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还真有一点城池的意思，他们目前所在的入口，位于高处，从这里可以完整地俯瞰到地下城的整体面貌，地下城各种设施建设得很好，各个地区按功能排布，想来并不是末日之后临时建造的。

也就是说，在末日之前，这些外来人已经渗透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了吗？

放眼望去，地下城各个角落都带着和风的元素，倒悬的风铃、随风飘荡的晴天娃娃，一把又一把样式不同的伞放置在门口，原木细细的纹理彰显着独特韵味，交错的长街将各个板块分割开来，仔细一看，却又有不少属于现代人的喧嚣与吵闹，内里灯光刺目，隐约传来足以掀顶的尖叫。

熙熙攘攘，流量很大。

“很不可思议对吗？”山口由美俯瞰地下城的全景，两臂张开，深吸一口气，轻盈地转了个圈，“地下城，伟大的地下城，我爱这个地方。”

山口由美跑去拉过顾时的手，冲她笑得纯真：“姐姐，我带你们去见地下城城主，也就是我的父亲，他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顾时被她牵引着，在街道上跑，地下城形形色色的人见到他们这样的颠样，竟然也不奇怪。

——可能是因为有更颠的吧。

顾时看见，有人光明正大地牵着“宠物”——全身裸露的四肢着地的瘦小男人，男人伤痕累累，脖子上扣着牵引绳，像狗一样，在绿化带里公然拉尿，发出“汪汪”的叫声。

有的女人将自己明码标价，站在街边，向所有潜在客人展示自己姣好的身段，甚至有些是母亲带着幼女，客人还可以扒开衣服，手指揪一揪，搅一搅，美名其曰，验货。

“地下城也太……开放了……”段冲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还是太保守了，是因为末日到了，大家都摆烂了吗？这么糟蹋自己……”

“你是说他们吗？”山口由美司空见惯，还笑嘻嘻地回过头，跟段冲比了个Wink，“恰恰相反，他们是太想活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吗？”

不等段冲回答，她自己就等不及了：“他们是没有异能的下等人啊！没有异能的家伙，为了不被丧尸吃掉，只有来到我们地下城寻求庇护，可他们又不能为地下城做贡献，所以就只能奉献出自己的身体，以低廉的价格获取异能者的垂怜，换来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这不是很划算吗？”

山口由美的脸上带着微笑，她是真的认为这是在做慈善。

“但是他们都不成人样了！”段冲皱起眉，“你看看他们，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就让丧尸吃掉他们好了！”山口由美语气突然变得暴躁，她臭着脸高声反驳他，随手从路边抓来一个女人，用刀挑起她的脸蛋，“你来说，你们是想出去被丧尸吃掉，还是在这里被人睡？”

“我不要，我不要出去！”女人惊恐地瞪大眼，胡乱地挥手，“我哪也不去，地下城就是我的家！”

山口由美神色变好了点，冰冷的刀面拍了拍女人的脸，抬脚将她踹回去：“很好，这儿没你事了，滚吧。”

女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原地，越发努力地招揽客人，甚至将原本的价签划掉，由一块面包一次，变成半块面包两次，随君处置。

山口由美得意地看了一眼段冲，段冲气得不行，不想理她。

“其实你们也不需要同情他们，毕竟你们是强大的异能者，异能者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山口由美觉得这些人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撇撇嘴，“你们应该适应，以后这会成为大家的共识，异能者与普通人本来就是天壤之别，我们与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

其实，顾时不得不承认，山口由美说的没错，所有基地都是异能者挑大梁，普通人没有战斗力，只能沦为下等人，他们的基地才是异类。

但是，顾时想，这太病态了。

异能者中分成三六九等，普通人连人都算不上，慢慢的，人们都会发现，每个人的异能有上限，有些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B级、A级甚至S级，就好像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异能，这是由天赋注定的。

而这也就代表了，阶级会固化，人们的上升空间无限压缩。

世界生病了，可他们总不能任由这个世界病入膏肓，甚至推波助澜。

顾时想了很多，她一点也不认同山口由美的观点，心里认为她在放屁，但是面上还是要装一装样子，缓和气氛：“那边我看人很多，很繁华，是什么地方？”

山口由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姐姐跟我的口味一样呢，一下子就挑中了我最喜欢的地方——斗兽场！”

她又一次试图拉起顾时，但发现顾时一左一右都被人占了，左边是李知意，右边是木格，小孩宣迈认真拉着顾时的衣角，没有地方匀给她了。

山口由美对于顾时的兴趣异乎寻常的大。

她拉不上手，便悻悻地背过手，不高兴地走在前面：“我们进去看看。”

顾时跟着山口由美一块进去，所谓的斗兽场内部，其实是仿照早期的古罗马斗兽场。

观众们交了钱，坐在高处，观赏底下的表演。

托山口兄妹的福，顾时一行人站在了最高处，视野绝佳。

中央斗兽场打得火热，观众们的叫好声与谩骂声不绝于耳，震得人耳膜发烫。

“杀了他！杀了他！”

顾时皱眉，所有人都兴奋得面上发红，这地方没有限制，只要交够物资就可以进来。

所以有些遍体鳞伤，看起来相当不体面的普通人也可以进来。

顾时定睛看那斗兽场的情况，目光凝住。

“你们让普通人跟丧尸打？”木格失声，“快让他们停下，那丧尸会异能！他们会死的！”

“干嘛干嘛，”山口一男忍不住开口，夸张地摊手，“瞧瞧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们以为还活在末日之前吗？我的朋友，你们真是一群圣母圣父啊哈哈哈哈……”

山口一男忍不住捧腹大笑。

木格怒视他。

“我不得不赞成我哥哥的话，你们真的，太善良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活这么久的，是全靠异能吗？”山口由美啧啧称奇，“拜托，世界末日诶，大家总窝在这里太压抑了吧，得找点乐子不是吗？”

山口由美嘲讽地笑着：“你们不要忘了，还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异能者的争斗，总得让他们长长见识吧。”

“斗兽场，一个充满热血的地方，所有人上场前都是签了合同的，生死由命，每一场都有大量的物资，如果有厉害的人能够获得人气，还能跨越阶级，成为二等人呢。”

山口由美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们可太仁善了。

顾时沉默了片刻，兀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却轻轻拍手：“真是别出心裁的想法。”

“是吧，我就说姐姐能够明白我。”山口由美朝顾时勾起了大大的笑。

很快，中央斗兽场分出了胜负。

“今天，我们的丧尸王又一次咬断了猎物的脖子，看呐，他如此忘我地啃食猎物的脖子，性感的白骨露出来了，热腾腾的心脏被活活掏出来，啊，丧尸王吃掉了那块心脏，活的还在跳动的！让我们为他喝彩！”

随着主持人煽动性极强的表述，所有人都为中央斗兽场上血.腥恐怖的画面狂热地叫喊！

“丧尸王！丧尸王！”

在群体性激动的情绪带动下，大家好像都忘了，那个倒在台上的可怜男人，是他们的同类。

人们反倒为凶残冷酷的敌人欢呼。

“向各位透露一个小秘密，丧尸王与被吃掉的男人，在活着的时候曾经是情侣。你们看，这个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男人在哭！”

主持人给了他一个特写，巨大的屏幕上都播放出了男人破碎的泪水。

“你们看！丧尸王这个角度，像不像在深情亲吻他的爱人，死在爱人的口中，是多么浪漫的死法！丧尸王的最高爱意就是将情人活活吃下！”

“吃掉！吃掉！”

随着主持人的解读，大家的情绪越发高涨，有些人竟然红了眼眶，有人却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抓住身边的爱人，一口一口吃掉对方的肉，然后满怀爱意的爱人回过头来，回以同样的方式，互相吃着彼此的血肉，不分你我。

全场气氛瞬间燃爆！

“疯子，一群疯子，”李知意喃喃，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活人比丧尸还要可怕。”

“我却觉得很浪漫呢，”山口由美两手托腮，肘部撑在栏杆上，闲闲地晃了晃翘起的小腿，“将爱人吃掉，不就真正达到了融为一体吗？”

真是可怕的三观。

顾时不欲再看，她觉得反胃：“在这儿耽搁太久不好吧，我们还是先去见见城主才是。”

“好呀好呀，姐姐说什么我照做就是，”山口由美目光攫住顾时，又用一种很黏腻的仿佛毒蛇一样的目光看她，甜蜜地笑了，“父亲大人想必已经等不及了吧。”

山口兄妹，三观歪都到天涯海角去了（叹气）

山口由美（握拳星星眼）：爱一个人，就要把他吃掉！

顾时（斜眼看）：是吗，那等你谈恋爱之后，干脆让你对象吃了你吧。

山口由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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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地下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