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暗,下了一天的雪也渐渐停歇。
整片大地白茫茫一片,入目之处,皆是纯净的白。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孤零零地立着一家客栈,大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来福客栈”。
楚鸢将自己的马栓在门口的矮桩上,不假思索地走进去,只见这里虽然有些破旧,但还算温馨,吃了点东西便住下了。
她招呼店小二先将马牵去马厩,再往她房里送盆热水,简单洗了把脸,烫了烫手脚之后,掀开被子和衣而眠。
她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不行,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咚咚!咚咚!”
突然从隔壁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似是有人在捶墙。
楚鸢立马被吵醒,她烦躁地捂住耳朵,但隔壁的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却被隔壁吵醒了。饶是她脾气再好,也有些实受不了。
她起身披上外衫,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独眼老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穿着一身粗布棉衣,右眼用一块粗布虚虚盖住,布面凹下去一块。
她半敞着口,牙似乎全都掉光了,嘴角流出一串晶莹的涎水,顺着下巴没入脖颈。
楚鸢一时被吓到。
虽然这老妪已经出来,但那阵声音还是持续着,仔细一听,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
楚鸢察觉到有些古怪,刚想开口问话时,突然闻到一阵异香,整个人摇摇欲坠,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倒地之前,她听到那老妪说:“今天运气真好”,之后她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之时,楚鸢什么都看不见,她感觉自己躺在地上,耳边还是一阵咚咚声,只是声音更大更近了些。
捶墙的人似乎就在身边,而且还边捶边喊:“放我出去。”
楚鸢花了一会时间回忆刚才的情景,心道:想必是遭了那老妪的暗算了,也不知那老妪意欲何为。
但她肯定不止抓了她一个人,她静静地感受身边人的气息,发现身边除了那个捶墙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扶着墙边坐起身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姑娘你别喊了,喊得我头疼。”
那姑娘一听,果真停了下来。
“终于来了个活人了。”
楚鸢听出了她话里的惊喜,但是心突然悬起:这里不是还有另外两个活人吗?她能感受到他们二人的气息。
谁知那姑娘像是会读心似的,还没等她问出来,便自己补充道:“另外两个人活着跟死了一样,半天不说一句话的。”
听完这话,楚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问道:“你们都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方才那个捶墙的姑娘率先开了口:“我叫赤焰,今天下午被那杀千刀的店小二下了迷药,关在此处。
另外两人是在我后面来的,说是路过此地想留宿,结果被一个独眼老妪下了药,关了进来。其他的……其他的你自己问他们吧,他们俩跟哑巴了似的,一直不说话。
你呢?是被店小二还是被那老妪关进来的?
楚鸢刚想回答,突然感觉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松木香。
“鸢儿,是你吗?”
男子的声音低沉又好听,楚鸢一听这声音,立马认出了对方是谁。
没想到自打被逐出师门,已经过去了五年。
更没想到,与昔日师兄的重逢,竟然会是如此场景。
她讪讪地一笑:“是啊,好巧。”
话音刚落,她便被身旁的男子抱入怀中。
楚鸢心下一惊,暗道:五年不见,凌颂竟这么奔放了。
她不动声色地想从他怀中挣开,结果似乎被对方察觉到了,将她越抱越紧。
“鸢儿师妹,真的是你吗?”
这厢还未挣开,那厢又有人朝她走来。
在女子快走到她身边时,凌颂才将她放开。
“凌灵师姐,你也在啊,好巧好巧。”
楚鸢打着哈哈,心想这真的也太巧了。
凌灵走到她身边的另一侧坐下,惊喜道:“师妹,竟真的是你!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我与师兄找了你五年,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
“诶我说,你们几个原来是同门啊,那真的是巧了。但你们能不能出去再叙旧啊,咱们先想想怎么出去,不然到时候都得死在这。”
赤焰直接开口打断了凌霜的话。
楚鸢感受着左右两边的关切,连忙站起身子,走到赤焰身边,说道:“赤焰姑娘说得对,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其它的出去再说。”
说完,她又回忆起方才赤焰的话,于是介绍着自己:“我叫楚鸢,方才听到隔壁传来捶墙的声音,于是敲响了隔壁的门,开门的也是那独眼老妪,之后便被她下了迷香,关到了这里。”
“那这么说,其实算是我害了你?”
“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没有你,他们也肯定会想办法把我关进来的。”
“你与你那师兄师姐倒是不同,那两人就跟哑巴一样。”赤焰生怕那两人听不见似的,大声说道。
楚鸢刚想辩驳两句,却感觉凌灵走了过来:“你懂什么呀,方才我们二人是在解毒。”
“其实我师姐挺爱说话的”,楚鸢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赤焰:“你们居然还中了毒?那方才怎么不说?”
凌灵:“我们一醒来,说完第一句话就毒发了,只能静坐调息,好在那毒不算厉害,我与师兄现下恢复过来了。”
赤焰因为一直跟他们说话,也没得到回应,骂了他们很多句,现在听完凌灵的解释,倒是有些愧疚了。
她性子爽快,立马便道了歉:“方才我不知道情况,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人见谅。现在既然大家都安好,那不如咱们一起想想出去的法子?”
楚鸢第一个表示赞同,凌颂和凌霜也没有意见。
赤焰又开了口:“你们想看看这里的环境么?我醒来时看过这里的情况,但是有些瘆人,你们敢看吗?不想的话我就描述给你们听。”
凌灵:“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直接明火便是。”
话音一落,赤焰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用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写字,写出一张明火符。
四周立马亮了起来。
长期呆在黑暗环境中,现在突然亮起来,众人有些不适应。
楚鸢下意识地拿衣袖遮住眼睛,待眼睛适应了之后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看上去像是一间地下室,中间摆放着一架大鼓,鼓的表面几近透明,鼓的后面是一排木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架白骨。
木床紧挨着墙,墙上挂着刀、匕首、剪子、还有一种薄如蝉翼的皮面绷开挂在墙上……
还想细看时,楚鸢感觉一块黑色布料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拉开一些距离,定睛一看,见有人用自己的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
楚鸢轻轻地一拽,衣袖纹丝不动,她别过眼睛一看,见凌颂就在她身边看着她。
面前的俊脸与记忆中的脸重合,依旧是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嘴唇微微抿着,只是现在这张脸成熟了许多,也更锋利些。
他较之五年前,长高了许多,现在已经比楚鸢高出一个头。
楚鸢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很深邃,只是眼神不似当年青涩。
二人目光一对视上,楚鸢便飞快地别开眼,开口道:“师兄,你挡住我了。”
“你最怕这些东西,还是别看的好。”
楚鸢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
以前的她,听到那些尸骨鬼怪的故事都害怕,但现在的她,在逍遥山摸爬滚打五年,早已刀枪不入。
比起鬼,她更怕险恶人心。
她再次拽了拽凌颂的衣袖,执着地不放手:“我现在不怕了。”
凌颂见她执着,便把手放下了。
没想到这时,火灭了。
楚鸢的视线又陷入了黑暗,耳边又传来了赤焰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各位,学艺不精,我的明火符只能持续一盏茶的功夫,各位方才看清楚了吧?”
众人沉默。
赤焰:“你们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凌灵像是刚回过神来:“看清楚了,只是不知那皮面是?”
楚鸢接过话茬:“是人皮。”
赤焰:“楚姑娘倒是好眼力,我当时凑近了看才看出是人皮,当时差点没给我吓得吐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我方才一直不愿意点火,这些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楚鸢:“我也是猜的,因为此地靠近北地,传闻北地有些人家会用人皮鼓祭祀,只不过用的都是死人的人皮,但这里……”
赤焰:“估计也是用死人的,等我们闷死或饿死就成死人了。”
说完这话,赤焰感觉自己身上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楚鸢和凌霜同感。
这里密不透风,除了森森白骨和一架人皮鼓,什么都没有。如果找不到出口的话,确实只能等死。
想到这里,她连忙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双手掌心朝上,搭在膝盖上,捏出两个追梦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里,此时却见两根细如针线的蓝色丝线穿墙而过,闪着剔透的流光,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赤焰见状,瞬间愤怒:“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名门正派,没想到竟是逍遥山的人?!”
说完便掏出把匕首,朝楚鸢刺去。
凌颂连忙拿剑鞘一挡,之后迅速地拿剑鞘在她的手腕上一磕,她的匕首就这样滑落在地。
凌灵捡起地上的匕首,暂且保管在自己手里,朝着赤焰道:“赤焰姑娘,我师妹正在运功,你这种趁人之危的行为可不是名门正派所为,有事出去再说吧。”
说罢,她与凌颂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楚鸢身边,如左右护法一样保护着她。
赤焰想着他们师出同门,眼下若是强攻,形势必定对她不利,于是只能强忍心中的怒火,在他们不远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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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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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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