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贺书昭一人与十数人对峙，可贺书昭真的站到了他们，却无一人敢冲上来。
贺书昭眼神冰冷，身形颀长，面上全无惧色，徐徐开口道：“你们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你！你还敢出来！我们要给唐老板报仇！”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开口，正是昨晚被贺书昭逼问的光头手下。
贺书昭坦然伸手，“既然要报仇，你们怎么不动手？”
“贺书昭！你别以为我们怕了你！”
“我很敬佩你们的勇气。”
贺书昭冷笑一声，随意地双手插兜，“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当真有为了替唐晋报仇，而豁出命的忠肝义胆吗？”
“你什么意思！”
“你们若真对唐晋这么忠心，昨晚又怎会一个接一个供了出来？”
“昨晚的事，你还有脸提！”光头手下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来，“我们这次更是要为了自己！”
“立场不同，我们的选择自然也就不一样。”
贺书昭眼神越过光头手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我只是希望你们想清楚，就算你们真的是为了唐晋，杀了我报仇，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众人皆是被问得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免生出股茫然来。
贺书昭嘴角噙笑，眼神锐利而无声地看着众人：“你们自己当然也知道，杀了我，你们可都是要偿命的。”
“你们不过双十的年纪，出来谋生已是不易，想必家中也是有老有小，替唐晋那样的人卖命，再赔了性命，徒留老弱妇孺，不值当的。”
“你！你说这些不过是想吓唬我们！”光头手下大着胆子上前，“现在你在我们手上，谁来给你报仇！”
“呵。”贺书昭嗤笑一声，扬了扬头，眼神看向光头手下后方。
众人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去，吴海华不知何时带领了数十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现在明白了吧。”贺书昭淡淡道，“对于你们，我已经非常的心慈手软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贺书昭依旧是毫无波动，面不改色道：“很简单，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贺书昭竟然就打算这么放过他们？
光头手下猛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怒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唐老板就是这么骗的！丢了性命！”
贺书昭无奈地地叹了口气，垂头拨弄了下头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贺书昭抬起眼，阴寒森冷，“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你们。”
这狂妄自大的一番话，却不由让光头等人一楞。
若是贺书昭真要杀他们，在昨晚便可动手，又何必杀了唐晋后放了自己？
但要放他们，却也没一个人敢真的走，吴海华如同尊凶神般，面露杀气地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贺书昭挑了挑眉，“吴海华，让他们走。”
吴海华恶狠狠地扫过这些人，大发慈悲地长腿一迈，让出了条道来。
光头等人一看，试探性地缓缓外走出，见果真没人阻拦，纷纷弃了手中棍棒，作鸟兽散似的往外逃去！
可人群中突然有个身影逆流而上，撞开了汹涌的众人，手中寒光闪烁，竟是把十厘米的刀，直朝贺书昭袭来！
顾棠眼神一紧，三爷！
眼前的变故却让贺书昭皱了皱眉，他避也不避，却扭头看向已经冲到自己身边的顾棠。
那人却身子一转，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
原来这人的目标不是贺书昭，正是顾棠！先前的假动作是为了骗顾棠现身！
顾棠反应也是极快，腹部一阵刺痛，他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抬手一扭，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竟是活生生地被顾棠捏碎了！
那人痛得倒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顾棠，眼中的恨意似要吃了顾棠的肉，啃了顾棠的骨头般惊心！
顾棠拔出刀随手丢在掉地上，腹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不过瞬间，他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
“许琰，我放一你命，你竟然要杀我？”
许琰恨极了顾棠，额头青筋暴起，癫狂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顾棠！”
“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和三爷不会这样！是你抢走了我的位置，抢走了我的三爷！”
“我恨不得杀了你！第一天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我要杀了所有觊觎三爷的人！”
顾棠一手捂着腹部，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他皱起眉头，脸上满是困惑，不自觉又看向贺书昭。
许琰的话已经让贺书昭厌恶地想吐，他恨不得现在掏出枪把许琰打个稀巴烂！
但——
察觉到顾棠的视线，贺书昭心中冷笑，转过头，看向顾棠，“我让你处理干净，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顾棠收回视线，垂着头，按住腹部的伤口一言不发。
贺书昭缓缓走向顾棠，抬起他的另一只手，将一件冰冷又沉重的放在顾棠的手上。
“现在，杀了他。”
顾棠猛地一抬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三爷说什么？”
贺书昭将顾棠的手握紧，好让他更能感受到手中的东西，一字一句重复道：“杀了他。”
顾棠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一把闪着黑色光泽的手枪，正被在握在手中。
他抗拒地想松开手，却被贺书昭按得更紧。
“你在犹豫什么？你好心放过他，可许琰是怎么对你的？”
贺书昭缓缓贴近顾棠的耳朵，声音如同迷惑人心的海妖，低沉而呢喃。
“他恨你，他要杀你，他从来就看不起你，这些你都知道，难道你心中就甘心受下这些侮辱？”
“现在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杀了他，让许琰好好看看，你不是个废物，你不是孬种！”
顾棠看着贺书昭一点一点把自己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微微转动，将枪口对准了许琰。
顾棠浑身都在颤抖，“三爷……不行……我不能……”
贺书昭另一只手环住顾棠的腰身，按在他的伤口上，“你身上还中了一刀，你要是不开枪，耽误了去医院的时间，死的可就是你。”
从后背看去，贺书昭正好靠在了顾棠的肩上，在贴着耳朵说话，仿佛贺书昭亲密地抱住了顾棠——
如果忽略地上那一滩血的话。
“哈哈哈——”
许琰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双眼睁得极大，死死地看着贺书昭。
“三爷！顾棠他就是给废物！他不敢杀我！你让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能让你更满意！三爷，只有我对你是忠心的！”
“杀了他。”
贺书昭的声音冰冷而蛊惑。
“不行……”
“杀了他。”贺书昭缓缓加重了力气，扣在扳机的食指一点点地往下压去。
“三爷……”顾棠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我做不到。”
“他不敢！他不敢！哈哈哈——”
贺书昭骤然松开双手，厉声喝道：“我让你杀了他！”
“啊——！”
顾棠猛地睁开双眼，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巨响，眼中的是那张许琰癫狂痴笑的脸，终于在临死时，满是惊恐和畏惧。
“啪嗒”一声，顾棠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他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只有呼吸时的背部上下起伏着。
贺书昭满意一笑，抚慰似地摸了摸顾棠的头，“做得不错。”
突然顾棠脱力般地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再也忍耐不住地干呕起来，最后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贺书昭懒懒收回视线，勾了勾手指，叫来吴海华，“把他送去医院。”
处理完这一切，贺书昭一回头，乔安安才缓缓从水池后走出，小脸苍白，显然刚刚被吓得不轻。
贺书昭双手插兜，歪着头，挑了挑眉问她：“你走不走？”
乔安安连连点头，凑了上来，“我跟你一起走。”
“我指的不是这个。”贺书昭说：“我问你要不要和他们一样，离开平津。”
这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方才那群手下了。
他们报复不成，在平津自然也是呆不下去了，除了离开平津，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乔安安抬眸看着贺书昭，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不走，我要和你呆在一起。”
贺书昭淡淡道：“方才不是还怕得要死吗？这会又不走了？”
乔安安不高兴的“哼”一声，“我害怕是当然的，可我喜欢你，和害怕比起来，自然是比不过的。”
“你要是一直不走，以后有的是你害怕的时候。”
“我无父无母，好不容易在平津有了落脚的地方，你偏要一直赶我走！”
贺书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今天冒险来救我，我很感动。”
乔安安这才扬唇一笑，嗔了贺书昭一眼，“只要你记得我的好就行。”
“可我对你，却算不上好。”
“谁说的！”乔安安一把搂住贺书昭，生怕贺书昭不记得似的，仔细道来：“当初在丽都皇宫，我被别人轻视刁难，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是你出面帮的我！”
“我们舞女，从来都只有卖笑陪酒，甚至身体都不能由自己做主，毫无自我，是你第一次给了我尊严，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想践踏我。”
“你说，你对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