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达德阳北站，已是傍晚。

赵勤早早等在出站口，盯着出站的人流寻觅着什么。

“赵哥。”

赵勤回头，就见一个短发女孩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是……周恬？”

“对。”

周恬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啊赵哥，火车晚点，让您久等啦！”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巴掌大的脸上挂着羞赧的笑，赵勤看得呆了，忽然肩膀一疼，一个高个男孩用力撞了过去。

“让一让，别挡路。”

周恬踹他一脚，对赵勤歉然一笑，“抱歉啊，这是我弟弟，周凌，第一次进城，没见过世面。”

“噢噢，没关系，你们饿了吧，我带你们先去吃点东西。”

半小时后，周恬吃到了来德阳市的第一顿饭—吉祥馄炖。

赵勤把三碗馄炖端上桌，递了双筷子过去。

“周恬啊，你们来之前，静怡已经交代好了，先住我的房子，不过，那套是我刚到德阳没多久买的，一居室，顶楼没电梯，离店里也有点远，委屈你先在那住下，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房子，再搬过去。”

周恬连忙说：“太感谢你了，赵哥，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事劳烦您忙前忙后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静怡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工作上不会有问题的，以后都在一个店，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赵勤是个场面人，说话办事透着股圆滑世故，三言两语就让周恬打消了初来乍到的不自在。

赵勤的房子靠近市郊，距火车站20分钟车程。

路上，周恬提出房子不能白住，要付房租，赵勤百般推辞，在周恬的强烈请求下，勉强答应，但只收了三分之一的租金。

赵勤把姐弟俩送到楼下，要帮忙搬行李，被周凌拦住，“不麻烦了，我来就行。”

周恬也说：“赵哥今天辛苦了，快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先送阿凌去体校，下午再去公司报到。”

赵勤说：“那行，你们也早点歇着，明天下午我回公司开会，正好捎你过去。”

目送赵勤离开后，周恬板起脸，瞪着周凌，“人家招你惹你了，干嘛撞他？”

周凌拎起行李箱，往楼上走，“看他不顺眼。”

周恬跟上去，“有什么不顺眼的，人家好心好意帮忙，咱得知道感恩。”

周恬用赵勤给的钥匙打开门，眼前骤然一亮，屋里十分干净敞亮，显然是刚打扫过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周恬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一时呆住了。

“还不进去，睡门口么？”

周凌扛着行李进去，打开周恬的行李箱，拿出一套睡衣递给她，“先去洗澡，我来收拾。”

坐了一下午火车，周恬确实累坏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接过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行李已经收拾好，周凌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身高腿长，整个人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周恬想把他叫醒，让他去卧室床上睡，伸出手又犹豫了。

周凌呼吸清浅，脸上还残留着淤青，五官轮廓已褪去稚嫩，勾勒出凌厉分明的线条，再也不是当初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不点了。

想起他在拳场上的风采，不声不响又游刃有余，似乎天生为了拳击而生，这样的人，将来注定会发光的，而她呢，只有燃烧自己，成就他的荣光，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次日一早，周恬送周凌去市体校报到。

办完入学手续，拖着行李来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条件一般，中间吊着个沙袋。

已经有两个男生到了，一个在收拾行李，一个在猛捶沙袋。

“嘿，哥们儿，你叫周凌对吧？”

捶沙袋男生停下来，拿毛巾擦汗，“我叫张钦龙，他叫徐铮，还有一个是班长，被教练叫走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多关照啊。”

周凌面无表情地点头，拖着行李箱进来，找自己床位。

“哟，酷哥呀！”

张钦龙看得有意思，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小美女，懒洋洋地吹了声口哨。

周凌把箱子扔到一边，拽住他的领子，“找死呢你！”

“别动手，别动手！”

周恬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周凌胳膊，“阿凌，你干什么，快放手！”

周凌松开手，警告地看他一眼。

张钦龙当权当没看见，贱嗖嗖地说：“上学还要女朋友陪呀，来打拳，还是度蜜月来了？”

周恬见这小子说话没个正经，也有点生气了。

这时，徐铮走过来，朝他后屁股踹了一脚，“闭嘴吧你，傻逼，去把沙袋卸了，一会儿扫除，碍事。”

“碍个几把事，我特么把你先卸了！”

一言不合，两个小子扭打起来。

周凌护着周恬靠边，打开行李箱准备铺床。

周恬试图去劝架，周凌头也不抬，“别理他们，打不起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张钦龙就被徐铮牢牢压制在床上，捂着□□大声求饶。

“服不服，傻逼，叫爸爸！”

“爸爸，爸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周恬叹为观止，意识到这是男生宿舍的日常，无奈摇头。

铺完床，周恬想帮着扫除，被周凌按在床边。

“你在这休息会儿，一会儿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听到这句，张钦龙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就请女朋友吃食堂呀，是不是没钱啦，哥哥借你点儿？”

见周凌脸色又变了，周恬赶解释：“不用不用，我是他姐，不是他女朋友。”

张钦龙“哦”了一声，觉得没意思，讪讪离开了。

周恬坐在床边，一边打量着宿舍，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他们聊天。

两个男生聊起自己的装备，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周恬忍不住插嘴，“拳击手套、护具这些，需要自己准备吗？”

徐铮看她一眼，说：“也可以用学校的，但自己的用惯了，不想换了。”

张钦龙就没那么委婉了，“学校那破玩意谁用啊，当然要自己买了。”

周恬若有所思，对张钦龙说，“你的拳套多少钱，能发我个链接吗？”

“当然，我加你。”

张钦龙调出二维码，周恬扫码通过，加上好友后，张钦龙看了眼昵称，“你叫周恬啊，还真是他姐，哎，你弟够拽的啊，挺能打的吧？”

周恬表示赞同，凑近他小声说：“所以，你以后尽量不要惹他。”

“嘿，我这暴脾气！”张钦龙有点牙疼，“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打扫完卫生，班长陈靖也回来了，招呼他们去食堂吃饭。

周凌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周恬先一步开口：“好啊，正好我们也要去，一起吧。”

体校的饮食清淡，注重营养搭配，味道比较一般。

张钦龙显然很失望，看着那淡出鸟来的水煮肉片，简直想骂人了。

“差不多得了啊，看看你那身囊肉，还吃呢！”

徐铮毫无留情地损他。

“我这是强壮，你见有几个拳击手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

“你特么骂谁呢？”

身材矮瘦的徐铮蹭地站起来。

眼看又是一**战。

“走，我带你出去吃。”周凌拉住周恬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别别。”

陈靖拦住他，指着徐铮和张钦龙警告，“不要破坏宿舍团结，有架回去干，现在给我打住。”

两人互竖了下中指，重新坐下来。

“哎，听说你俩是兄妹，我怎么看你们长得也不像啊？”陈靖转移话题。

冷不防被CUE，周恬随口胡咧：“我长得像爸爸，他像妈，所以不太像。”

她完全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的事，更不想让别人八卦她和周凌的关系。

在她心里，不管周凌是不是亲生的，都是她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埋头扒饭的周凌听到这句话，明显一顿，脸色沉下来，偏偏张钦龙不懂得察言观色，嬉皮笑脸地说：“那你妈一定是个大美女吧，把周凌生得这么标致。”

话音未落，就听张钦龙一声惨呼，餐盘扣在头上，汤汤水水淋了一脸。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钦龙抹了把脸，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掀翻桌子，冲着周凌一拳招呼过去。

“我**！”

周凌侧身避开，反手给了他一拳。

这俩货都是有点格斗底子的，打起来简直能把食堂掀翻。

食堂里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把旁边的桌椅推开，开辟出一块战场，将两人圈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没人劝架不说，还有呐喊助威的。

这个场面瞬间勾起了那天在地下拳场的记忆。

周恬快疯了，扯着嗓子让他们停下来，被徐铮拉到一边。

“在体校，这样很正常，你就别管了，你弟对他完全就是碾压，张钦龙这种人，就是欠揍，让人好好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张钦龙的不屑和对周凌的欣赏。

以周恬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正常”，“这里是学校，打架属于严重违纪，会被开除的！”

徐铮笑了，“放心，教练只会把你弟当宝贝，怎么舍得开除他呢。”

直到张钦龙被揍趴在地，彻底爬起不来，教练才姗姗来迟。

犹如暴风雨过境的惨状，让他太阳穴狠狠一跳，二话不说，对着两个罪魁祸首一人一脚狠踹。

“想造反吗，开学第一天就干架，挺能耐是吧，不想在这念，趁早滚犊子！”

“教练！”

周恬赶紧上前鞠躬赔罪，“教练您好，我是周凌的姐姐，周凌他第一天来，还不懂规矩，食堂的损失我来赔，求您原谅他这一次吧，千万别开除他！”

她把周凌揪过来，“快给教练道歉！”

周凌看向一边，嘴唇咬得死紧。

“快点道歉！”周恬大吼。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的血脉压制终于被唤醒，周凌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叫周凌？”教练打量他一眼，“有劲没处使是吧，出去领三百个俯卧撑，陈靖监督。”

踢了下地上的张钦龙，“还有你，丢人显眼的玩意，五百个，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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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干嘛看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