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翻卷瓢泼大雨,劈天盖地袭来,路上雨水泥泞成了一片汪洋。
大雨持续几天,蒙古军队行程迟缓,被困在金宋边境的京兆府。
豆大的雨点连成一条线,窸窸窣窣地敲打在营帐上。
连池在拖雷的中帐前跺净鞋上的泥土,在门口翻起帘子。
她的披风半湿,辫梢吸饱了雨水,沉沉地坠在胸前。
营帐外无檐,无处避雨。拖雷急忙招呼她进来,责怪说,“怎么在外面淋雨?”
连池一边脱外披,一边笑嘻嘻地说,“你一个大忙人是不懂,帐里闷着太无聊。不如我帮你看军折子。”
她向来难闲得住,拖雷瞟她一眼,把手边的一本折子累在堆得高高的折子山上,说,“这个就算了,今天有一件事,还有点趣味。”
连池将发里的雨水拧去,用布巾擦干头发,侧头说,“只要不让我守着寝帐,做什么都行。”
拖雷指了指自己右手边,说,\"你过来,站我这儿,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听命就是。\"
他复对却薛们说,\"让宋人的使节进来吧。\"
两位宋人一前一后,周身裹着乌黑的蓑衣蓑帽,给拖雷行了拱礼。
拖雷身边一个叫做布和的却薛,报之以横目,“见了汗王,怎么不跪。”
前面的一个宋人回说,“我们汉人只跪汉人的父母和君王,请汗王谅解。”
布和被激怒欲冲上前,拖雷抬手拦住了他。
两国既然要谈盟,就无须在乎这些虚礼。而且,这次是南宋也给他们带了厚礼。
“不跪可以,但你们连衣帽也不脱,是不是太没礼数。”
两位宋人对看一眼,慢慢地把黑蓑解下来。
二人均是韶华之年,前面一人肤色略黑,星目剑眉,宽肩细腰,像是武将出身,另外一个文弱白皙,恭立在他身后,该是随从。
他们这才鞠了一躬,说,“在下王坚、家仆蒲安,奉命将京西制置使送给汗子的礼单呈上。”
拖雷说,“连池,你去接过来。”
连池应了一声,下得堂中,伸手讨要武将手上的册子。
王坚抬头见来人是个女子,迟疑了片刻,目光不自主地被她发间的水犀牛角吸引去了。
他恍了神,忘了把礼册递上去。
连池张开五指,又伸过去一寸,不悦说,“给我啊。”
后面的蒲安额角淌出薄汗,轻声提醒,“大公子。”
王坚如梦初醒,将册子轻放于连池的纤指上。
连池取了测试,回身呈给拖雷,拖雷看过,容颜大悦。
往常伶牙俐齿的主子突然在关键时刻木讷无言,蒲安暗暗心急,只能替他说,\"南宋的诚意已表,我们只等汗子和大汗的回复了。\"
拖雷说,“我会告知父汗,会及时通知你们。”
王坚和蒲安走到无人之处,蒲安才缓了口气,拍了一下王坚,“大公子,你怎么只顾着盯着人家的汗妃看,这要说是让蒙古误会,不是耽误了大事。”
王坚从见到连池开始就没说一句话,此时问他,“你看清楚那位女子了吗?”
蒲安说,“我哪里敢看,大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坚将手探入衣襟内,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黑亮水犀牛角。
蒲安纳闷,“这不是我们家的辟邪之物,你拿出来干什么?”
王坚摇摇头,说,“这东西不是辟邪之物。”
蒲安想了想,说,\"当初听老夫人说过,这东西只能传给长子嫡孙,我就觉得奇怪,它莫非有其他意义?\"
王坚露出一种夹着哀凉的苦笑,“不过,它是王种两家的缔婚之物。”
蒲安揣摩公子话中的意思,惊讶地张大嘴,“你是说,蒙古人的那位妃子,是种氏的后人?”
王坚说,“她随身携带此物,八成和种家渊源很深。只是她不知此物的含义。”
王坚摸过犀牛角光洁的纹理,那纤纤少女伸出五指,眼眸中的流光溢彩,看了一次就难以忘记。
她的容貌带了汉人的特点,又融入了种家将门的骨。
他还从未对女子动过心,也分不清是因为曾有的婚约还是因这惊鸿一面,他本该怨恨苍天,然而却在心底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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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给蒙古送上了远征急需的粮饷,拖雷的军队有了充分的给养,在京兆府外稍作休整,准备雨停之后就渡渭水和成吉思汗的部队会合。
连池把鞋子脱了,一头扎进拖雷的胸前,含含糊糊地说,\"拖雷,抱抱我。\"
拖雷以为她只是求宠,想她可能真闷无聊了,放了手边的事,低头在她耳鬓厮磨,“昨儿晚上还没够吗?”
他唇才碰上连池的脸颊,就感觉连池不对劲了。
连池肌肤热得像蒸笼一般,腮边的红霞也艳得不像话。
摸摸连池的手,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
拖雷抱她在怀里,她就一直发抖。把她放在褥子里,她又不时地噩梦呓语。
索性就守着和她一起睡。
半夜,他的亲卫布和把大夫给带来了。一个干瘦的老大夫,被布和扔进帐中,吓得瑟瑟发抖。
他给连池诊了脉,颤颤巍巍地说,“只是受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没有大碍。”
拖雷说,“你开好方子,天亮之前把药送来。”
老大夫很为难,“现在这么大的雨,又是半夜,我到哪里去买药材?”
布和话不多,眼睛露出凶光,把弯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
老大夫面无血色,连连说,“我这就去办。”
说完连滚带爬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连续几天的大雨破天荒地停了,可天边乌云仍然没有散去,随时酝酿又一场暴雨。
行程不能再拖下去,不趁着天晴渡过渭水,又不知耽误到什么时候。
可连池还在病中,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上了船。船行到江心,却剧烈的摇晃起来。
趁着拖雷的骑兵渡江之时,京兆府的金兵发动了反击。
连池被震醒了,刚站起来,又跌在船舷上
一阵巨浪,金军的炮火击中了好几艘船只,包括连池的船在内,都被卷入了水中。
腥浊的江水涌入口鼻,连池体力不支,像一截浮木逐流半浮半沉在江面上。
这两天日更,我表现还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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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水犀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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