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胡人来得突然，败得也迅速。

胡人大举犯边的消息刚传到京城，朝堂上还没商量好如何应对，主战主和两派也还没吵完，结果扭头边军大获全胜，胡人败退的消息就紧跟着传入了京城。

一时间，朝堂震惊，京城里也满是明大将军骁勇无敌的传说。

魏地距离北州比京城更近些，但得到消息时，距离那场大战也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消息再传入明萱耳中，便更迟了。几乎是在战事结束后一个月，她才得知了这消息，而且还是从教授她文课的岑先生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明萱心大，对忽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事不说接受良好，至少也是安之若素。可这不代表她就不在意家人，不在意边关局势了。于是当日结束授课后，她难得留下向岑先生问起了此时。

岑先生这几月也将世子的异样看在了眼里，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如今世子相询，他也不吝告知：“去岁严冬，据说北地尤其的冷，草原上的牛羊被冻死不少，所以才会在开春就犯边……这场仗结束得很快，战报送到京城不过七日，捷报便紧随而至了。”

明萱听得认真，可听完之后心中却不免疑虑——作为明大将军亲女，又在北州生活了十三年，每次胡人犯边是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虽然明大将军每次都能把胡人打回去，可短短几日就结束战斗，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更何况据岑先生所言，这次胡人还是大举犯边。

心中实在想不明白，明萱索性便直接问了出来：“岑先生，您可知晓，这场仗何以结束得如此快？”

世子关心战事，岑先生也是愿意教的，可有关于北州这次的战事，他却实在没什么好说。当下表情略微怪异，过了会儿才道：“据说，是有城中硕鼠出城助战，先行扰乱了胡人军营，这才使得明大将军一举击溃胡人大军……”

“硕鼠助战？！”明萱瞪大了眼睛，她在北州生活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城中的老鼠如此灵性。更何况这说法听起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神话故事。

岑先生也听出了她的不可置信，无奈道：“我亦不知真假，但确实有如此传闻。”

明萱相信岑先生不会骗她，可骤然听到这消息，不知为何心头狠狠一震，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听到岑先生叹了口气，接着捋须悠悠道：“硕鼠助战，自顾未闻，如今却传得天下皆知……明大将军这次，恐怕难了。”

明萱眼皮一跳，忙问：“先生何以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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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岑先生的解释，这一夜明萱几乎难以入眠。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她原以为自己今晚肯定会辗转反侧，担心得失眠。可事实上夜深之后，她还是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

睁眼的瞬间，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明萱被惊得倏然起身：“糟了糟了，今日李晖怎么没来敲门叫醒我？上课要迟了，岑先生不会生气吧……”

对于这三个月自己表现之糟糕，明萱显然相当清楚，也相当害怕岑先生忍到极致会忍不住爆发。比如罚她抄书，罚她写文章什么的，毕竟经过三月修养，她的手已经基本养好了。好在这一切担忧，在她一脚踩在地板上，瞧清眼前情景，便统统化为了乌有。

“我，回来了？！”明萱看着熟悉的卧房，惊诧喃喃，旋即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遍。熟悉的轮廓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真的又变回了明萱。

她不由长长松了口气，旋即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

真好，不用读书了，也不用担心岑先生给她布置功课了！

明萱心头生出无限庆幸，至于世子回去之后将要面临怎样的烂摊子，她一点也不担忧。毕竟岑先生本就是世子的先生，她肯定能应付得很好。而且世子如此优秀，即便缺了三月的课，想必也能很快补回来的。再说她还给她留了个小弟呢，多多少少也算助益不是吗？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二哥明骁的声音：“小妹，小妹你还没起吗？”

明萱许久没见到家人了，骤然听到二哥的声音也觉亲切，三两下穿好衣裳就赶去开门了。门外的二哥还和之前一样，只是脸颊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血痂刚脱落，颜色还有些不同。

她怔了一下，想问二哥这伤是哪儿来的，难道之前的战事他也参与了吗？不过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在魏王府的三个月还是将这心大的姑娘稍稍改变了些，至少她话出口前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问这话很是不妥，因为这事已经翻篇，而“她”早该知晓。

只是明萱将话咽了回去，明骁倒先开了口：“小妹，你今日是不舒服吗？怎么起得这般晚，也没去演武场和我们一起晨练？”

明萱一听这话，立刻就意识到这又是世子给她遗留的新习惯……所以说，这位世子是不知道累吗？在魏王府学文习武忙个不停不说，和她换了身体居然也不知道休息。

此时的明萱尚且不知，世子给她留下的“馈赠”，可不止是晨练这一点。

好在明萱本也好动，对于晨练倒不排斥：“我没事，就是昨晚睡得沉了，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再说我白日也没什么事，现在去晨练也行的。”

明骁倒没深究，随意点点头：“那也行，反正你天赋异禀，现在也是压着咱们打。”

明萱听到这话捏了捏拳头，熟悉的力量让她忍不住扬眉轻笑。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了昨日岑先生的话，轻松的心情转瞬被沉重压下，她左右看了看，忽而问明骁道：“二哥，我听说前些日子打仗，是因为有鼠群出城助战，爹才赢得那般容易，是真的吗？”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明萱忽然提及很是奇怪，但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可明骁听问却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冲她挤了挤眼睛，笑道：“憋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明萱乍然听到这话，心头划过一丝古怪，一时却顾不得深究：“那是真的假的？”

明骁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耳边，说话时声音却骤然放大：“当然是真的。”

明萱被他震得耳朵一麻，恼得举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明骁却似早有所料一般，哈哈大笑着跑走了。

说来也奇怪，明骁不是细心的人，并没有发现妹妹芯子里换了人，但面对世子时他总不会开过分的玩笑。可今日见到明萱就不同，仿佛放开了某种枷锁，兄妹俩可以放肆玩闹。

明萱确实气急追了两步，可很快就停下了脚步——罢了，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二哥比她还没心没肺。这话问他简直多余，或者该去问问大哥，或者看看她爹有什么打算？

……

在明萱兄妹俩打闹时，魏王府墨韵轩内，黎苏已经坐得端端正正听了一早晨的课了。

晌午散课，众人离去，娄詹还没来得及凑到黎苏跟前，她就又被岑先生单独留堂了。待到屋中只剩二人，岑先生便冲着她微一拱手：“恭喜世子归来。”

黎苏闻言面色不变，却微微眯起了眼。

明萱（洒脱）：没关系，反正我闲暇多，什么时候练武都行。

明骁（轻咳）：妹妹，其实你也没那么闲的，阿娘等着你去绣花呢。

明萱（晴天霹雳）：世子我跟你有仇吗？你要这么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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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各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