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玘托腮坐在案几边,阖目打着瞌睡。
“公主,”金桃匆匆走进车内,急道,“世子和王打起来了!”
云玘听见这话,睡意一扫而光。
隐约间,车外似乎确有喧闹声。
她一蹙眉,不确定问道:“是解桓跟野利烈?”
“是呀,”金桃点头,“咱们这边没人敢劝,野利王那边又全是拍手起哄的,两个人谁都不让谁,打得可凶了。”
“起因呢?”云玘轻敲两下隐隐作疼的前额,“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打起来吧?”
“那奴婢哪能清楚呀,”金桃上前接手替她按摩着头颈,“听通事大人的意思,好像是因奠雁的事起了争执。”
“奠雁?”云玘莫名其妙,“野利烈一个外族人,奠什么雁?”
她想了想,扬起眉毛道:“是解桓的主意?”
“与世子无关!”金桃立时辩道,“是野利王自己来问薛大人,咱们汉人成婚时都要做什么,顺势谈到了而已。”
若只是谈谈而已,又怎么会到大打出手的境地?
云玘抚着胸口,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仍然有些匪夷所思。
解桓年轻时,是这么冲动的性子么?
他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疏解心中不平?
她,应该出去阻止吗?
云玘心乱如麻。
解桓离开婚车前,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所传达的情绪被熔金落日所覆盖,让她在被围拢过来的宫人,簇拥着往车内走时,无暇细想。
“就算是外族人,迎亲时不知道准备奠雁,总不至于别的礼也不知准备呀。”
不仅不备礼,还将公主和朝廷羞辱一番,才肯罢休。
后一句,金桃不敢说,怕惹云玘难过。
可心里有怨,嘴上还是忍不住发起牢骚。
自从经过关外那一遭变故,金桃对野利部是再不敢抱有什么期待了。
只是想到今后要在毡帐里同这些不懂礼数的人一起生活,她替公主委屈。
“奠雁迎亲?你还真当野利烈是驸马了?”
云玘想不通解桓为何作此惹眼举动,正心烦意乱,再听金桃在这里像被辜负真心的怨妇一样幽叹,更加不快,“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金桃低眉顺眼在她腿边跪下,笑道:“是奴婢的错,您千万别气呀,以前宫里的嬷嬷常说,生气伤身伤神,会让人变不好看的。”
“你敢说我变丑了?”
云玘佯怒,作势要打。
金桃不仅没躲,反而倾身往前凑了凑。
“公主打奴两下出出气也行,”她笑眯眯地说,“嬷嬷们亦说过,只要想法子把郁气发泄出去,对身体也就无害了。”
望着金桃圆润带着憨气的脸,云玘无奈摇头。
算了,跟个傻丫头计较什么。
她伸着柔白指尖,在金桃额头一点:“有你在我身边没完没了的啰嗦,我早晚还是气死。”
外间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嘘声。
云玘终于忍不住走出去。坐太久,腿有些麻,她扯着车边垂坠的罗纱,稳了稳身子。
黄昏时分,青色天空上彩云堆叠,地下篝火明亮的焰光随风摇曳。
悠远辽阔的草原盛景,无人欣赏。
所有人都在观看毡帐中央空地上的对战。
就连车边侍立的小太监也攀着车辕,伸长了脖子,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云玘觉得好笑,忍不住开口:“想看过去看呀。”
小太监闻声回首,看见她,惊得跪地告罪:“公主,奴才该死。”
云玘瞥眼金桃,金桃跳下车,拉起小太监,半吓半哄道:“呸呸呸,大喜日子,什么死不死的,你师傅是哪个?怎么教的你?公主叫你去,就去吧,这儿不要你伺候了。”
小太监诺诺连声,金桃推一把他的后背,他方躬身倒退着走开。
云玘也顺着小太监去的方向,纵目远望。
人群围成圈,解桓一袭黑衣,个子又高,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云玘一眼就看见了他。
此刻,他肩颈舒展立在篝火旁,傲然冲对面的野利义一勾手掌。
野利义挥舞着武器冲过去,野熊似的笨重。
云玘撇撇嘴,一眨眼,发现解桓竟未曾闪避,直直迎了上去。
金桃啊一声捂住眼睛,云玘心也提起,闭目不敢再看。
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倒彩声响起,云玘撩动眼睫,眸光落在人群中央。
解桓和野利义面对面,互相牵制着站定。
除了解桓手上的环首刀刃尖,正冲着野利义的脖子。
那刀……
云玘捂着胸口,深觉后怕。
解桓迎战时,手中没有武器。
那刀原本是握在野利义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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