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十里红妆,风沙蔽日。

喜轿外传来清朗的声线:“末将奉国君之命,特来迎贵国公主。”

轿帘外絮语隐约,赵清晏麻木的坐在喜轿里面,盯着手上攥着的发簪愣愣的出神。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大雍将士的声音。

“臣等,送公主至此,望公主此去一路平安!”

泪水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她知道,这之后,自己再也不会是雍国的公主,再也回不到这片故乡了。

她死死攥住发簪,用力到指间发白,眼泪却越蓄越多,终于啜泣起来。

跟随在喜轿边的侍女青鲤听到轿内的动静,心疼不已,可没有办法,所有人都知道,牺牲一位公主换取天下太平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买卖,所有人都盼着嫁公主来拯救国家于水生火热,没有人在乎公主的想法,好像她身为公主,和亲就是她的宿命一般。

青鲤强忍着哽咽,轻声开口:“公主……不能哭了,我们如今已经进了蘅国地界了。”

里面刹时收住了声,喜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清晏出神的望着簪子上刻的“宁”字。

她乳名宁宁,取自安宁之意,父皇母后愿她一世安宁。可如今,安宁的是天下,颠沛的是她自己。

“叶昭煦...”她将簪子贴在心口,想起那个为她打磨银簪却割满手伤的少年,“若我戴着你的簪子坐上花轿,算不算嫁过你了?”

轿身猛然剧震,金戈铁马之声撕裂静谧。

是敌袭!

箭矢破窗的刹那,年轻将领掀帘疾呼:“公主快走!”

赵清晏当机立断跳下喜轿,在漫天黄沙中奔逃,可这满沙遍野,她身上穿着繁重的喜服根本跑不了多远。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赵清晏被衣服绊倒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这一跤摔得极重,她努力了半晌都没站起来,可后面马蹄声迫近,赵清晏只得努力的往前爬。

“吁!”

勒马声在身后响起,赵清晏猛地回头望去。

是一个男人,马上男子挽起弓轻笑:“可惜了,雍国明珠,要陨落了。”

利箭穿胸的瞬间,她听见那句低语:“唯有公主殒命,计划方能推进。”

血雾弥漫间,她竟看见本来早已在八年前战死的外祖父,那位曾将她扛在肩头摘星揽月的齐国公,从侧方走来,此刻正静立敌首身侧,冷眼看着她缓缓倒下。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耳鸣声越来越大,眼前越来越模糊不清,连疼痛都像隔了层雾一般。

看错了吗?

或许是吧。

不然怎么解释已经去世的人会再次出现。

不然那么疼爱她的外祖父怎么会和杀害她的凶手走到一起。

不然……怎么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她。

“好……痛。救……我,我,我不想……死。”

眼皮越来越沉重,赵清晏终于阖上双眼。

“叮。”

发簪从发髻中滑落,磕到地上,摔成两节,巧的是,断裂的地方正是刻有“宁”字的部分。

至此,发簪同赵清晏自己,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

史载:成康公主赵清晏,和亲途中遇刺,年十六,薨。

……

“宁宁,该起身了。”

谁在唤她?

温暖的声音裹着熟悉的气息,驱散了周身的寒意。赵清晏猛地睁开眼,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眸里。

鬓边插着珠花,裙摆绣着海棠,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模样。

“母后?!”

赵清晏一个猛子扎进了沈妧的怀里,沈妧被冲的后退一步,“你这小丫头,昨个儿吵着非要一同去清净寺,这会喊你起来怎的还闹脾气?”沈妧只以为赵清晏撒起床气在她怀里卖痴,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顶。

赵清晏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闷闷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母后我好想你,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

“傻宁宁,做噩梦了吧,母后刚叫小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牛乳羹,莫难受了,快些洗漱吧。”

沈妧轻轻拍了拍赵清晏的后背安抚她,赵清晏这才离开沈妧怀中,抬起头来望她,赵清晏眼眶通红,撇撇嘴要哭不哭。

“宁宁?宁宁不怕母后在呢,母后在呢,噩梦而已,不怕不怕啊。”沈妧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赵清晏的脸颊,可眼泪如决堤一般,越擦越多。

“呜,呜呜,母……母后,我好痛,我好痛!宁宁好痛……我好想你……”

“怎么了?怎么会痛,哪里痛,宁宁,你怎么了?别吓母后!”

内室一阵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沈妧派采莲去找太医过来,太医用安神香才勉强让赵清晏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赵清晏睡下后,太医为其撘脉,沈妧站在一边焦急的走来走去,手上的手帕险些要被搅烂。

“娘娘,陛下来了。”采荷走到沈妧身边,轻声禀报,怕吵醒赵清晏,声音压的极低。

沈妧冲采莲点点头,示意她留下来照看赵清晏,就离开了内室去迎驾。

“参见陛下。”沈妧刚欲行礼,皇帝赶忙将她拖了起来,“妧儿,无须多礼,宁宁如何了?”皇帝本来正在同丞相等人在商讨事宜,结果听到下头人来报说凤仪宫的小殿下出事了,直接撂下了一众大臣赶了过去。

沈妧强撑着半天的情绪终于破功,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太医还在撘脉,宁宁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她痛,我……我真不知道怎么了,我……”沈妧哽咽的说不出来话,赵清晏歇斯底里的一直喊疼,她的心和被刀扎了一般,皇帝将她搂进怀中,细细安抚:“妧儿,你别着急,定然无事的。”

宋太医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帝后依偎在一起的模样,他赶紧跪了下去,开口禀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公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会情绪突然大动导致气血不足,微臣开了些药方,吃几日便无事了。”

沈妧这才放下心来,皇帝摆摆手示意宋太医离开,“想来是做噩梦了,妧儿无需自责,朕陪你一同照料宁宁。”

“可是……”

“朕叫他们明日再来,不碍事的,宁宁如此朕也很忧心啊。”

赵清晏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她这会才慢慢接受了自己好像是重生的事实。

上辈子许是母后不愿意见她,那六年母后竟无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乍然见到母后,以为在梦里,便肆意发泄情绪,倒没想到居然不是梦,想来是吓坏了母后了。

“呀,公主您醒了啊,奴婢这就去唤陛下同娘娘进来!”采莲放下手中的药碗,兴冲冲跑了出去。

不一会皇帝同沈妧就进来了。

“宁宁,感觉怎么样了?”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沈妧则直接坐到了床边,忧心的看着她。

皇帝膝下三子一女,唯有赵清晏是中宫嫡出的孩子,自出生起便被捧在心尖上,皇帝对她更是视若珍宝,重视和疼爱远胜其他皇子。

看着父皇母后关切的眼神,赵清晏鼻尖一酸,险些又要落泪。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翻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亡国公主了,上天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能浪费。

“父皇,母后,”她开口,声音带着久哭后的沙哑,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宁宁没事了,就是……就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吓到了。”

沈妧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梦都是反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皇帝也松了口气,威严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朕的宁宁是被梦魇着了,想吃点什么?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赵清晏摇摇头,目光扫过父皇年轻许多的容颜,又落到母后依旧明媚的脸上,最后,她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母后,我们今日……是不是原本要去清净寺,为外祖父祈福?”

沈妧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啊,你这孩子,梦里还惦记着这事呢?不过今日你身子不适,我们改日再去便是。

“皇后放心吧,此战并不凶险,沈将军带兵多年,此番定能大胜而归,朕还准备着让沈将军来宫里过除夕呢。”

上辈子也是这样,父皇认为此行只是威慑蘅国让其不敢再犯边境,派外祖父去也只是因为其威名在外,更能起到震慑作用。母后也只是同往常一样去寺庙求平安符。

谁也没有料到,比捷报先传来的,是外祖父的死讯。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素来沉稳的父皇竟失手摔碎了最爱的青玉茶盏。战报上说,外祖父中了敌军埋伏,身首异处。将士们拼死抢回尸身,却始终找不到头颅。

"战神"的陨落让整个朝野震动。沈家一夜之间失去支柱,朝中势力重新洗牌。母后更是因此一病不起,最终在深宫中郁郁而终。

想到这里,赵清晏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她必须阻止这一切,但八岁的她该如何开口?直接说出重生之事,只怕会被当作童言无忌。

而且这恐怕只是外祖父的金蝉脱壳之计,且还不知上辈子杀害她的男子是何身份。

外祖父能在大军面前上演此出大戏,想来这大雍的皇宫,恐怕也没有面上看的那么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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