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儿玩命地朝人鼻孔里面钻,病房外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似的。
萧祁是被吵醒的。
耳边叮叮当当的动静不算小,还没睁眼萧祁便发觉身边有人。
一个年轻的实习小护士正忙进忙出地给萧祁换吊瓶,眼睛还时不时地瞄向病床。明明一分钟可以完成的工作,她硬生生地拖了五分钟。
在护士三番五次的窥视下,萧祁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了双眼。
“呀,你醒啦!”小护士脸上一红,十分激动,“我去叫医生。”
留步!倒杯水先。他现在嗓子干得厉害。
只是没等他开口,小护士就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23号病床傅含璋醒了!”
“啊——嗯?”萧祁呵欠打了一半,硬是咽下去了另一半。
什么璋?傅什么?傅什么璋?
“喂......”刚一出声,萧祁果断地闭上了嘴。
这不是他的声音。
这声音……
“是…傅含璋?”
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不一会儿,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病房,给他做起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等会,你们别动我!都别动!”萧祁推开了一只握着冰冷器械的手。
几名年轻医生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傅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检查。”为首的医生是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甭管多大腕儿,到了他这,统一按普通病患处理。
“什么傅先生,我不姓傅!”萧祁在病床上垂死挣扎,据理力争。
老者推了推眼镜,朝旁边的学生医师打了个手势:“按住他!镇定剂准备,A类药物出现副作用,语言功能明显紊乱。”
旁边负责记录的小护士刷刷地将老者的话在纸上记下。
萧祁看着医生手中明晃晃的针管,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怎么......怎么还要......打针啊。
在萧祁的剧烈摇晃下,病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放开我!我不打针!这是梦!肯定是梦!”
按住他的那名医生见病人挣扎的厉害,从旁劝阻到:“傅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这不是梦,您现在已经安全了。”
然而萧祁现在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迫切地想证明这一切只是梦而已。
“——啪!”
“傅先生!!”
“傅先生!”
……
事发突然,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大家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萧祁挣脱束缚,高高地扬起右手,势如破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病房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老者医师更是被吓了个正着,十分疑惑。
A类药物没这副作用吧?
过了好半天,萧祁回过神来,揉了揉发红的脸颊:“靠!真tm疼啊。”
就在众医师准备有所动作时,萧祁趁人不注意,冲到窗户跟前,强势地推开了窗户:“听说有的梦得高空下坠,这次指定能行!”
说着一条腿已经搭上了窗户,正准备用力翻出去。
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的另一条腿却怎么也不上力,不听使唤。
他烦躁地低头一看,一只针管不偏不倚地插进了他的大臀肌。
萧祁皱了皱眉,这不是那个跑得贼快的护士么?怎么偷袭他?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不多时,他就像被人灌醉了似的,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祁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像他喵做梦一样。
在梦里,他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他拿过一旁床头柜上的置物镜,细细端详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容,右侧脸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红印,不止一次地觉得:这张脸真欠抽。
他刚想下床走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落地音向病房方向传来。
“阿璋!你怎么样了?!”
萧祁顿住了,手脚定在空中,不知往哪放。
吱。
病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红色波点连衣裙的时髦女郎,踩着二十厘米的恨天高快步走进了病房,脸上的妆容精致昂贵。显然,她是刚从正式场合赶过来的。
——是秦薏
看见许久不见母亲,萧祁兴奋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脚还没落地,就被一双小巧却不容拒绝的手按回了病床上。
“阿璋,还有没有事?”秦薏神色紧张,优雅间多了些兵荒马乱。
萧祁见秦薏这么着急忙慌的,生怕她摔着,连忙道:“我没事了,您慢着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前听医生说有药出现了副作用,我生怕……。”秦薏上上下下地瞧了他几遍,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才稍稍冷静了些。
只是,萧祁还没来得及和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就见秦薏眯起了眼睛,语气中透露着危险:“萧祁竟然敢跟你动手,我看他是翅膀硬了,让他先舒服两天,等出院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萧祁闻言呼吸一滞。
妈!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不知道这事秦薏是从哪听来的,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认妈的事可以缓缓。
萧祁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秦薏却低下了头,垂下的鬓发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阿璋你别怪小七,他……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的,况且四年前的事……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萧祁直愣愣地看着秦薏的嘴一开一合,不解。
四年前?什么事?
没等他将思绪理清,秦薏又开口道: “行了,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也不要有压力,马上就要进组了,我去隔壁看看萧祁醒了没,马上走,等下还要参加一个活动。”
秦薏看向傅含璋的目光总是这么和蔼。
他只是您学生,我可是您儿子!亲的!
萧祁含泪挥别秦薏后,重新躺回了病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这算什么事啊?都已经2050年了,灵魂互换这种破梗居然还会发生在他身上,造孽。
萧祁在床上摊尸,一不留神,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医院走廊昏暗的光线催人欲睡,可萧祁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纠结再三,他决定去隔壁傅含璋的病房一探究竟。
他一路悉悉索索地摸进了隔壁病房,看见“自己”正岁月静好地躺在病床上,萧祁…怒了。
出了这么大乱子,这王八蛋还睡?
萧祁几步上前,掀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先是从头到脚乱摸一气,确认没有外伤后,便抓着他的领子,摇了起来。
“醒醒!给爷醒!醒啊——”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就被一道大力钳制住了。
“呃……”傅含璋醒了,嘴里轻声喃喃,眉间还残留着起床气,“我睡多久了?”
“不多不多,两天两夜罢了。”萧祁放开他,在旁边找了一张空床坐下,哂笑道。
“嗯?”傅含璋刚睡醒,整个人有些迷迷瞪瞪,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萧祁?”当傅含璋睁开眼看清周围的一切时,也是一愣,尤其是眼前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能在除了镜子和照片以外的地方看见自己的脸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萧祁牵强地笑了笑,咬牙道:“不对,现在你才是萧祁。”
傅含璋显然没能消化掉这句话中的信息,继续追问道:“我是你?”
萧祁挑了挑眉毛,将镜子塞进了他怀里。
傅含璋打量了半晌,嘴中念念有词道:“我是你,你是我,你是你那我是谁?”
萧祁面无表情地狠踹了傅含璋的病床一脚:“闭嘴,唱歌呢?”
“灵魂互换?”傅含璋少有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萧祁动了动,将腿抻直了些,不情愿地答道:“嗯。”
傅含璋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副受尽凌辱的表情:“你造的孽,以后得我来还?”
萧祁:“???”
“您有事吗?这是你的词么?现在该说这话的也应该是我吧?”
萧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继而,又是灵光一闪。
“我觉得可能还在做梦,听说高空坠落可以破除梦境,我……”说着,萧祁起身跑到病房的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我…艹?”
萧祁使劲揉了揉眼睛,昨天视野还十分宽阔的玻璃窗,此刻正被一圈结实的防盗网团团围住。
傅含璋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说怎么今下午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忙进忙出的。”
萧祁恨得牙根儿直发痒:“医院效率真高。”
傅含璋突然凑近,捧起了他的脸,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脸,疑惑道:“我怎么觉着我右边脸上有个巴掌印?”
萧祁一把推开了他,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睡觉压的。”
傅含璋没多想,只是顺势松开他道:“还高空下坠,想都别想。”
萧祁不服:“为什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傅含璋那看智障的眼神赤/裸/裸地招呼在萧祁身上:“你要是跳死了,残了,算谁的?”
萧祁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傅含璋的。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是不妙。
傅含璋盯着萧祁看了半天,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那条帖子。”他忽然开口道。
“什么帖子?”萧祁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条灵异贴,“那上面有说怎么解决么?”
傅含璋沉吟了几秒,躺回了床上,将被子拉了起来:“你走吧,不送。”
萧祁:“?”
问题还没解决,他走到哪去?
“你还没说解决方法。”萧祁忍下了这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
“如果要场景还原才能换回来,那我选择从这跳下去。”傅含璋翻了个身,背对着萧祁。
场景还原?
萧祁的耳根微微泛红,他看着病床上的背影,局促道:“我萧祁,就是一辈子换不回来,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孤独终老,也必不可能还原!”
话音刚落,他便摔门而去。
待到一切重归宁静,傅含璋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黑色的瞳仁清澈见底。
啧,四年不见,怎么光长个,不长心。
注:“我是你,你是我,你是你那我是谁?”改编自歌曲《二十四个比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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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魂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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