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顶的时候，宋杳杳已经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

一直在她们前面不远的小情侣，到这就直接下山了。

可能是出汗太多，花了妆，汉服女生没再过来找她们拍照片。

宋杳杳也就没了理由，再和许司意拍一张。

当然，她此刻的状态，用“狼狈”来形容，一点不夸张。除非许司意坚持，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么难看的自己，和许司意同框。

许司意领着宋杳杳到一条连廊上休息，顺便吃午饭。

从这往上，就是一座座寺庙。

建在这么高的山上，不年不节的，看着冷冷清清，没什么香火的样子。

许司意顺着宋杳杳的视线看过去，语气平淡的建议，“吃完饭我还要上去一趟，杳杳，你在这等我吧？”

“我当然是跟你一起上去啊。”宋杳杳直了直腰杆，显示自己还有力气，“再说，包里的食物和水一会就没多少了。”

不等许司意再拒绝，宋杳杳语气肯定的增加说服力：“我吃饱了马上就有劲！而且，都走到这了，不上去顶峰多可惜？”

许司意被她坚定的眸子盯着，败下阵来，无奈道：“那我背包。”

宋杳杳不说话，双手将双肩包紧紧的抱在胸前，控诉的看着她。就差把“你又不相信我”“你答应过我的”写在脸上了。

许司意揉揉额头，宋杳杳还真是……

在什么事上都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许司意继续让步，“行，你背着，一会做缆车下山。”

宋杳杳这才放心的将食物和水都拿出来，“你吃饭团吗？”

许司意罕见的询问怎么做的：“都放了什么？”

“糯米，黄瓜条和咸蛋黄。”宋杳杳有些抱歉的抿抿唇，“咸蛋黄是我自己煮的，本来想加肉松的，怕不新鲜，可能味道没那么好……”

许司意伸手，“那正好，给我一个。”

可能是爬山对能量的消耗太大，许司意吃完一个饭团，又拿起了一个。

宋杳杳这会才反应过来，“正好”的意思。

许司意应该是会去拜佛，吃肉不合适。

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在吃饭上用点心呢？要是她今天带的都不合适，她是不是就只喝水了？

幽幽的，带着半分责怪的眼神看过去，许司意不知怎么就明白了，解释得随意：“我看见你把面包和酸奶放进了背包里。”

宋杳杳收回视线。

心里哼声，那也是不甚在意。

吃饱喝足，宋杳杳跟着许司意，一间一间的拜上去。

许司意每一座佛像前都上三炷香，轻烟袅袅中闭着眼，虔诚的许愿。

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殿中的僧人看见她会点头，道声：“阿弥陀佛。”

然后，递给她香。

宋杳杳默默的跟着她，走进一座一座的寺庙。

从进第一座寺庙起，两人就没再说过话。

宋杳杳想问她许了什么愿，抬眼对上了她平静的面容，几乎要无悲无喜的眼眸。

嘴唇没有办法张开，所有的话都深咽回去。

出了山顶最后一座寺庙，许司意抬头看看天，呼出一口气。

“是不是很奇怪？”许司意歪头看向一直跟在身边，神情严肃不说话的女生，眼眸转动，“人民教师沉迷于封建迷信？”

“没有。”宋杳杳摇摇头，“我就是觉得……”

觉得在佛前上香的你，无波无澜遗世独立，像是要乘风而去。

看起来，疏离漠然，又莫名让人心疼。

“觉得你这样虔诚，有什么心愿一定能实现。”

“我的心愿啊？”

许司意闭了闭眼，十多年前最混沌混乱的那段日子已经模糊，再想起来，记忆里的惶惶惊悸在漫长的时间稀释中，恍若隔世。

除了夏韵，她从未对人提起过。

此刻，在无人寂静的山顶，女生全心全意关切的眼眸中，山风都变得格外温柔。

或许也因为，女生那份纯粹的，已经持续了六年的爱恋。

许司意的目光看向远方，视线散开，像是在看什么，又什么都没看，声音轻寂，“希望来世，奶奶能无病无痛，妈妈不要再深爱一个人。”

宋杳杳心中一痛，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像是有所觉察般，她迷蒙的眸子看向她，喃喃道：“为什么？”

“走吧，咱们下山。”许司意转过头来，声线恢复到一贯的清冷，“很俗套的剧情。校园恋爱修成正果，结婚养孩子挣钱，男方功成名就有了新人，女方接受不了，抑郁自杀。”

宋杳杳眼眸睁大，呆愣半晌，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对方有一丝安慰。

“没什么，都过去了。”许司意似乎一点不在意，像是在说着陌生人的经历，“故事还有后续，男方醒悟，痛哭流涕，深夜买醉。然后，被车撞了。”

她看一眼宋杳杳，反过来安慰她，笑笑，“哎，别这么一脸悲伤的表情。我也不算惨，他们留下来很多钱，这辈子、下辈子都花不完。”

可是，花钱并没有让你高兴。

所以，这就是你不谈恋爱不结婚的缘由么？

深爱最后是伤害。

家破人亡，无辜的孩子满心疤痕。

九月下午三点的太阳灼热，炙烤着人的眼睛，针刺般的扎透皮肤。细细密密，无法逃离。

宋杳杳心痛得不能呼吸。

她怔怔的望着她，在心里说：不要笑了。

不开心，就不要笑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打卡么？这里风景正好。”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许司意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有人，在替她难过，为她心疼。

不需要。

但，心情好像好一些了。

话题被岔开，山风流动，宋杳杳忙不迭拿出手机，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气自己无能。

连句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

这会山顶没有人，视野宽广，流光点翠的景色一览无遗。

深绿、浅绿、红褐色和深深浅浅的黄为底色，大片大片的深红浅红随意点缀，美不胜收。

景色很美，只是不属于此刻的她。

宋杳杳匆匆拍下两张，就按灭了屏幕。

“拍完了，咱们走吧。”

坐缆车下山，回到车上，许司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提醒宋杳杳，“回去泡个热水澡，按摩下腿，会好受些。”

“许老师常来爬山？”

话刚出口，宋杳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小时候常陪奶奶一起来。她会在每尊佛前许愿：‘信女愿折寿十年，求菩萨保佑孙女许司意平安健康长大’。”许司意开着车，没什么感情的说，“她的愿望实现了。所以，我没什么事的时候，也来许个愿，希望她来世能无病无痛。”

“不过，我其实不信神佛。”

“只是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事干，来爬山就当锻炼身体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

宋杳杳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安全的话题。

“许老师，合照我发给你？”

“好。”

宋杳杳打开手机，发送图片，一共也就一张。

早知道……

应该在山脚下就多拍几张的。

*

五点钟回到家，何淼淼发来几张鸭脖卤味的照片。

【周六就该放纵！】

【吃肉看片！】

宋杳杳：来，来喝酒。

何淼淼闻到了故事的味道，带着一大堆吃的，火速赶到。

果然。

宋杳杳肃着脸，拿出了两瓶红酒，碰的往桌子上一放，大有不醉不罢休的架势。

何淼淼认出是上次许司意送的那两瓶，度数不低。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道：“杳杳，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平时宋杳杳不喝酒，家里也没买过酒。上次暖房请客，还是她特意选的一瓶低度红酒。她记得宋杳杳喝了一小杯就满面通红，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散。

宋杳杳瞄了她一眼，没回话。

拿了取瓶器，打开一瓶，再打开另一瓶。

何淼淼心里一惊：“我，我喝不了那么多。”

宋杳杳这样子，绝对是出了大事！她们两人，得留一个保持清醒。

“不是给你的。”宋杳杳给何淼淼倒了一小杯，自己的满上。

然后，在何淼淼眼皮直跳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

脸没红，眸光也清晰，看起来还好。

下一秒。

“我失恋了。”

语气平静的放完大消息，宋杳杳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何淼淼不可置信，宋杳杳昨天还说要学烘焙，给喜欢的人做甜品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小心翼翼的建议：“就算表白被拒，咱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烈女怕人缠！你都喜欢了六年，大不了多表白几次，对方肯定会被感动到！”

“她不喜欢被人纠缠，会嫌恶。”宋杳杳巴拉开何淼淼想要阻拦的手，大口大口的喝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嗝”，她的眼睛红了，视线也不太集中，但话还很清晰：“我决定了，不婚，不恋爱的那种不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