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公主殿下。”

一群人穿过梅林来到他们面前给如安公主行礼，打头的是一个粉色衣衫的姑娘，芙蓉面，柳叶眉，能看出来这些人都是以她为首的。

如安公主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让他们起身。

领头的女子是连家大姑娘，连家是开国时期就已经存在的世家，底蕴深厚，虽然这几代没什么出彩的领头人物，但是在凉州也是数得上的家族。

连大姑娘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亲近又不失分寸：“许久没有拜见殿下了，殿下近来可好？”

如安公主点头：“人喜事精神爽，你母亲近来如何？听说她感染风寒不便出门，等她痊愈一定要来赴本宫的约。”

连大姑娘笑容微顿，很快又掩饰过去，“母亲病的不重，再喝两剂药就好了，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其实连家主母为何卧病如安公主心里有数，不过就是儿女亲事的原因，连家有意把大姑娘嫁到将军府，如安公主虽然想着自己挑人，但是楚将军已经定下的婚事，她绝不会反驳的。

在连母有意无意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后，如安公主就把楚萧定亲的消息传出去了，别家虽然也有这个意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只有连母还在坚持。

如安公主选择减少了和连家的往来，她自得自己儿子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郎，自然更不会让他做出毁诺的事情。

在听说楚萧结婚之后，连家就传出主母病倒的消息了。

不过连大姑娘看起来比她娘更沉得住气。

姜令仪不清楚这些姑娘们的身份，他们的谈话她也不插嘴，只含笑在一旁听着，知道如安公主和他们介绍：“这是我们楚家新妇，待有空本宫带她出席宴会，让你们家里都认认人，别以后见到了也不认识。”

她的意思就是：这是我家孩子，都看好了，别不长眼欺负到她头上去了。

如安公主礼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姑娘为什么会恰好撞到他们如安公主心里也清楚，这几家都是凉州最有头有脸的人家了，正好告诉他们将军府的态度。

连大姑娘回家就去院子里看自己母亲，看她还是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不由的心头一涩。

“娘，楚少夫人很得公主喜爱，听说楚将军待她如亲女，娘......”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连夫人知道她的意思。

“你必须嫁一个好人家。”连夫人枯瘦的手掌抚在她的脸庞：“棠儿，你父亲偏心，任由那个女人作威作福，你和你弟弟的前程都要被她捏在手里。”

她狠狠喘了一口气：“你弟弟的前程让他以后自己去挣，但是女儿家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娘不能让她毁了你。”

儿子的前程她不用太担心，只要他自己聪明上进，族里都不会允许那个女人阻了他的前程的。

但是连棠，她一个姑娘家，只要那个女人说动了老爷，她可怜的女儿就可能被不明不白的嫁出去了。

连夫人忽然深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几个字，她就毁在了这里，实在不想女儿也搭进去。

她原本看好将军府，谁知楚小将军这么快就结婚了。

为什么这么快呢？

如果再等等，如果再等等，说不定还有机会。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南华寺。

姜令仪也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如安公主顺着这几户人家把凉州的关系简略说了一下。

“咱们不惹事，但是也不要怕，到时候回来让萧儿给你撑腰。”

“二哥离得远，怕是赶不及回来，到时候恐怕还要借母亲的威名了。”

姜令仪作了一个揖，摆出了讨好的架势，如安公主被她逗得步摇都晃动起来。

姜令仪能感觉到如安公主在慢慢接受自己，她也愿意哄长辈开心，再说如安公主真的很漂亮，是那种高贵又有气质的美，笑起来真的是让人移不开眼。

“好了，不要作怪，准备下山吧。”

下山的路和来时明显不同，姜令仪只以为是下山有近路，也没有提出疑问，就是这路不太好走啊。

“母亲每次都从这里走吗？”这里的杂草也太多了一点。

“没有，我很久没来了，今天要给萧儿求平安符，就走的这里。”

求平安符和走哪里还有关系吗？如果是想要比较虔诚，那不应该是上山的时候走上来就可以了吗？现在下山挑小路走是什么含义？

她没有贸然开口，只小心的走路。

“应该让人先清出一条路来的。”如安公主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走大路了。”

这里平时是有一条路的，附近的村民和僧人上山下山都是走这里，看这条路上的杂草，估计是许久没有人走了。

看到目的地石碑上显眼的“清风观”三个大字，姜令仪沉默了。

没想到公主娘的信仰还挺多的。

如安公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扶了扶步摇，避开她的视线:“这里离得挺近，再给萧儿求一个平安符。”

姜令仪忍住笑:“是，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不管是三清还是佛祖，反正广撒网，总有一个能能听到他们的祈祷。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这里还挺清净，只是转到前面，就被沸反盈天的热闹场面惊了一跳。

姜令仪拦住一个小道士:“这是在干什么呢？”

“无量天尊。”小道士拱手行礼，“是归元道长在杀小鬼。”

姜令仪脸色有些不好:“小鬼是谁？”

她只以为这是一个代号，或者是对一个人侮辱性的称呼，丝毫没有联想到神神鬼鬼方面。

这个小道士也不恼，笑着邀请他们去前面观赏。

他先行一步，姜令仪问道:“母亲，之前有这样的事情吗？”

“没听说过什么归元道长，走，咱们也去瞧瞧。”

归元道长还没有到场，丫环婆子们护着姜令仪和如安公主站在一个角落，听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讲着归元道长的神迹。

一个大娘站在中间，挥舞着手臂，神色激动:“道长是有大神通的人，前几个月我儿媳妇怀孕，那些有经验的稳婆都说是个闺女，恰好道长云游到我们村子，看见我儿媳妇的第一眼，你们知道说了什么吗？”

大家都催促她赶紧说，吊足了大家胃口，这个大娘才开口:“道长说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小子是个活泼的性子。”

“然后呢？大娘，你儿媳妇生了吗？是男是女？”

姜令仪心想:那肯定是个儿子了，不然这大娘不会这么激动。

果然，这大娘充满了对归元道长的敬服:“我都已经认命了，毕竟我儿媳妇的肚子看起来就不像怀了儿子，平日里也不喜欢吃酸，我当时还以为道长是说个吉祥话呢，结果前几日我儿媳妇生了，就是个大胖小子。”

“哇。”众人很给面子的鼓掌。

还有说什么相面相的很准，说他家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只是现在被遮掩了贵气，还有什么有点小劫难，以后必会大富大贵……

反正都是命挺好，现在不好是因为有小人作祟，至于怎么除了邪祟，肯定就需要这个道长出手了，出手就要掏钱了呀，这不纯属骗钱了吗？

她想如安公主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刚想和她讨论，就听到公主小声反驳:“这文曲星武曲星肯定都是萧儿。”

在她眼里，她儿子文武双全，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人物了。

姜令仪收回了嘴里的话。

真是稀奇，这么明显的骗局，他们居然还都信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相信，现在信息不流通，有什么消息十天半个月的都传不出县里，不像姜令仪通过各种渠道见到过许多五花八门的骗术，他们淳朴的思想还没有被污染，非常单纯的相信着这些鬼话。

姜令仪倒要看看，这个骗子道长还能拿出什么把戏来忽悠大家。

等归元道长登场的时候，太阳已经晃晃悠悠到了正中央，女眷们脸上都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他们一行人虽然在一个不太拥挤的角落，也抵不住越来越火辣的太阳。

看着如安公主发红的脸颊，姜令仪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让侍卫留下看看情况我们在做打算。”

如安公主拿出帕子轻轻擦拭额头，想了想还是拒绝:“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再等等吧。”

姜令仪仿佛听到了如安公主“来都来了，这瓜我一定要吃完”的心声。

果然，无论古今，吃瓜是刻在每一个人基因里的事情。

归元道长一身紫色道袍，从人群后方缓缓走来，姜令仪趁机看清了他的模样:瘦长脸，鹰钩鼻，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极锐利有神，还蓄着两撇胡子。

他站在高台上，双手微微一压，原本因他出面而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姜令仪皱眉，有些惊讶他的权威，怪不得历史上很多皇帝都要灭佛灭道，他们洗脑的功力确实堪称一流，这让她想起了东汉末年的太平道。

东汉末年，瘟疫频发，张角利用医术传教，创立了太平道，百姓生活痛苦，便以宗教作为精神慰藉，追求虚无缥缈的精神快乐，当时张角的信众多达数十万，有了著名的黄巾起义。

虽然宗教信仰是自由的，但是以宗教的名义搞分裂是绝对不可取的。

这个道士看起来年纪不太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讲经还是挺有水平的，听他讲“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姜令仪也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他开始借此开始生事。

“诸位，许多东西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归元道长严肃道:“看不见的东西才更应当让人警惕。”

“这位善信。”归元道长指了其中一个高胖男子，“请上前来。”

高胖男子依言走近，归元道长问:“是否最近诸事不顺？”

高胖男子连连点头:“道长怎么知道？”

又问:“道长可有解决之法？”

“不必惊慌，只是小鬼作祟。”他拍了一下桌子，烟雾四起，大喝:“还不快走!”

往高胖男子身上一拍，指尖骤然冒出火星，众人哗然，大退几步，害怕被小鬼附身。

等火焰渐渐熄灭，归元道长松了一口气:“好了，频道已经把作恶的小鬼斩杀，善信日后多行好事，必不会再受影响。”

高胖男子感恩戴德:“多谢道长。”

又奉上不少金银。

人群已经沸腾起来，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们连忙护着姜令仪和如安公主离开。

看着众人狂热的表情，姜令仪也严肃起来。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

出自《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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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