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各有命

出发前的头天晚上,东西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再不好也来不及准备了,满满三大车的东西,光是粮食和水就是满满当当两大车,堆的高高的,车厢空隙都被粮食填满,人都没地方落脚,锅碗瓢盆行李被褥什么的都在牛车和驴车上,也就牛车上留了空位给曹父躺着休息。

池鱼带来的驴车上的粮食也被转移走了,只放着一些池家带来的行李动物毛皮和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大量的草鞋。

草鞋是出门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草鞋可谓是寸步难行。曹

家铺子里没有这种东西,池堂和刘管家第一天就忙里抽空去别的人家定了很多,今天下午才收来。

这个年代不是每家每户都穿的起鞋子,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才有布鞋穿,所以很多人家都会自己编织草鞋。

地震之后很多人家损失惨重,铺子里能买到的草鞋不够,池堂干脆去每家每户定制,有多少收多少,很多人都愿意赚这笔银子弥补损失,不过是废点茅草和功夫,编草鞋是祖传的手艺了。

池堂也没压价格,很顺利的收了上百双草鞋,都是做工最好没有瑕疵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稻草和麻筋。

刘管家本来觉得不必要废这点银子,以前跑商有布鞋,而且不过草鞋而已,他们全家都会这门手艺。

池堂却说出门在外逃难不比寻常跑商,要走的路很多,布鞋支撑不了多久,万一鞋坏了哪来得及现场做,而且万一没有合适的材料怎么办,赤着脚把脚走坏了就是等死。

刘管家无言,被池堂说服,一时之间很难买到大量合脚的布鞋,只能多准备草鞋了。

四头骡子拉两辆车,牛车上还要躺曹父,池鱼的驴车载货不重,空间还很富余。

池鱼看了看另外三辆车,皱眉道:“驴车负重轻空间还多,若是半路走不动了就上驴车歇一歇,其余三辆车不能再坐人了,就是骡子拉得动我怕底下的板车车轮受不了。”

池堂也是这么想的,除了赶车的人他不打算再让人上其它三辆车了,要是路上损失一辆车就是天大的问题。

池堂作为此刻曹家的主事人,对曹家所有的下人大声道:“现在做最后的统计,最终决定跟着我们南下的人站出来,这是最后的机会,明天临时改变主意我可就没办法了。”

池堂看向院子中央的十几个下人等着他们做决定。

曹家本来有十九个下人,地震的时候砸死了四个都被裹了草席简单安葬了,剩下的人就只受了点轻伤,更有运气好比较警醒的什么事也没有。

十几个下人面面相觑闹哄着议论了一会儿,最终站出来的也只有刘管家一家和婢女小翠,也才四个人,其余人面带犹豫嘴唇嚅嗫了两下低下了头不再吭声。

池鱼有些震惊,她本来以为愿意跟着南下的人会很多,毕竟可能会发生瘟疫啊!怎么没有几个人愿意走呢?

池堂深深叹气,该说的该做的动员他第一天来就说尽了,可是大部分的人还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总觉得情况没那么糟糕,也舍不得背井离乡。

有几个婢女突然捂住了脸低声哭泣,“池兄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是我家里还有父母亲人,拖家带口他们不可能走的,我也没办法,我一个女人背井离乡的可怎么活啊!”

几个家仆也是面色沉重,“池兄弟,我们家贫本就卖身为奴,家里十几口人等着这点微薄月利吃饭,哪有底气千里迢迢的南下,曹家这点粮食也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到时候还不是饿死,留在这里总有口饭吃,而且或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曹家的这些下人大多不是家生子,都是曹家发达后在本地落户慢慢买来的,乡下的家里可能还有很多亲人要养,怎么说也抛不下家里的亲人自己逃命。

也就小翠是小时候曹父从人牙子那买来的,本来是预备着留给曹壮当通房侍妾的,但是曹壮没有看上小翠,就一直伺候着池鹭这个少夫人。

小翠算是从小在曹家长大,对曹家归属感比较深,她没有父母亲人自然不可能还留在北槐县等死。

至于刘管家,他和曹父从小一起长大,是小时候曹父的父亲买来给曹父当小厮助手的,后来能力出众曹父就放了他的身契,不仅跟着跑商还当了曹家的大管家管着部分生意。

曹家在北槐县安家落户,刘管家也跟着,算起来他和曹父都不算北槐县本地人,跑商多年对于离开这里倒没那么大抵触。

刘管家跟了曹父大半辈子,对于曹父的智慧很是信服,曹父对瘟疫之说深信不疑不顾病体都要着急忙慌南下,刘管家当然要跟着。

他的儿媳杨氏倒是本地人,也不太想走还想回家看看,毕竟娘家还在这里,但刘管家不听她的,直言儿媳不想走要回娘家可以,他甚至能给儿媳一笔银子,但是孙子她不能带走必须跟着自己南下,刘家的子嗣断然没有跟着杨家的道理。

杨氏的心像是被泡在苦水里,她当然舍不得儿子了,儿子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没了男人以后她就只能依靠儿子。

杨氏都能想到要是自己犯傻舍了儿子带着银子回家的下场,不外乎是被哥嫂吞了银钱然后卖掉。但杨氏爹娘还活着,想到从今以后和爹娘天南海北不再相见,杨氏就直抹眼泪。

刘管家的孙子刘家大郎刘学文今年十岁,是个半大孩子,正处于懂事知道点东西却又糊涂的年纪,但他从小听爷爷在外跑商的故事,他爹跟着大少爷曹壮也读书识字,在家也教过刘学文道理,所以刘学文对于南下逃难不怎么害怕,反而很期待,对于母亲的犹豫不怎么理解。

人挪活树挪死的道理娘怎么不理解呢,刘学文挠头。

池鱼点了点人数,加上他们兄妹一共八个人,但是能用上的成年男性竟然只有她哥和刘管家,其余都是老弱妇孺。池鱼倒吸冷气,要是只有这几个人,那出去就是找死。

池堂也是面色严峻,不过想到记忆里跟着曹家常年跑商的八个伙计,神色缓了下来。

那八个伙计应该没什么问题,曹父为人宽厚,那八个伙计跟着曹家赚了不少的家业,既有作为伙计和护卫的工钱,也有借南北跑商带的货物,卖了不少的钱。

这些年几个伙计陆陆续续在曹家附近安了家,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伙计家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骡车或者驴车。

池堂盘算着,这八户人口才是自己这个车队的重要组成力量,加起来起码四五十口人,把自己这边算进去快六十个人,已经是很大的一个队伍了,若是这条街上其余几户能加入就更好了,路上的流民劫匪看到也要掂量一下。

刘管家看着两辆骡车一辆牛车,再看看半塌的宅院,眼底有些可惜不舍,还有好些东西没带上的,加起来值不少银子呢!

刘管家和池堂商量,“池兄弟,咱们是不是再加一辆骡车,骡子和板车都不成问题,剩下的东西不带走实在是可惜了!”

池堂摇头,“刘叔,不是我不想带,而是三辆车子的货物已经够惹眼了,咱们只能紧着食水,这场地动还不知道有多少灾民,据说邻省旱灾蝗灾的闹着,也不知道波及咱们没有,如果路上遇见大批的灾民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些物资。

现在曹家能顶事的男人就咱俩,我心里都没底,若是再加骡车也不好看顾,张大哥杨大哥他们虽然也能看顾一下,但始终要护着自己的小家,咱们赌不起。”

刘管家失望的摇头,是啊,他都忘了,现在不是太平年月,太多的车队就是打眼,明摆着让人来抢,曹家男人不够护不住的,逃难到底不是去跑商,那些伙计们的精力都在自己家里。

池堂没再说多余的话,也没逼迫那些不愿意走的人,该说的都说尽了,再说就是惹人厌烦,每个人的命运只能自己抗,人各有命吧!

池鱼在旁边仔细叮嘱了跟着走的几个人,衣服鞋子吃的喝的全拿上,其余东西能丢则丢,不要舍不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

若是拿不下的东西可以放在她的驴车上,走不动了也可以暂时上驴车上歇脚,其余三辆车能不增添负重就尽量不上去。

小翠在旁边期期艾艾,最终鼓起勇气看着池鱼脚边自顾自玩耍的夏夏,“池姑娘,我能继续跟着您照看夏姐儿吗?我平常就是伺候少夫人的,不会添乱的。”

虽然池家兄妹愿意带小翠走,但小翠心里很是不安,这支队伍里就她一个外人,刘管家是不可或缺的助手,杨娘子和刘大郎自有刘管家护着,况且刘大郎也算半个壮劳力。

小翠生怕别人觉得自己是吃白饭不出力,到时候把她一个人丢下,在这乱世没有活路就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了。

小翠白着脸很是忐忑,池鱼想了想点头,多一个人看住孩子也多一份安全,小翠年岁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紧张不安的样子怪可怜的。

得了应允的小翠一声欢呼,喜悦从心底冒出来,极度感激的看着池鱼,“姑娘您真好,谢谢您!”

看着小翠欢呼雀跃的去收拾东西,池鱼摸不着头脑,这个丫头这么高兴干什么?自己让她干活给她增添负担是让人高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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