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天界与魔界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混沌之战,魔尊修一凭借一口“灭世之鼎”占尽上风,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一最终还是被战神赤幽一剑穿心,元神四散。但修一以归墟之力从鼎中释放的归墟业火却无法熄灭,漫无目的地焚烧三界,可谓惨绝人寰。幸而天帝的师妹羲皇用混沌之力将鼎中残余的归墟之力化解,才阻止了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她也因此浩劫晋升为天神,从此以苍生为生。
为了防止魔族卷土重来,天帝将“灭世之鼎”封印,并下令关闭天界与下界唯一的通道——不周山天阶。从此天地两隔,就连照拂人间的众仙神也只有手持天帝诏令才能往返于天地两界。
海内昆仑之虚,是天帝在凡间之下都。其西北三百五十里是玉山,西王母所居也。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则燃。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
世人都指玉山为极荒芜之地,豺狼野兽极多,无人敢靠近。而玉山中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仙子,名叫玹羲。她是玉山西王母的弟子,论学识、论灵力都平淡无奇,唯独好自由这点在西王母众弟子中卓尔不群。但就因其与同门格格不入,在师门中并不受待见。西王母对她也只是漠然置之,放任自流。
众人皆以为玹羲是个仙山中的野丫头,唯有她常年独自在玉山各处游走。远远看去,年纪轻轻就头顶“白发”,肩上还垂着毛茸茸的白色“发辫”。只有几个与她亲近的师兄弟知道,那哪里是白发,那白毛明明是头顶趴着的那只雪白长毛的蓝眼灵猫。
尺玉就是那只蓝眼灵猫,也是赖在玹羲身边众多灵宠中的一只。尺玉大部分时候只懂吃喝趴窝,好在极为护主,成功被玹羲收为灵兽。
但除了玹羲身边的灵宠们,玉山的妖兽、精怪见了她可要退避三舍。因为山中有个传说,说玹羲是妖魔后代,业火绝技一旦祭出,方圆百里之内的凶兽妖孽都得灰飞烟灭。其父母被天神降服,西王母心善,念其年少无知将其收入门下。只是玹羲自己从未将这个传说当真过,旁人数百年来也从未有人见过她出招。
“玹羲!玹羲!你在哪儿?”
正在瑶池泡澡的玹羲远远看见大师兄折青急匆匆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虽说折青是这玉山之上对玹羲最为照顾同门,但衣冠不整的玹羲也不好意思就这么与师兄见面,于是一头扎进水里躲了起来。
跑近的折青看瑶池如镜子一般平静,看起来不像有人,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池边的仙壁石下一直有小气泡冒出,便猜到了玹羲的把戏。
折青抬起两条手臂往胸前一叉,站在岸边没好气地道:“我说玹羲,你就别躲了,这瑶池之水灵力过盛,任何人不得擅入,也不养鱼,也就你敢藏在这水里玩,看我不告诉师尊。”
只见玹羲一脸黑发地从水里钻了出来,她像撩门帘一样用食指把脸前面的头发拨开道:“师兄,我可没躲,是我的耳坠不慎落水这才下水捞的……”话说一半才想起自己并未着衣,又赶紧将身子往下藏了藏,用灵力甩出缎带法器若凌,死死缠在了折青的眼睛道:“师兄别看,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找我?”
“天帝有诏书宣读,师尊让大家都去琼华殿。师兄弟们都到了,就缺你了。”折青着急道。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天帝的诏书跟我这下界山野小仙子有何关系,少一个我,师尊不会在意的。有人说不定还嫌弃我不懂礼数,压根儿就不希望我到场。”
折青严肃道:“这次情况不一样,师门上下少一个也不行,宣读诏书的仙侍等着呢,你快起来跟我走。”
玹羲顶着尺玉赶到琼华殿时殿内已然人声鼎沸。她许久没看到过这么多人了,随即害羞地躲到了人群的后面。只有一直盯着门口的折青远远就看到了她,凑到西王母耳边道:“师尊,玹羲来了。”
“咳~”西王母清了清嗓子,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仙官,请宣读诏谕吧。”
手拿诏书的仙官恭敬地点点头:“是,娘娘!”
“天帝诏曰,朕居太微,统御万灵,位居尊而鉴卑,悲悯苍生,无时忧心万灵疾苦。今魔域动荡,下界不稳,悠悠众仙,靡靡忘本,朕心甚悲,为获三界永宁,树天界威望。现重开不周山天阶,下界后辈诸仙,今起三年内只要得三千功德者皆可在永宁年上元节飞升上天界,参加 “神武试炼”。届时将遴选出神武殿主事上神及殿内各辅神,恩泽天下,护佑三界,得天道庇佑,承福德善功。”
仙官话音刚落,殿内就交头接耳起来。玹羲只听旁边的小师兄道:“千年前三界混沌之战,齐曦、姬俊、焜玄、姜疑四位将军浴血奋战,可谓立下了不世之功。”
“对啊,天帝虽然封他们为东海、南幽、西炎、北冥四帝君,神职高居天帝之下,但终究是下界神仙,不能随意出入天界,只能在凡间各自居于一方,虚名罢了。如今他们尚且长居下界,倒让我们这些小仙去竞争天界上神之位,谁能担当得起?”
另一个师兄忍不住插嘴道:“谁说不是,当年那场大战,前战神赤幽不就是功高盖主,走上了佣兵叛乱的魔道,最后被天帝判为与天界势不两立的新魔尊了,神武殿战神这位置兆头不好。”
“你还敢提他!那赤幽只要战功,为弑杀魔尊修一不顾业火之威,让多少仙妖战士惨死,要不是羲皇娘娘用混沌之力舍命阻止业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玹羲正听得饶有滋味,折青用弹指在他们额头一个个弹了过去:“叫你们妄议天帝,胡说八道。”额头顶着脓包的众人这才闭了嘴。
一脸严肃的折青转头便笑着问玹羲道:“你擅长符篆,兵法,又会奇门遁甲之术,这‘神武试炼’要不要去试试?”
玹羲撇了撇嘴:“且不说我连师兄你的灵力都不济,就算我有些旁门的道法,单凭我这玉山小仙子的身份,恐怕连神武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你打不过我,那是因为……”折青欲言又止,他深知西王母娘娘亲自封住玹羲业火之力的用意,这在玉山是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因为什么?”玹羲好奇道。
“没什么。”
玹羲还是不依不饶:“好师兄,是师尊有什么好功法还没传给我么?”
“你就别问了,师尊不让我告诉你。”
这话让玹羲都怀疑自己不会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之女吧。但她还没来得及追问,折青便转移话题道,“仙子的身份有何难,我玉山擅长变身之术,给你换个玉山正殿仙君的身份不就好了。要是你真被选上了,我就不信天帝会因为你是个不知名的仙子就治你欺君之罪。咱们师尊,还有天神羲皇不都是母系天神。”
玹羲依然不为所动。
折青继续道:“玹羲,上天界的机会如此难得,即使你不为成为上神,去了也是一次见世面的好机会。听说天帝和四大帝君的子嗣都会去参加,说不定能遇到哪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神仙权贵,也免了你总在这玉山孤苦伶仃地跟灵猫混在一起。”
玹羲闻言想起了小时候在瑶池法会曾远远见过一位白衣仙君,骑着战马如风一般来去,此人在空中弯弓搭箭,对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可以做到箭箭无一虚发,可谓法会仙君中最身手矫健的一个。
更让玹羲至今念念不忘的是法会上其他仙君都在展示自己的杀伤力,而这位仙君却布阵用自身灵力将**聚合,又将其移动到干旱少雨的昌业城,让满眼沙丘之上降下甘霖,留下了那里最大的一弯星月之潭。
当时在场的众仙神都觉得这小子有些傻气,费尽灵力扭转天意只会自讨苦吃。但玹羲不觉得,玹羲在他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生生之气,这是强大的善意,也是叛逆的浪漫。想到在天界也许有机会再遇到这位白衣仙君,玹羲有些心动起来。
但闲散惯了的玹羲转念想到这主神之争得多艰难无趣,便又开始动摇,她故意对折青道:“我才不想当什么主神,也不想婚嫁,我喜欢玉山,我要陪着尺玉和小毛球们,要去你自个人儿去吧。”说完转身顶着尺玉溜走了。
当她跑到弱水边一个石洞口时,尺玉忽然从她身上倏地跳了下来,倏地跑了进去。不明所以的玹羲只得跟在后面。
洞里的情景让玹羲看呆了眼。尺玉身旁趴着一只忧伤的小猫,邋里邋遢,瘦得不成样子。而她的身旁,躺着母亲的尸体。不知何时,应该早已离世。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小猫却不离不弃,似乎以为母亲只是睡着了,不断地舔舐着母亲已经没有了温度的身体。
尺玉道:“主人,帮帮他吧。”玹羲摸了摸小猫的头,在弱水边找了个地方安葬了他的母亲,然后把他抱到怀里道:“阿狸,以后你就叫阿狸吧。不用怕,我们带你回家。她叫尺玉,以后尺玉就是你姐姐了,她会照顾你的。”虚弱的小猫闻言终于安心地在玹羲怀里睡着了。
晚上,回到房间,玹羲坐在榻上把玩着若凌,回想着白天山洞里的画面,忽然鼻子一酸,小猫有母亲,折青师兄也有母亲,自己却从未见过母亲,甚至都不知道母亲是谁,长什么样子,眼泪就断了线似的从眼角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若凌的一角。
玹羲不自觉地将若凌把玩着缠绕在自己手上,缠着缠着忽然瞥见若凌泪湿的地方显出了几个小字:“母神羲皇……”
师尊曾说过这若凌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信物,难道说自己的母亲是折青提到的天神羲皇……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母神羲皇”四个字真真切切地放在玹羲眼前。她在榻上思来想去,翻滚了一整夜未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玹羲便跑到折青的房门口使劲敲着门。折青穿着长衫推开门,揉揉眼睛道:“你谁呀?大清早的,吵我睡觉。”
“是我,玹羲,折青师兄,我改主意了,我想去‘神武试炼’,你带我去吧。”
“你昨儿不还说没兴趣么,怎么一晚上就改变主意了?”
“我想去找我的母亲。”
“小玹羲,我从你来到玉山就没听你提过母亲,你母亲是谁你知道吗?难不成她在天界?”
玹羲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定了定神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有可能是你昨天提到的天神羲皇!”
折青噗嗤一声,用食指戳了戳玹羲的额头:“我看你的脑袋被那群毛球挤坏了吧。别逗了,那可是天神羲皇,一个能开天辟地生万物的天神是你母亲?”
被折青这么一说,玹羲也有些心虚:“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你看这若凌上的字!”说着用灵力把若凌的一角展开到折青眼前。
折青瞪大了眼睛:“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呀。”
玹羲翻来覆去地找了找,角落的字已经消失了。“昨晚我流泪的时候,明明看到上面写着‘母神羲皇’,师尊说这若凌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我不会看错的。”
折青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信你,但师兄我也不清楚这几百年前的事儿。事关天神羲皇,我看你还是去问问师尊吧,不要弄错了。”
折青看玹羲有些畏难,接着道:“去吧,就算你要跟我下山,也得跟师尊说一声不是。她老人家今日去玄圃赏花,你跟着去,花园人少,说话方便。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可别被其他人挡在门外了。”
玹羲伸出双手,捧着折青的双颊摇来晃去地揉搓了一顿,刚才的阴沉已经烟消云散,她微笑道:“谢谢师兄,我这就去准备。”
玹羲打扮成了西王母身边侍女的样子跟在众人身后来到了玄圃。
七月万物葱茏,玄圃的花园里大朵大朵红润润的扶桑花挂在枝头,很是艳丽。西王母拿起一枝轻轻摘下道:“吾要在此采花酿酒,不会这么快,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闻言皆转身离去。正在玹羲纠结时,西王母开口道:“玹羲,你留下……过来,帮我把这些花采下来。”
玹羲低着头,踏着小碎步挪到西王母面前:“师尊,您怎知我在?”
“你那白毛球早就钻到花下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玹羲刚想钻到花丛里捉住尺玉,想起师兄的嘱咐:“师尊面前要守规矩,不要多话,时机合适时再开口。”于是玹羲忍住了,蹑手蹑脚地走到扶桑木前伸手开始帮忙摘花,可没安静两分钟便忍不住多言道:“师尊,这么好看的花,摘掉多可惜。”
“花再好看也就看看,酿成扶桑花酒可以救治很多人,你说是摘了酿酒好,还是放在枝头等着凋落好?”
玹羲低头不语,不自觉加快了手脚。
“行啦,人都走了,你就别装乖巧了,说吧,找师尊什么事?”
玹羲放下手里的篮子,双手抱着西王母的手臂撒娇道:“师尊,你说过,我不是您从山下捡来的,那您应该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吧?”
西王母眉头一紧:“你终于还是来问我了。我就知道这玉山留不住你一辈子,你终究还是会长大,会想知道自己的来历……来,坐下,听我慢慢与你说。”
西王母领着玹羲走到瀑布边的亭子坐下,让玹羲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样,哗啦啦的水声让旁人丝毫听不到谈话的内容。这才开口道:“你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天神。”
玹羲激动道:“是天神羲皇对吗?”
西王母很意外:“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看到了若凌上母亲留下的字迹,但只有“母神羲皇”四个字,不知道还有什么?”
西王母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若凌上是否还有其他文字,但我知道你的母神希望你忘记自己的身世,活得自由一些。”
玹羲接着问道:“那母神为何抛下我?”
西王母感慨道:“你母神是创世母神的继承者,是福佑社稷的天神,主管着人间婚嫁繁衍,揪心于三界太平……我想她有她的难处。”
玹羲不能满足于这简单的答案,用祈求的眼神盯着西王母想要知道更多。
西王母继续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故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后来的天神是创世之神——女娲娘娘,她用混沌真火炼出玄玉补上了天界漏洞,斩断神鳌的四肢,竖起了四方天柱,重新撑起了天界。后来又修建了不周山的天阶连接天地二界,成为天地间比天柱更加稳固的中心。但这天阶与天柱终日受到天地间的浊气侵蚀,常年需要玄玉修补。你母神女娲娘娘的继承者,自然拥有这混沌之力。只有她能用混沌真火借助 ‘昆仑鼎’将息壤淬炼成玄玉,这淬炼之法自然需要她心无旁骛。”
“那她现在何处?”玹羲好奇地急着追问。
“这个为师也不知道。三百年前是你母神的侍女将襁褓之中的你交到我手中,托我照顾,其余并未多说。”
“那母神把我送到这里,三百年来从未来看过我?”
“千年前的混沌之战后你母神便已隐世,三界都无人知晓她居于何处。”
玹羲想了想:“那我的父亲又是谁?”
说到这里,西王母有些迟疑道:“本不该你知道,但还是与你说了吧!天神不可动情,你母神并未婚配,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并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想这也是她的秘密。”
西王母说着抚摸了一下玹羲的头顶,接着道:“你想下山去便去吧,但记住一点,不要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这会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完西王母已经消失在半空中,最后留下了一句回声:“唉!天命不可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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