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艳冷香出盖后,好雪乾风正开时。
转眼已进入寒冬,冷香殿红梅盛开,清香飘出半里外,符了冷香殿这个雅名。
连池穿着厚厚的棉衣,漫步在园苑内,打了个哈欠,“这宫中下雪也无聊,也没个别样的地方。”
她想起冷香殿东边有个荒园子,还没去过,若是看雪景,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她兴致勃勃地叫起宫女,宫女却直摇头,“那里年久失修,这天又路滑,公主还是不去为好。”
连池打定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宫女只好说,“公主去的话,万万要多带几个婢女随行。”
连池说,“那当然,宫中景色千篇一律,我都腻了,大家一起去吧。”
东边的荒园子,本不是冷香殿的。本朝有个长公主,因为嫌冷香殿朝西不吉利,便在东边开了一个小门,拆了堵墙,把别的园子划拨了过来。
此园子因是扩建,并无外墙,宫人可以随意出入,其实颇不清净。后来住的公主就把东门封了,园子也就没人去了。
连池命人把秋千上的雪扫干,迎风荡了一会,微微有点凉,便披上了大红的裘衣。
园中有个很大的池子,连池想着要是无聊,等到来年冰化可以做只木船,在这湖上玩玩。
她一边想着如何打发时光,一边踏上了池子上的小桥。
这桥很长,但偏狭窄,宫女只能排成一排,一个个过桥。
最后一个宫女也上了桥,桥随着众人的脚步在湖上略略摇晃,越晃越厉害。
等到连池醒悟,已来不及了,木桥轰隆一声,桥墩从中间断了,众人惊叫着,纷纷落入池中。
此时已经是冬至,但因为皇宫中是莲花池中引来的活水,所以水池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一阵巨浪袭来,连池眼睛看不清了,她在水中刨了几下,棉衣灌进满满的水,沉沉的如同一个铁桶,把她往湖底拉去。
她的手脚麻木,冰冷的水从她的口中涌入,在极冷和极黑之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有一只手,使劲地拽住她,为她解去充满水的棉衣。
在她的连拉带扯下,连池渐渐浮了起来。
她的眼前渐渐光明,身上也暖和起来,她睁开眼,宫娥秀枝脸颊上淌着水滴,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秀枝?”她想动动身体,却发现身子已经僵了。
“这是怎么了?”
“公主,桥墩塌了,奴婢的家乡在海边,会游泳。”
经过这一闹仍,连池全身乏力,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等连池睁开眼,徒单皇后襕袍绣鸱,苍白着脸坐在床边,旁边沂王完颜瓒微微颤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见连池醒来,徒单皇后抹了抹眼睛,唤人道,“池儿醒了,快端药。”
倒不是徒单氏善于演戏,一来是因为完颜连池若是有事,以后沂王丰王两人都不会放过她;二来,她确实也想要个儿女。
她知道连池宫外自由惯了,便免去她早晚请安之礼,平日也不多来管束,竟忘记了连池多加提防宫中之人,连池这一次落水,聪明人都想得到,极可能是得罪了后宫的哪位妃子,要致连池于死地。
就算不去调查,徒单太后也隐隐猜得出,连池入宫,究竟是动了哪派的利益。
这事谁都明了,可谁都不能说出来。
连池喝着宫人喂着的汤药,唤了一声,“阿玛。”
沂王心中大痛,在宫中却不好说多言,只说,“池儿,你好好休息,想要什么都跟阿玛说。”
“真的?”连池歪着头道,“池儿想宫一趟解闷。”
沂王苦笑,这孩子此时还能想着出宫,说明并无事。这短时间在宫中,也确实是憋坏她了吧。
徒单皇后关切地问,“池儿,现在可好些?”
连池点点头,“好多了,只是有点疲乏。”
徒单皇后说,“你身体尚欠,不能胡闹,若你要出宫,就去个清静的地方。本宫这就知会云居寺的主持一声,让你去那里烧烧香,散散心。”
沂王说,“也好,云居寺离皇宫不远,你休养几日再去吧。”
连池说,“多谢母后和阿玛,母后和阿玛如此体恤连池,是连池的福气。”
徒单皇后转啼为笑,“池儿高兴就好。本宫的女儿,这次出宫,要风风光光的。”
云居寺每逢初一或十五,烟火最为鼎盛。到了这两日,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前来,燃起的香烟绕梁不绝。
云居寺正面是观音殿,善男信女们求子的求子,求财的求财,求长生的求长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商人云集的集市上,有个男子挤过人流,猛地抓住一位汉服女子的手臂。
女子惊叫,转头怒视,看是谁敢在光天花阿日之下当街调戏妇女。
看清楚她的模样,这个男子比她还要慌张,连忙放手。
“抱歉,我认错人,唐突了。”
女子见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年轻少年,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正是千里迢迢从蒙古国再次来金的拖雷,几年时间,已经成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以打探消息之名和父汗告假,到燕京寻找到几年前在燕西楼中碰到的安答元池。
徘徊在燕京各处半月有余,问遍了街头的叫花子,都没有找到元池的下落。
就算一只兔子,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线索。他的安答却像从没有存在过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了。
云居寺是燕京第一大寺,来人各式各样,有很多贵族子弟在此处供奉香火,所以他在这里驻留了多日,猜想这里能有元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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