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我不忍

起先,苏兰芷是想质问小晴关于姚夫人,反而发现丰儿在偷卖她的首饰,倒成意外之喜……不对,这算什么喜事。

总之,苏兰芷顺坡下驴,回到玉秀院后,把丰儿和小雨支开去,房中只留小晴、落雪和乌云。

小晴焉焉地说:“丰儿偷偷拿去卖的首饰,都是姑娘不那么喜欢的,就像前不久卖掉的翡翠耳坠。”

那对翡翠耳坠水头很足,成色也好,就是苏兰芷嫌重,只戴过一次,被她随手放在了妆奁最下面的抽屉。

苏兰芷拉开抽屉,里头空空如也。

她的头面首饰,平时是丰儿在打理,她也没特别留心那些不喜欢的发簪耳坠,竟叫丰儿钻了空子。

落雪看了眼沉默的苏兰芷,问小晴:“丰儿做这种事,有多久了?”

小晴说:“我第一次知道,是前两年。”

她想戴罪立功,又说:“姐儿,丰儿手上账本做得好好的,怕是,怕是追不回来了。”

敢做这种事,丰儿肯定是有底气的,老早就留了后路,圆得好好的,就算苏兰芷现在押她报官,也不一定能落个好处。

遑论苏兰芷的父亲,就是她要报的官,就算证据确凿,能捕了丰儿,只要结果有利于苏兰芷,外头难免风言风语。

小晴也知道丰儿的算盘,便说:“不如先这样……”

苏兰芷抬眼,目光明明如焰:“怎样?”

小晴骤地对上苏兰芷的目光,有点狼狈地低头,说:“芷姐儿且先忍着她,等之后,我找到她的漏洞……”

苏兰芷:“忍字头上一把刀。”

小晴:“对,忍是辛苦了点,但是……”

苏兰芷:“所以我不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她又没有大谋,忍气吞声没有用。

小晴:“……”

苏兰芷扬声:“去,把丰儿叫来。”

……

丰儿这几日也没睡好觉。

苏兰芷突然换了新丫鬟,还不让她进房中,丰儿仔细想,事情就是从苏兰芷摔了一跤后,开始的。

她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偷首饰的事暴露了,但是一来这件事她做太多次,从没出过差错,也不应该出差错的。

所以极有可能是那日的摔跤。

因为当时她走在苏兰芷后面,她看到一个陌生妇人绊倒苏兰芷,回头,她跟姚夫人说了,姚夫人却说:“是不是你看错了?佛门前,怎么有人敢这么做?”

丰儿闻歌知意,不再提那妇人,如今想来,许是有关,但她又不能再认,事情过去这么几天,本也没有证据了。

不过苏兰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这阵子生气过了,她再到她耳边,多多地说好话,定能转圜。

谁让这个主子好糊弄呢。

于是,得知苏兰芷叫自己,她当苏兰芷念旧情,赶紧往房间里去。

打脸进屋,丰儿欣喜道:“芷姐儿找我……”

话语在看见苏兰芷的时候,戛然而止,丰儿的神情,也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只看梨花木葡萄缠枝纹的榻上,苏兰芷收着脚坐,她手里拿着一本账本,这是丰儿打理的,一本在她自己手里,一本给苏兰芷。

苏兰芷不爱翻账本,这种反常,让丰儿看向了一侧的小晴。

小晴目光躲闪,丰儿也是半个人精,立刻反应过来,不好,就是苏兰芷发现首饰不见!

怀有侥幸,丰儿道:“芷姐儿……”

苏兰芷合上账本,道:“丰儿,你今晚收拾东西,回你家去吧。”

丰儿是苏府家生子,她家就在苏府后罩房,那儿比起宽阔漂亮的玉秀院,又挤又暗。

她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只要她不承认自己偷东西,只要留在玉秀院……

丰儿缓过神,立刻跪下:“芷姐儿,如果是听小晴的话,以为我在账目动手脚,那是万万不能的,小晴在挑拨离间!”

小晴脸色一青:“我没有。”

丰儿又说:“芷姐儿若有疑心,且看账上,账上没有差错,我不过识几个大字,若要做假账,哪有那么容易的!”

还好账目完整,苏兰芷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抓到她的问题。

落雪和乌云见丰儿果然如小晴所说,打死不认,不由有些担心。

却看苏兰芷把账本丢到一旁。

账本并不重要,她其实也没看懂。

她只望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丫鬟,冷笑:“偷东西的事,先不论。”

丰儿一怔,道:“那姑娘不会赶我走吧……”

苏兰芷:“会。”

屋内几人都愣住,就看苏兰芷指了指地上,道:“这儿,是我的玉秀院,我不想让你服侍了,所以我让你回去,就只是让你回去。”

丰儿想得倒是很好,但她忘了,从前她能在玉秀院呼风唤雨,不是因为别人,恰恰是因为苏兰芷。

而玉秀院不止账本和苏府不同,用人也一样,姚夫人都没能阻拦苏兰芷添新丫鬟,丰儿想,她呢?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做不了。

丰儿终于大惊失色,膝行过来:“芷姐儿,念在我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要赶我走!”

苏兰芷哼了声,忠心?她还骂她呢,岂有此理了。

她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把你弄走?”

丰儿一梗,眼下苏兰芷还肯给她体面,她再吵吵嚷嚷,苏兰芷也不会再客气。

直到这一刻,丰儿才想起,过去她以为苏兰芷好糊弄,是苏兰芷从不疑她,如今,她再也不能从苏兰芷这儿分得半点信任。

她再也不是苏兰芷愿意护着的人了。

丰儿只好站起来,她恶狠狠斜了小晴一眼,这才哭哭啼啼地走了。

眼前一场闹剧落幕,苏兰芷对面前的落雪和乌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院子是这个情况。”

落雪机灵,接上话:“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忠心耿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

乌云也主动说:“那我这几日盯着丰儿姐姐?她能这么顺利地偷东西,肯定还有同伙。”

落雪:“是了,赶走她是一回事,那些首饰都要追回来的。”

看落雪和乌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苏兰芷点点头,说:“行,你盯着她。”

她也好奇,丰儿是不是还有同伙。

不过这回倒是急不来了。

……

夜里,丰儿被挪出玉秀院后,由落雪伺候苏兰芷更衣洗漱,苏兰芷烘好了头发,在肌肤上抹清凝香露。

落雪从前是做粗活的,手中略有茧子,将香露在苏兰芷手臂上的肌肤揉开,那雪肤娇嫩,微微泛红。

这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受不得半点磋磨。

苏兰芷有些疼,却没说什么,她只将香露拿来:“我自己来。”

倒是落雪好一阵羞愧。

今夜是落雪守夜,她本以为,苏兰芷赶走了贴身丫鬟,该是一夜难睡,不过一会儿,菱花帐内就传来绵长的呼吸。

落雪惊讶,换她是苏兰芷,不得茶饭不思,怎么也睡不好?

而苏兰芷已经陷入黑甜的梦乡。

她瞅着机会,与乌云说:“咱们是行大运了,姑娘看着心气高,但不会难为人,做事也是快刀斩乱麻。”

“最重要的是,经历了这种事,她还能好好睡一整晚的觉。”

两人小声感慨:“我们姑娘,真是个人物啊。”

此时,苏兰芷在睡梦里看到了白毓,白毓的神情,还是既淡漠,又疏离。

以前一旦梦到白毓,她一定是踩他几脚的。

但现在,梦里的她不计前嫌,宽宏大度,拍拍白毓肩膀,语重心长:“五百,五百。”

夜深了,供奉在佛前的香烧到了底部,灼红的香点,渐渐暗淡下去。

姚夫人辗转反侧,眼看窗外渐渐露出偏蓝的光,斑鸠咕声不断,便也知道,天快亮了。

她唤了声王妈妈,王妈妈在脚踏打盹,闻声赶紧起来:“夫人一夜未眠?”

姚夫人揉着额头,“嗯”了声。

王妈妈跟着姚夫人多年了,一下明白她为何难以入睡,就说:“都怪那丫头,从前惯是个白痴,昨天却突然算账。”

“要我说,她的钱就是苏家的钱,真以为老爷护着她她就……”

姚夫人:“别说了。”

姚夫人打断了王妈妈的话。

她是十二年前嫁给苏崭当续弦的,当时苏崭原配,也就是苏兰芷生母已去五六年,苏兰芷才八岁,整日里到处野玩,懵懵懂懂的。

正逢苏崭升迁扬州知州,亟需一个主母管教女儿,姚夫人素来有贤名,可惜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九品典吏,好在苏崭有个庶长子,也没得选。

于是,姚夫人进了苏府,当起了主母。

八年了,在所有人包括苏兰芷眼里,姚夫人贤惠又温柔,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姚夫人自认自己,也确实把苏兰芷教得极为不谙世事……

与愚蠢。

她高高捧着苏兰芷,纵容她,由着她,就等着有一天,苏兰芷一步踏错,摔得粉身碎骨。

为此,姚夫人隐忍许多年,本来,只要按照她的计划,苏兰芷出嫁后不出三年,定会自取灭亡。

更甚者,不用等苏兰芷出嫁,也会有人替她出手,比如那日在清霄寺,苏兰芷摔了的事。

听丰儿说,是有人绊倒了苏兰芷,姚夫人都不用查证,就猜是那位新面孔马娘子做的。

可惜了,苏兰芷竟没事,还一反常态,有了戒心。

然而,姚夫人彻夜未眠的原因,不仅仅是苏兰芷擅自添了丫鬟,还要算账,更因为她察觉到,这个继女的不可控。

外头,小雨来了,王妈妈出去将人领进来,小雨说:“夫人,芷姐儿昨晚似乎发现丰儿盗了首饰,赶走了丰儿。”

“丰儿收拾东西,哭哭啼啼家去了。”

王妈妈恍然:“原来这才是她换丫鬟的缘故,小雨,你叫她发现没有?”

小雨:“没有,”她想留在苏府,便把事情往丰儿身上推,说,“而且因为丰儿的事,姐儿也不信我和小晴了。”

王妈妈:“倒是连累了你们。”

姚夫人道:“既然芷姐儿开始警觉了,你日后也别往我这儿来,需要的时候,王妈妈再找你们。”

小雨应是,领了赏就下去了。

姚夫人心中烦闷,果然,苏兰芷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寻常姑娘家不应该忍气吞声,寻着机会抓到丰儿把柄,再赶走丰儿么?她却直接把人赶出玉秀院。

偏偏昨天她自己添了丫鬟后,摆明了用人不走苏府这边,姚夫人就再不好插手玉秀院的事了。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姚夫人不惧和聪明人做对手,却不太懂苏兰芷这种人。

忽的,姚夫人想起什么,说:“昨日,马娘子是不是递了拜帖?”

王妈妈:“是。”

姚夫人:“改日设宴,把她请上吧。”

又又又修改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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