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夫人见状觉得此事即将柳暗花明,于是吩咐下人备好酒菜打算招待客人。“各位仙君,小儿的事就拜托了。劳请各位仙君移步花厅,本君略备薄酒,请几位寒舍小酌,万勿推却。”
盛情难却,四个人随着侍女往花厅走去,路上玹羲奇怪地问道:“城主大人和夫人不与我们同去?”
“飧食是专门为各位仙君准备的,大人和夫人另有简食。”侍女恭敬地答道。
玹羲小声道:“这位大人倒是宽待宾客薄待自己的好官嘛。”听到这话,连焜烨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等四个人看到花厅的一桌盛宴,全都愣住了。而旁边的侍女热情地一一介绍道:“这是新鲜的凉拌生血,这是烤竹虫,这是埋在祭台下十年的陈年猪肉……每一道菜都是厨子特地问过城里祭司大人的。”最后还特别指着一盘老鼠道:“还有这个,是我们龙山城的特色——龙山烤鼠,城主大人正是用这个办法消灭了十年前的鼠患,为了纪念灭鼠成功,此后龙山城的祭品中就多了这么一道特色。”
四个人面面相觑,但此种场面下谁也不好意思独自跑走,只得坐到桌旁。看着这一桌菜不是菜,祭品不是祭品的东西几个人都沉默了,不知说什么好。侍女还盛情地给每个人倒上了酒,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动筷子。
玹羲无法想象这些东西吃到嘴里是什么感觉,想想就觉得作呕,可这场面着实无法扭头就走。她环顾了一下其余三个人,也都面无表情。玹羲心想,那只好让我来打破一下僵局了。于是玹羲诡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烤鼠放到旁边焜烨的碗里道:“西炎真君,这烤鼠彰显着城主大人治理有方,想必滋味万千,你尝尝。”
折青和玄启不约而同地看向焜烨,好奇他如何应对。玹羲本以为焜烨会嫌弃地拒绝,没想到他拿起筷子三口两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整只烤鼠。玹羲心道,这西炎真君莫不是五谷不分的傻子?连老鼠也吃。一旁的玄启也惊疑地望着焜烨道:“烨,味道如何?吃不下不用勉强。”
焜烨反倒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吃?都看着我。这烤鼠表皮酥脆,肉质鲜嫩,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田鼠的美味,体内的油脂又都被烘烤走了,完全不腻。”说完拿起酒壶咕嘟咕嘟地大喝了起来,喝完还用袖口抹了两下嘴,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只烤鼠。
虽然看焜烨吃得很香,但其余三人还是提不起食欲,只看焜烨一个人一盘接一盘地尝试着。折青忍不住道:“怪不得西炎真君神力无边呢,这品味、食量也异于常人啊。”
焜烨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平时也不吃这些,看你们不吃,我才多吃几口,不好驳了城主大人的面子。”
玹羲心道,看来这西炎真君也不是冷血怪人。只是就这么个吃法,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坏肚子。
终于,几个人熬到了焜烨吃饱,这才一起回到前厅。城主大人微笑道:“府上专门为仙君们准备的祭品菜肴可还合几位仙君的胃口?”
折青客气地帮大家回道:“城主大人客气,确实美味!”
玹羲觉得折青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这讨好人的性格很让人恼火,直言道:“城主大人下次不必这么费心,我们既然在下界行事,就与你们并无不同,粗茶淡饭就好,城中酒楼也不错。”
城主大人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仙君们习惯特别。与我们一样就好,待仙君们解决完麻烦,一定设家宴再款待各位,到时一醉方休。”
玄启没有理会城主大人的客套,严肃道:“城主大人,男子失踪之事,我们若想搜集更多信息,需要询问更多相关之人。”
“对,我们需要知道失踪的人他们究竟都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征。”玹羲接话道。
城主大人收敛了方才的笑容,严肃道:“今日已晚,请几位仙君先在府上住下,明日我就派人去把相关人员请到衙门上来问话。”
城主大人的夫人忽然插话道:“四位仙君,我有一事有些为难,府上不大,只有三间客房,请问四位仙君可否将就将就。”
玹羲一听,自觉两位仙贵必然单独就寝,自己和师兄一间难免尴尬,开口道:“我夜里磨牙,恐怕打扰折青师兄休息,我就待在这前厅打坐即可。”
没想到焜烨道:“我这个人怎么都能睡,不怕打扰,就让我和玹羲仙友同住一间客房吧。”
玹羲呆住,刚想开口说自己也不习惯与别人同房而寝,又顾及到为了“神武试炼”,不方便太过矫情多言,万一暴露仙子身份。于是即使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勉强答应下来。不过好在经历了刚才的饭局,焜烨好像没有刚见面时那么讨人厌了。
玹羲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嘴里忍不住牢骚道:“什么大师兄,只顾自己,也不帮我说话。”
一旁的焜烨闻言,奇怪道:“玹羲,你在说什么?若是不方便同寝,那我将房间让给你就是。”
玹羲心里窃喜,这憨憨还有些通情达理,客气道:“倒也不是不愿意,我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害怕扰了西炎真君清静。”
“我这个人不挑剔,不像玄启睡觉总是辗转反侧,一丝动静也会警醒。你要不习惯,自己睡就是。”然后抬头指了指对面起翘的屋顶,道“我睡那儿就行,给月亮上的常羲娘娘搭个伴儿。”
玹羲心道,也行啊,可不是我赶你出去的。
于是,玹羲独自开心地来到客房,可仔细想了想,又有些愧疚,焜烨与自己同房时应该是为了体量玄启,同时又照顾了折青,最后还把房间让了出来。况且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这么看某些时候比折青师兄还要心思细腻。
想着想着,玹羲便安心地躺着榻上睡着了。可刚过子时,她便听到门外有声响,本以为是夜里风大便没想理会。不想声音越来越大。她仔细一听,是有人在扣门。
“玹羲,快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了焜烨的紧张的声音。
玹羲疑惑,一个帝君之子,在人界能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躲进房间,问道:“西炎真君,发生何事了?”
咚咚咚的扣门声越来越急:“快,你再不开门,我只能施法闯进来啦。”
玹羲这才觉得事情不对,披好衣服立即打开门栓。门一开,焜烨就如闪电般闯进了客房放马桶的隔间。玹羲这才焕然大悟,这还真是神仙在人界也有三急。过了好一会儿焜烨都没有出来,玹羲关心地问道:“西炎真君,你可还好?”
焜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今天那桌菜好吃是好吃,就是闹肚子,我实在无处可去,只能打扰玹羲你了。”
“无碍无碍……我去厨房给你煮碗葛根芩连汤,专治腹泻的。”
焜烨有气无力地道:“多谢玹羲兄了。”
等玹羲从厨房回到房间,只见焜烨高大的身体无力地趴在榻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玹羲没有吵醒他,把药放在一旁,自己盘腿而坐,就这么过了一夜。
清晨焜烨醒来看见床边的药汤和静坐的玹羲,感激之心油然而生,竟端起凉了的药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玹羲睁开眼道:“西炎真君,药都凉了,别喝,喝下去只会起反作用。”
焜烨吓得把嘴里的药又吐了出来:“你不早说。”
玹羲忍不住笑了:“西炎真君在人界百年,信众无数,却不懂得生活,还真是有些可怜。”
这次焜烨总算没有抬杠,好言好语道:“那我日后要多跟玹羲兄学学。”顿了一会儿接着又道:“对了,昨晚多谢了!”
玹羲笑道:“西炎真君竟然也会客气。”
说话间,侍女已来通报:“两位仙君,城主大人前朝衙门有请。”
他们到来之时,府衙内已经挤满了人,城主着人顺着妇人们挨个问道:“你们男人都去哪里了?如果失踪了为什么不来报案?”
她们一个个直摇头,也不敢说话,偶然有个年轻的姑娘道:“我们不知道,报了案也找不到。”
城主大人看到妇人中有一位身着丝绸深衣的夫人,问道:“王夫人,您府上在下最是熟悉,您府上老爷离家已一年有余,您可担惊受怕?”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自有自己的路要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人和尸都不见,那就吉人自有天相。”
对于这样的回答城主大人无言以对。城里男子越来越少,却始终未见尸体与新坟,家中也不担心,着实奇怪。
说着堂内又吵闹起来,大部分人似乎并不愿意被盘问。直到众人看见一身白色山纹长衫,头戴翡翠发冠的玄启带着焜烨、玹羲和折青走进堂内,四下才安静下来。一个孩童兴奋地叫道:“仙君下凡了,仙君下凡了,妖怪要被抓走了。”
玄启俯下身问孩童道:“小童子,你所说的妖怪是什么,你可曾见过?”
孩童道:“我没见过,但我听贼神庙里的人说起过,少咸山里有只大妖怪,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会吃人。爹爹去少咸山采药,半年了,至今未归。从前他最多离家十天半个月,说不定是遇到这个怪物了,求仙君救我爹爹。”
折青皱眉道:“果然有妖兽,此描述像极了那个……”
玄启与折青想到了一处:“折青兄说的是可是上古凶兽——窫窳!”
“正是。”
“可是按理说,四大妖兽混沌之战时应该都已焚于归墟业火,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玹羲不解:“一头上古的凶兽而已,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玹羲,你有所不知,混沌初开之时,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片荒芜。天地灵气,聚气化形,万古生命就此诞生。天地灵气渐渐枯萎,万域大地无一根木草,当时,普天之下,妖兽横行,别说人,就是开天辟地的天神对这四大妖兽也要忌惮三分,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后来混沌之战,四大妖兽被魔尊修一所控,为祸三界,无人能敌,也就是最后遇上了归墟业火才殒没。”折青解释道。
玹羲常年与灵猫相伴,对妖兽多有同情,反问道:“难道妖兽都是恶狠凶残的吗?”
玄启在一旁沉声回道:“也不尽然,窫窳本性其实是老实善良的,只因他长相凶狠,妖力强大,才被列为四大妖兽。可惜混沌之战时受控于魔尊修一,遂与其一并被业火所焚。”
“我就说嘛,人不可貌相,妖兽亦不可。”玹羲心喜终于有人认同自己的观点了,对玄启又多了几分尊敬。
但不知道为何,玹羲很好奇玄启身边的焜烨是何态度,于是转头看了看他。此时焜烨正呆呆地陷在自我遐想里,嘴角上扬,一副自信的样子,压根儿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玹羲不解,问道:“西炎真君,你在高兴什么?”
焜烨挑了挑眉道:“终于有架可打了,我好久没遇到对手了!”
玹羲一脸嫌弃,果然是将军之子,脑袋里除了打还是打。
堂内的问话已无新意,玄启起身道:“各位,龙山城里现多为老弱妇孺,我想这个大家有目共睹,不管什么原因,我们想尽量帮到有需要的人。那么现在听我指挥,家里男人离家后去过少咸山,且此后再没回来过的站左边;家里男人未曾去过少咸山,但离家也未曾回来过的站右边。”
让玄启没想到的是,站右边的不在少数,那说明凶兽之说不是空穴来风。“烨、折青、玹羲,看来我们要去少咸山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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