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抬了眼，瞥了一下他，顾临安又继续干饭了。

他还没找人家干仗呢，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这个副本不难，组队速通吗？”

眼见着顾临安没回复，他又继续道:“把那个老爷子解决掉就能通关。”

他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又无语的眼神。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我俩谁话痨。”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临安也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那也太没意思了。”

“物业说他们这套房是他们儿子买的，小区楼下的老人们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看着商鹤羽垂下的眼帘，顾临安突然回想到他第二次接手这个甲方的工作时，商鹤羽也是这个神情。

“大少爷，你可以开个酒店和宾馆去睡着，等我消息就行。”

回应他的是对方的摇头。

也罢，踏着夕阳，他们又回到了小区里。

小区的儿童区域旁有两队广场舞队伍，音响不知从哪冒出《最炫民族风》，老太们的裹脚布随着鼓点甩出残影，每抽一下地面就冒出血字

空气中裹脚布破空的声音似乎组成了：

"死！死！死！"

那裹脚布跟闻到味道似的，万箭齐发就迎面冲他们来。

"需要帮忙吗？"商鹤羽侧身躲过了攻击，晃了晃之前找到的唢呐。

"系统说你吹《恋爱循环》能超度她。"

顾临安只觉得好笑，这正义凛然的，说的好像他不是受害人之一一样。

“我怎么感觉你在逗我？”

“嗯。”

“阿姐是我啊，小安。”视若无睹的越过满地乱窜的裹脚布，牵着一位老太黑紫的手，说的真诚又亲切。

“噢——小安是伐，你怎么还不回家嘞？”

“我今天去外面学了个舞蹈，我回来教你们跳哇！”

“什么舞蹈?”老太阿姨们都降低了防备，围了上来。

“小年轻的舞蹈嘛，让阿姐你们从28岁重返18岁嘛！”

“诶，这个主意好啊。”

与这边热闹舞动青春气氛相反的，是商鹤羽。

即将夕沉的阳光终究是被黑夜打败，阳光正一步步的被吞噬，商鹤羽的影子也被一步步的吞噬。

顾临安笑着和阿姐们道别，叮嘱她们过两天去旅游团的注意事项。

转回头往他的西装口袋里插一朵从花坛里顺的白色花。

花瓣上粘着顾临安送给几个阿姐们的老式护手霜的味道。

淡淡的中药味，混着一点点花的甜味。

就像是顾临安一样。

“这唢呐这么大，你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积分兑换的空间。”

“积分能兑换成现实中的钱吗？”

“可以。”

广阔的黑暗中，徒有一抹光亮。

恩仇怨都抛弃在一旁，只剩两人的影子被光亮照重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不问为什么顾临安要自费给刚认识不到一天的老奶奶阿姨们报旅游团，也不问他什么时候在路上买的护手霜。

顾临安不问组队的事，也不问下一步计划。

就像是从小到大的旧友重逢，就算是气氛沉默无言，仍然轻松自在。

月光早已统治大地，但黑暗并没有将顾临安吞噬，黑雾像是被什么指引，绕着顾临安飘。

“这里系统应该弹一个窗口，‘恭喜玩家获得好人有好报buff’。”

“我不是那种人，你不用解释。”

顾临安的高情商被戳破，也不恼，反而反思起，是不是因为他靠男主靠的太近了，习惯了对方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把他与常人同化了。

这栋80年代小楼透着股腌入味的阴湿气，像被塞进泡菜坛子里的家常便饭。

【圣母值 1，解锁成就「白莲圣父」】

【接收到BOSS送礼:经验值】

【恭喜玩家升级至三级】

【检测到您已解锁[商店]】

【完成任务:教授老太完成探戈教学】

【获得奖励宝箱】

这five系统，不需要的时候偏要弹出来碍眼。

随着顾临安的敲门声，门框的朱漆脱落。

"这破系统迟早得杀毒。"他对着虚空竖中指，商鹤羽的腕表突然外放《大悲咒》。

脚下的月光突然扭曲成蛇形，泼天腥臭兜头浇下。

顾临安就站在那，躲都不躲。

那液体果然如他所料，自己就半路掉头去撞墙，黏稠的荧光绿液体泼洒在污渍斑斑、发霉脱皮的墙面。

正缓缓凝结成四个大字——「不得好死」。

"外乡人活不过头七！"

随着豁牙老太的咒骂，黑雾裹着纸钱灰就朝他们扑来。

她跪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门后的火盆前，枯爪攥着把黄铜钥匙，每烧一张冥币就唱段荒腔走板的《大出殡》。

随着老太的唱念，黑影不断的聚成团，压缩成一个人影。

顾临安箭步上前对着老太就是一个，护手霜攻击。

“阿姐，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冬天的时候水冷，少洗点碗和衣服。”

顾临安用手掌的热将紫黑枯裂的枯爪上的乳膏融化、吸收。

感受到对方的沉默与颤抖，顾临安乘胜追击。

“你家那老头坏，楼下那群老太也坏，阿姐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前半生不由我们掌控，但是从现在起，每一步行走的人生都作数。”

有水滴滴落到他手背上。

“阿姐你有福，有一个能力强的儿子，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你的女儿也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和不开心的每一天。”

恍惚间顾临安的眼前浮现出自己穿越前的母亲和这个平行世界母亲的脸。

“作为子女，我们都希望我们的母亲开开心心的活着，我们宁愿用我们自己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母亲，天天开心。”

路遇一位母亲一位女性的倔强，拼尽全力没忍住感动。

顾临安俯身将老太抱住。

有力的，温暖的，被保护的，这是什么感觉呢？情绪倾巢而上，徒留啜泣。

那半透明的未完全凝聚的黑影，停止了吸收养分，直直向他走来，走的沉重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