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眼下李夫人相邀,她便笑着点点头。
李夫人先回了院中,多带了几把油纸伞后,方才回到凉亭中。
云相思与袭兰撑伞离开凉亭,只见李夫人忽而回身望向一旁的萧锦离,温婉的问道,“民妇见两位公子衣服浸湿,不如也一同前去,这春夏之交最是容易伤寒。”
眼见萧锦离没有一丝拒绝之意,竟是起身一起前去,云相思小脸上出现一丝皲裂,可是如今她想拒绝也来不及,她也无法阻拦李夫人,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的小院中走。
甫一进入小院中,没有了肆虐的狂风,身上慢慢回温,云相思苍白的小脸上终是慢慢变得红润。
李夫人前去为淋湿的萧锦离与影刃寻衣裳,袭兰则与影刃寻干柴烧个火堆烤火。屋中便只剩云相思与萧锦离两人。
眼见几人片刻都未回,云相思只觉得身上总是有一道热烈的视线,她很不舒适。她起身走到屋门边上,想着离那道炙热的目光远一些。
而就在此时,李夫人从里屋走出,手中端着两套朴素却极为干净的衣裳,她脚步微顿,望着那坐在远处的萧锦离,慢慢走上前。
“公子,这衣服我备下还未有人穿过,若是你不嫌弃,便先换上这衣裳。”
云相思闻言转身,只见一向睿智的萧锦离竟然望着李夫人手中的衣裳发愣,就连接过衣裳时,她眼见萧锦离骨节分明的手竟是微微发颤。
直到李夫人唤她,云相思方回身,敛眉掩饰眸中情愫,想来是她看错了。这绵绵细雨,竟是容易扰了人的思绪。
雨势渐小,萧锦离与影刃的衣服几乎都烘干了。云相思便带着袭兰提前一步,与李夫人道谢作别后,准备回城。
可雨后山路湿滑,云相思即使长年待在静空寺中,习惯了湿滑的山路,可这满是泥土的路还是难以对付。
眼见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结束这泥泞小路,云相思心中一喜。可乐极生悲,云相思最后一脚恰巧落在形似黑色石头的青苔上,她脚下一滑,身子不稳瞬息间便向后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的身影忽而闪过,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云相思纤细的腰肢,两人稳稳的落在不远处的大石上。
“小心些。”
云相思听着男人焦灼的话,自己则被萧锦离揽身抱在怀中,两人严丝合缝的身体处传来温意伴着那强有力的心跳。看着面如冠玉,眉如远山,眼神中深邃确是布满了担忧的萧锦离。
觉察这身子稳当后,云相思抬起手挡开抱着自己而不松手的萧锦离,急速从他怀中退出来,低头掩去心中那突然涌起的莫名情愫。
云相思佛袖走到一旁,待心中的莫名情愫消散些许,她方才冷然道,“多谢王爷相助。”
袭兰赶忙走上前来,查看郡主身子无虞后,悬着的心也慢慢落下来。
云相思越走越是气愤,这男人为何不好好待在北辰,这一日日的在云翳作甚?
想到此处,云相思觉着应是要走一趟皇宫,将此事告知云锦佑才是。
又走了几步,云相思脚步顿住,她突然瞥了一眼身后的袭兰。
袭兰原本就在惊恐之中,眼见郡主顿住脚步,眼中满含深意。袭兰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人,她眉头一挑,心中忍不住打鼓,这要今日做吗?
萧锦离满脸落寞,渐渐远去的青色身影,群摆在风中摇曳,他的手指慢慢蜷缩陷进掌心中,只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而就在此时,影刃只见袭兰慢慢向他们走来,呆愣在原地的主仆俩人竟不知道是何意。
袭兰屈膝与萧锦离行礼后,又继续往后走几步到影刃面前,待影刃还未反应过来时,只听扑通一声,影刃便坐在了泥水潭中,一脸无辜的看着面前的袭兰,又委屈的望向负手而立的王爷。
萧锦离望着越走越远的主仆两人,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呆愣中的影刃,唇角忽而划过一丝笑容。
看着云相思打马离开,慢慢消失在山谷中的青绿身影,萧锦离回身望了一眼身后山坡上炊烟袅袅的小院,给从地上爬起来的影刃一个眼神后,提步往山上走。
山坡上的小院门前,经过大雨的洗刷,院落更显得清静雅致。门前旨通往小院中的石头干净得一尘不染,翠绿的竹林随风摇荡。
竹林后立了一抹玄色身影,萧锦离慢慢从竹林后走出,望着那院中身穿一喜素白衣裳忙碌的瘦弱身影,那鬓角已然霜白。萧锦离心中发涩,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院落中忙碌的李夫人似有所感,缓缓转过身望着站在竹林边上的萧锦离,唇角带着温婉笑意,眼泪慢慢从发涩的眼眶中流下来。
“锦离!”
萧锦离疾步走进屋中,双手成拳,在李夫人面前跪下,颤声道,“母妃。”
李夫人上前将人扶起来,眸中又是歉疚又是心疼,她赶忙将萧锦离带进屋中。
萧锦离俊朗的容颜氤氲在茶水的气雾中,他斟酌一番缓缓开口,“母妃,当年你为何离开?”
李夫人听到萧锦离的话,望向她的眸中布满心疼,若不是因此,她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她的思绪慢慢飘远。
她出生于将军世家,皇上一圣旨,她便加入后宫中成为后宫之主。怀着一颗忐忑且对滴忘得敬畏之心,李夫人原想着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
可幸得皇上一朝宠爱,皇上虽是也会去其他妃子之处,可是皇上对她的关爱还是与旁人不同。在生下萧锦离后,皇上宠爱更甚。
随着萧锦离的成长,看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儿子,皇上面上越发高兴。可只有李夫人知道,皇上总是在深夜中望着某一处失神,唉声叹气。
看着日渐消沉,心情也愈来不开朗的皇上,李夫人决定帮助皇上。那作为高位上的皇上得知她愿意相助与他,竟不顾颜面的哭诉起来。
可是也因此,李夫人离开了自己的孩子,甚至差点将萧锦离的性命搭进去。
“母妃,你离开后就没做任何事情吗?”
李夫人摇摇头,“我每日就照顾一位老夫人,那老夫人也在去世了,我也没再回北辰。”
“母妃,那父皇就没有告诉你其余之事?”
萧锦离问完后,还是见李夫人摇摇头。他忽而沉思,想来父皇是觉得此事甚是危险,便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母妃。
可既然将母妃‘赶’出宫,即使她不知道全部的真相,若是身后之人寻来,她还是逃不过这场祸事。
“母妃,我会离开几日,要劳烦您帮孩儿看着相思。”
李夫人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点点头后方道,“你有事便去做,只是你是不是惹相思不开心了?”
萧锦离闻言,唇角扯过一丝苦笑,原本他才是那个被狠心抛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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