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湛霄当即掩入不远处的御膳房。

正值备膳,御膳房内灶火噼啪,声音吵杂,能很好掩盖他方才的动静。

能有这么强内力的人,除他以外,江湖上找不出第二个人。

没想到这宫里还藏这样一个高手。

是谁?

是御前侍卫?还是跟他一样,是闯入者?

天家底蕴深厚,网罗能人异士本就不奇,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气息,不好判断此人武功是否在他之下,但那份内力的精纯与磅礴,绝非寻常武人所能企及。

他得小心行事。

湛霄像一道影子贴在梁上,静闻外间的动静。待那股气息逐渐远去,他才从御膳房离开。

……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江芙诗都在听严司教讲授“用膳礼仪”,从如何持筷讲到如何舀汤。

终于熬到上菜,她刚拿起筷子,想夹一块眼前的点心。

严司教立时呵斥道:“殿下,手腕下沉三寸,食指不得如此用力。这哪是公主持箸,村野农妇尚且不如,重来!”

江芙诗难受地抿了抿唇。

她饿的眼冒金星,指尖微微发颤,只好重新调整握筷的姿势,刚夹起面前的鱼肉,严司教的戒尺“啪”地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

雪白的皮肤顿时浮起一道红肿的棱子,火辣辣的疼直钻心尖。

严司教厉声道:“殿下,手腕又抬高了!您是半点没听进去吗?”

“这般简单的姿势都学不会,莫非是公主从前在民间野惯了,连筷子都不会使了?”

江芙诗吃疼捂手。

这老妪百般挑剔,分明就是故意的。

天未亮便唤她进宫,又不让她用膳,先是在外头罚站听训,现在又吹毛求疵,屡屡责打,存心不让她吃上一口。

“严司教。”江芙诗忍无可忍,“本宫敬你是宫中老人,一再容让,你却得寸进尺。莫非真当本宫是那可以任你揉搓的面团不成?”

“规矩体统,岂是儿戏?老奴严厉,也是为了殿下作想。”严司教的语气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令江芙诗心头火起,真想当场掀了这桌席面。

可这是皇后的旨意。

如果她公然抗命,那么皇后肯定会借题发挥,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江芙诗只得捂住刺痛的右手,强压下满腔屈辱。

大不了忍忍,等熬过今天,她就称病闭门不出,看皇后还能如何磋磨。

她最擅长装病了。

毕竟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是这严司教,狐假虎威,气焰如此嚣张,若不是手上戴着银丝手套,让她没机会下手,不然一定让这老妪试试‘红酥手’的厉害。

“好了,继续。”严司教命宫女把新一道热腾腾的羹汤端上来。

羹汤鲜美的味道令江芙诗更饿了,她端正坐姿,依着规矩去舀汤,没想到又被严司教一戒尺敲在腕上,

“手腕要平!汤匙不可碰碗!重来!”

来回数次,从巳时初到午时末。

江芙诗一口都没吃上,手背上还都是交错的红痕,火辣地疼。

好不容易‘勉强’通过了用膳礼仪,又到了学习奉茶之时。

江芙诗只觉胃似火烧,绞痛袭来,眼前渐渐泛起黑雾,端着茶盏的手止不住地轻颤。

严司教还在喋喋不休地训诫。

“玉瑶公主三岁时就已娴熟此礼,殿下如今才学,已是晚了十余年。”

“今日老奴奉旨教导,乃是皇后娘娘恩典,殿下这般错漏百出,真是贻笑大方,有损天家颜面。”

“……”

两侧侍立的宫女垂首屏息,看向江芙诗的眼神,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的,还有怜悯的。

江芙诗一语不发,双唇紧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什么都是皇后娘娘……

这毒妇分明是要将她磋磨至死,才肯甘心。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步步退让,皇后还是容不下她,连一条活路都不愿给她留。

“殿下,到时辰练习步态了,请移步到院中回廊下。”严司教面无表情地催促。

江芙诗强撑着站起身,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胃中灼痛难忍,目光扫过两侧垂首的宫女,没有一个人敢来搀扶她。

此时已是申时初。

太阳西斜,秋日的凉风穿过庭院。

江芙诗咬牙一步步挪向回廊,严司教在一旁冷眼盯着,不时用戒尺点地纠正她的步伐,又唤来一名宫女,让她训练走姿时,头上再顶一碗清水。

正走得摇摇晃晃。

孙嬷嬷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尽头。

严司教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迎上去:“嬷嬷您来了,可是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孙嬷嬷笑看江芙诗:“老奴是来替皇后娘娘瞧瞧,公主学得如何了?”

假仁假义,摆明了是来看她笑话的。

江芙诗连眼皮都未抬,只冷冷盯着地面。

严司教赶忙表忠心:“请娘娘放心,老奴定会将公主教导得规行矩步,不敢有半分懈怠。”

看了眼江芙诗满是伤痕的手,和疲惫虚弱的神态,孙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娘娘自是信得过严司教的。”

“只是公主殿下还需更用心些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江芙诗看出孙嬷嬷此行绝非只是看看,果不其然,严司教陪着孙嬷嬷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外走去。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去领皇后的新旨意,或是商量明日如何变本加厉地磋磨她。

江芙诗心中冷笑,刚收回眼神,忽然额前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霎时一黑,紧接着,她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

待走出了偏殿,孙嬷嬷冷声道:“娘娘说了,让你明日再加把劲,磨一磨玉荷的心气。好歹是个公主,虽然出身不正,但也得有个公主的样子不是?”

“是是。”严司教连连点头,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老奴明白,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送走了孙嬷嬷,严司教志得意满。

这回她帮皇后狠狠磋磨玉荷,事情办得好,没准能得娘娘恩典,抬一抬品级,往后宫里宫外,也能得人尊称一声‘大人’。

正想得入神,严司教揉着酸胀的脖颈,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

她仔细瞅了瞅四周,安静如常,并无变化。

——突然。

不知哪来的力道猛地砸向她的后背,像是被什么人踹了一脚。

“啊!”

严司教惊声大叫,扑通一声,摔进了廊旁的荷花水潭。

“啊!救、救命,唔唔唔——”她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回水中。

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严司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被水草拖住了脚。

“救、救我……”

岸上的湛霄眼神漠然,看着她在水中挣扎。

凄厉的呼救声瞬间划破了宫廷的宁静,很快引来了附近所有当值的宫人。

宫女太监们一窝蜂地全涌向了池塘边。

“快!严司教落水了!”

“拿竹竿来!”

“谁会水啊?快下去救啊!”

现场乱作一团,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落水吸引,湛霄掠回廊下。

身量娇小的公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如纸。

他赶紧俯身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但尚且平稳,估计是饿晕了。

湛霄直起身。

他的任务只是确保公主不会被杀而已。

杀手的第一条铁律便是隐匿行踪,不节外生枝。

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这里高手如云,眼线密布,他不能为此等小事暴露自己。

正当他打算放任不管,却见公主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幼兽般的呜咽。

湛霄脚步一滞。

整整一天,公主水米未进,从罚站到苛责,所有折磨他都尽收眼底。

公主金枝玉叶,这般磋磨之下,还能支撑几时?

难道今日种种,本就是一场欲取公主性命的毒计?

他低头凝视,公主唇上已无半分血色,呼吸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

湛霄不再犹豫,脑中勾画出前往御膳房最隐蔽的路径。

他俯身把公主搂在怀里,让她靠在他身上,紧接着从偏殿掠出,悄无声息地掠过屋脊,落在了御膳房的后檐阴影之下。

几名厨娘似乎在准备贵人的吃食,灶火正旺,人声嘈杂,恰好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灶头上不知正炖着什么,甜香四溢。

湛霄屈指弹出一粒石子,击中墙角堆叠的空箩筐,发出一阵哗啦声响。

厨娘们疑惑对视。

“什么在响?”

“难道又是野猫蹿进来捣乱?”

“准是从西边废园子那蹿过来的,走走走,去看看,不然等会打翻了东西,又要挨罚了。”

人都走光后。

湛霄用剑鞘尖端撬开炖盅盖,拿起旁边的汤勺,细细吹凉,小心喂给公主。

甘甜的羹汁滑入喉咙,江芙诗咂了咂唇,本能地吞咽。

就这么喂了小半盅。

忽然,那种强大的威压之气又出现了,而且还越来越近。

湛霄迅速用热水将炖盅补满恢复原状,拭净痕迹,旋即抱起公主,隐入堆满粮袋的角落阴影。

片刻后,一道惶恐的声音响起:“陛下,您万金之躯,怎的亲自到这烟火之地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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