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善堂今日十分热闹,纵使天气寒冷,也挡不住小家伙们在院子里奔跑。

宁怀袖一行人更是早早至善堂,孙三娘仍是一幅冷脸模样,但开门的动作丝毫不缓。

“进来吧。”她语气淡淡,仿佛来人她丝毫不放在心上。

三人下榻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大抵是昨夜孙三娘带着小家伙们连夜收拾的。

小兰花对宁怀袖欢喜至极,见她来了便小跑上去拉着她的手。

衣裳整洁,只头发乱糟糟的。

宁怀袖本也不太会梳发,平日里只给自己随意挽上,一旁姚红叶见了,轻笑一声:“小兰花,姐姐同你梳头发可好?”

小兰花咬着下唇,怯生生点了点头。

屋子里年纪最长的男孩约莫已有**岁,他听闻马上搬了凳子来,笑吟吟请几人坐下。

“太好了,小兰花也有人照顾。”他生得壮实,院里孩子都唤他大虎哥,他虽被叫大虎,实则是个憨厚腼腆的孩子。

姚红叶将带来的行囊都让几个孩子们拿回房间,早有小姑娘递来木梳,宁怀袖与纪怀安就这般看着她为小兰花梳发。

姚红叶心灵手巧,不一会儿给小兰花挽了双髻,颇有几分孩童活泼模样。

宁怀袖一面夸赞,一面回头发觉纪怀安看得入神。

“在想什么?”她伸出手在纪怀安眼前晃了晃,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眼角嘴角都弯成月牙,“怎这般魂不守舍。”

纪怀安回过神对上她的眼睛,呼吸一紧,方才脑海中的思绪烟消云散,脑子空白一瞬。

他瞥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假意望向一旁的孩童,嘻嘻闹闹的模样像极了往日无忧无虑的公主。

“没什么,只觉得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是啊,自从拂晓去后,再也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身侧人黯淡下来,纪怀安自觉失言:“矜矜……”

宁怀袖释怀一笑:“日后可就热闹啦!”

“大虎,捉迷藏么?我也要加入!”小姑娘如同孩子般冲进孩童中间,唯有身量显得鹤立鸡群,实则她那活泼性子与孩子们极为合得来。

“舍妹如同孩子般可爱。”姚红叶见了,眉眼弯弯,同纪怀安打趣。

纪怀安眼没离开过宁怀袖,不自觉得弯着唇角,流露出几分喜欢。

姚红叶只当是纪怀安宠着自家妹妹,也没问为何二人为何姓氏不同,这世间奇怪的事多了,并非什么都要打听的。

孙三娘置办了一个小屋子来当学堂,善堂穷苦,没有笔墨,便让小家伙们在屋外的泥地上写字。

姚红叶初次当夫子,心底还是有些不安,尤其是有孩童惊诧:“姚姐姐原来是姚夫子!”

她头一次被人这般称呼,只觉得耳尖都要熟透了,偏得摆出夫子的谱来,教导小家伙们:“唯有读书,才能有扬名立万的机会。”

孙三娘在一旁择菜,听完这话也笑了一声,没有恶意地叹道:“如今这世道,恐怕读书也进不了京哦!”

大虎最为懂事,捧着姚红叶带来的识字本,歪着头问:“三娘平日里最是倡导我们要有学问,今日为何这般说,难不成读书无用吗?”

其他几人好歹是官场出来的,自然心知肚明。宁怀袖与姚红叶对视一眼,而后她蹲下身去,与孩童们一般高。

“并非如此!”她语气温柔,娓娓道来,“读书自然是有用的,若是你学识渊博,走南闯北也识得许多道理,便不会轻易吃亏。”

“若是入朝为官……”她沉默片刻,换了更加委婉地说辞,“前朝寒门子弟为官者众多,虽当朝没什么施展才华的机会,但若是有一日,朝廷缺乏人才,便是寒门子弟的机会。”

“可是我听闻当朝官官相护……”大虎话还未说完,孙三娘一块菜梗扔过去,堪堪砸到他。

“大虎,有些话说不得。”孙三娘警示自家孩子。

宁怀袖自知多言,便也起身对着众人道:“大家读书便是为了自己,也能让咱们三娘过上好日子,并非要加官晋爵,好歹日后成人不至于上当受骗。”

她真心喜欢这些天真又坚强的孩子,一个个身世如此,却仍旧在孙三娘的庇护下成长。

二丫是个话极多的小姑娘,她听了,率先出了声:“若是读书能让三娘过上好日子,我也要读!”

孙三娘脸上神情愕然一瞬,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几个小兔崽子,没白养。”

姚红叶便开启了自己的夫子之路。

善堂的孩童几乎出自穷苦人家,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读书写字了,首要任务便从识字开始。

孩童多,纪怀安与宁怀袖也加入教书任务,在那块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一笔一画写下他们自己的名字。

还有的孩子们没有名字,宁怀袖便给他们起了新的名字。

善堂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顶着冬日的寒风,在干硬的泥地里,小声读着那一个个歪歪扭扭,却满怀希望的文字。

院子里简陋棚搭着的灶台边,孙三娘一如既往做着午饭,因着贵客登门,今日膳食要比往日看起来丰盛些。

宁怀袖与孩童识字一番,又无所事事起来,溜达到孙三娘身边,替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大把青菜落在灶锅里炸出油来,孙三娘咧开嘴,心情颇好,极为难得用得猪油。

“三娘,”宁怀袖在一旁洗菜,“为什么想着开这个善堂呢?”

孙三娘紧握锅铲用力翻炒着,锅冒出的热气令额上沁出密密的汗。

“这善堂并非我开着,”她面上难得显露柔和,轻笑一声,似乎回忆往事,“是冯公子曾在此居住,率先收养了大虎,后心怀不忍,捡的孩子越来越多,待我投奔而来时,他也将我一并留下。”

“三年前他进京赶考,至今还未曾得到音讯。”

“原是如此。”宁怀袖在脑中思索着京城冯姓,却因自己不关心朝政,实在没有印象。

孙三娘许是长久无人同她说话,一下子便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起了往事。

当年她因不堪夫君常年暴力欺辱,一气之下要求和离,却被恶人以成婚三年无子嗣为由,拒绝和离,甚至也不允许休妻,更是要将她贬为妾室。

二人势如水火,婆家更是百般搓磨。邻家阿婶劝她三从四德,还称男子打妻儿证明他雄健,孙三娘彼时只觉荒谬。

好在恶人自有天收,她夫君好赌,因外债被人打死,婆婆闹上县衙,被人赶了出来。她也趁机逃了出来,至容城偶遇冯公子,留在善堂。

京城多伪善,这般夫妻之间的矛盾在朝中大臣之间少有,男子好面子,尽管可能宠妾灭妻,也不会让正妻闹得太难看。而女子大多高嫁,为家族利益所得,也强忍宽容大度。

所以宁怀袖极少听到这般恶劣的夫妻关系。

“这般男子倒不如烙上奴印,一辈子为奴。”她替三娘打抱不平。

孙三娘只道宁怀袖年纪小,未经世事,更别提婚嫁。她摇摇头轻笑,接着话茬:“世道以男子为尊,女子不被沉塘已是幸事,压根无法指望男子能受到什么惩罚。”

宁怀袖小脸一皱,忆起当年李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世子,流连于花楼,因女子不从而将人打死,不过只赔了二十两银子。

女子的命犹如草芥。

“三娘,别忆伤心事了,”她起身将新鲜菜叶递过去,“如今三娘有了自己的抱负,我可是佩服得紧。”

宁怀袖捋了捋头发,光洁的额头与开朗的笑容一同露了出来:“我被家里宠坏了,与哥哥自从离家后,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总是拖他后腿,常常不知自己有何能耐,也不知日后去往何方。”

她眉眼愁云漫漫,笑却在脸上化开,像极了未长大的孩童被迫思考人生的意义。

孙三娘被逗笑,一心要将这沉闷的乌云赶走。

“你小小年纪,做什么都为时不晚,怎么像老顽固般老气横秋的。”

孙三娘是明眼人,小姑娘手指纤细,皮肤细嫩,虽有薄茧,却也不难看出平日里甚少吃苦。

如今正是朝代更替后的乱世之秋,朝政不稳,风云万变,许多当初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一落千丈,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但她对宁怀袖的身世没有兴趣,无论她是否是戴罪之身,亦或者朝廷命犯,当下她只是善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好了,”她有心岔开话题,“快招呼孩子们落座用膳,可别在我这白吃白住。”

宁怀袖已经拿捏住了孙三娘的性子,知道她常常嘴上刻薄,心底却柔软一片。

“放心吧三娘,”她莞尔一笑,“我才不吃白食!”

孙三娘端着猪油炒的青菜上了桌,实在是善堂揭不开锅,后院统共五只母鸡,都因能下蛋而舍不得吃。

“哇!”小兰花瞧着一桌鸡蛋拍手叫好,“今日竟然有鸡蛋。”

宁怀袖眸光流转,知晓他们的艰苦,

虽然她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但在打猎一事非常擅长。周遭无山林,还得与纪怀安计划一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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