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谁是脑残的时候，言栎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互换身体这样的事情放在现实中和走路碰到鬼的可能性一样大，甚至或许都比不过后者。

“……”

言栎忽然觉得很不真实，他坐在病床上，双手搭在床边，低头打量自己半响，然后在顾昭苏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巴掌。

顾昭苏：“……”

“我都还没拿你身体出去裸奔，你这就扇起我的脸来了？”

他语气嘲弄。

言栎压根没理他，他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大的现实和梦境分离的割裂中。

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的顾昭苏。

那张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正目光嫌弃地看着他，或许是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傻掉了。

无视掉那专属顾昭苏的眼神，言栎愣愣地看着他，脑瓜子一阵嗡嗡，像是原有程序被打破正在重启。

和刚开始发现自己变成顾昭苏那一刻的惊慌不同，他现在冷静下来后觉得内心的恐惧浪潮般一波一波涌来，比刚才更凶猛，也更真实。

“我们为什么会互换……？”他喃喃，呆滞地看着顾昭苏。

哇擦！

这种离谱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呢！

这要是发到网上去估计都要被当作是抽象文学然后成为新一代热梗！

言栎脑子闪过一系列后患，比如他尚处于新歌宣传期的工作、比如他的家人和粉丝、比如他和顾昭苏现在还超级不合时宜地处于一个“公司霸凌”的舆情之中……

前前后后这么多事不说，现在两个人还莫名其妙互换了。

如果人生是一个游戏，这恐怕是地狱副本。

难道是我的身体有问题，我不是正常人？言栎脑子一团乱麻，感觉自己刚回过神的大脑一下子又飘没了。

“我们要赶紧换过来！”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放下，右手伸到顾昭苏面前摊开，“我的手机呢？你没把我手机拿过来？”

顾昭苏看着他青白交接的表情，慢慢悠悠把手机递到她手里，“我话还没说完。”

手机电量是满的，言栎划开手机点开浏览器，手里疯狂打字嘴上也没停，“那你说啊，平时没见你说个事还拖拖拉拉的，你不是习惯性说事情会把起因经过结果或者一二三四点都说清楚嘛！”

顾昭苏：“……”

“是谁刚刚跟魂儿飞了一样回不过神？”他觉得好笑，“我要是说了那你能听见？”

言栎抬头看他一眼，“那你现在说。”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机里搜索出来的有关“灵魂互换”词条的各种搜索，成千上百条帖子中显而易见没有现实中的案例，大多都是文字创作，但有总比没有好。

病急乱投医也总比无头苍蝇强！

“哎哎，顾昭苏！”

他看到一行字，倏得抬头看过去，眼神一瞬间亮起来，“他们都说有相同的条件的话，互换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顾昭苏目光在他脸上落了一瞬，“‘他们’是……？”

“网友啊！”言栎言之凿凿，“我给你说你别嫌弃帖子离谱，互换身体这件事情本就离谱至极，离谱的说法遇上离谱的现实就很正常了，魔法就要用魔法破解，懂否？”

顾昭苏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言栎见状眼神瞥向病房门，见没有人来后压低声音，“我不管这是灵异事件还是未来科技，我们都要赶紧想办法换回去！”

他想起刚刚桑瑞出门前的话，语气变得急促，身体朝顾昭苏倾斜，声音又低了低，“文迪哥一点半就要来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到之前换回去。”

顾昭苏看见言栎时不时而朝门口瞄一眼的动作，并没有提醒他们两个现在的距离有些近了。

虽然中间也能站第三个人，但这样的肢体距离除了高中时做同桌那段时间几乎再没有过。

言栎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紧迫的情况都还要偷偷摸摸交流沟通，他真是感觉有些无力，毕竟灵魂互换这样荒谬且诡异的事情落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得是世界第九大未解之谜，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先寻找解决方法。

言栎看昭苏一言不发，自顾自道，“相同条件的话，我觉得很容易就能做到啊！”

当时在录制综艺中，他和顾昭苏是双双落水，几乎同时。

想到这里，言栎双眼发亮看着顾昭苏，跃跃欲试道：“我们要同时落水！”

他伸手一指窗外，“医院对面就有一条河！”

只要他们再次一起落水，就很大可能再度互换，到时候问题解决一切迎刃而解！

顾昭苏：“……”

他顺着言栎手指看向窗外，又看回来，眼神很复杂，“你要带着我跳河？”

顾昭苏的表情就像已经看到了明天的社会新闻。

然后言栎根本来不及看他的反应，他刚恢复运转的大脑正在飞速思考中，确保没有遗漏掉的条件。

他“嘶”了一声，想起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我们是在众人围观下落水的。”

“……你要带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河？”

顾昭苏的表情头一次如此精彩，夹杂着不可置信、疑惑、无语和……嘲讽。

言栎：“。”

即便对方带着的是他的脸，他也能第一时刻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他想要表达的。

“你觉得这方法不行你倒是想一个啊！”他微微仰起头，眼里都是焦急。

这里是医院病房不是他们自己住的地方，要是有谁这时候进来难保会出现差错，言栎看了眼时间，心里更急了，他催顾昭苏，“你赶紧想啊，最强大脑！”

说完他看向病房门口，确认门口没有人影才松了口气。

“快点~”他压低声音，几乎都要用气音说话，生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见。

顾昭苏见他这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很浅，几乎转瞬即逝，言栎自然没看到。

“我个人建议……”他坐到病床前的单人沙发上，缓缓开口，语气不急不徐。

看他这样气定神闲，言栎内心松了口气。

在关键时刻，这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先不找换回来的方法。”

言栎：“……”

他瞪大眼睛，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听不懂人话。

“你说不换回来？”他追问。

“嗯。”顾昭苏看着他，点头。

嗯你个头啊！

言栎一下子把抽起手边的枕头甩他身上，要不是手边没有别的东西，他确信顾昭苏现在已经被他砸成肉饼了！

哦，这家伙目前在他身体里……他动手也不能动个大的。

柔软的枕头在顾昭苏身上弹了一下，顾昭苏闭了下眼，默默把它圈在怀里，视线几不可察往门口偏移了一下。

言栎几乎都要气到喊出来，看到顾昭苏目光又想起这里是医院，紧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破建议！”

“那么请问这位先生。”顾昭苏侧过脸看他，做了个“请讲”的手势，“你能确保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能再次互换吗？”

这股挑衅的模样成功让言栎心里一紧，他气得胸口起伏两下，他对顾昭苏阴阳的话很不服，想要开口保证。

“我——”

“你能保证你现在想到的互换条件是毫无缺漏的、一比一复刻的吗？”

言栎一口气吊在嗓子眼。

“……我”

“你能找到一个完全安全没有任何隐患的地方让我们完成互换吗？”

言栎：“……”

他挺起的胸膛缓缓收回。

好了别说了。

“你有想过万一下一秒我们又互换回来的可能性吗？”

“或者我们永远都互换不回来的可能性？”

言栎：“…………”

他低着头，几乎都要缩到膝盖里，不耐烦摆了下手，“好了我知道了！不能保证没法找到没有想过！你说得对行了吧！”

靠！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昭苏这人认真起来这么有气势呢？

跟高中班主任一样。

“所以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我个人倾向于顺其自然。”顾昭苏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很闲适，和焦急紧张的言栎形成了鲜明对比，“与其去思考那些毫无解法的事情，不如想想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

说完，他轻挑眉梢，等言栎开口。

言栎鼓着气，双手握拳沉默了会儿，抬手比了个“三”。

“我们先约法三章！”

话音掷地有声。

“嗯。”顾昭苏看着他。

“桑瑞说文迪哥会让我们先休息两天，这两天里我们要尽量安排好对方的一切工作，拿不准的工作能拖则拖，能推就推。”

他和顾昭苏两人的职业路线不同，他是唱跳歌手，顾昭苏是演员，两个行业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不是触及专业相关的工作两人应该都能应付。

“好说。”顾昭苏点头，他对自己的演技有着绝对的自信。

言栎忍住不翻白眼，“第二，一切都要以不影响对方的生活为前提！”

开玩笑，他和顾昭苏的交友圈完全不一样，要是这家伙用他的身体瞎说些什么，那万一到时候互换回来，他还要不要在亲友面前生活了。

“我赞同。”

“嗯！”言栎见他很好说话，心道这家伙还挺识时务，“第三，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机应变，但事后一定要告知对方。”

“微信最好要保持随时沟通！”他补充。

虽然现在网络已经发达到两人想什么时候沟通都可以，但难保不会出现让人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

讲到这里，顾昭苏忽然不说话了，只盯着言栎看，有些欲言又止。

言栎：“？”

他还是感觉和“自己”对视很奇怪，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叫嚣着可怕，于是撇开目光，“你有什么疑问？”

想也没有，他认为这个约法三章是非常合理的原则性合约。

顾昭苏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言栎不耐烦了，脚尖了踢一下他的小腿，“有话就说。”

这一下力度并不大，被踢的地方还有点痒。

顾昭苏若无其事道：“你记得我还在你的黑名单里吗？”

言栎：“……”

他转过头，有些无语。

你特莫不早说，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在这里磨磨唧唧的的！

手指一划拉的功夫，“顾”就被拉出了黑名单。

言栎看着那个白纸黑字的早期签名头像，一瞬间有关这个家伙的破事顿时涌上心头，但迫于现实，言栎咬咬牙将他设置成了置顶。

现在“顾”成了除文迪、小七和家庭群外的第四个置顶。

顾昭苏试着发了一个兔斯基的表情包，确认没有看见红色感叹号。

“另外。”

他开口。

“？”言栎仰起头认真等他往下说。

“其实你不需要压低声音讲话，也不需要一直看着门外。”顾昭苏嘴角勾起来，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桑瑞作为我的助理知道我们有话要说，是不会放人随便进来的。”

言栎：“？”

言栎：“……”

你怎么不到我说不出话的那一天再告诉我这个消息呢？

他有些怀疑，但声音音量已经下意识变得正常，“桑瑞这么厉害呢？”

顾昭苏轻轻看了他一眼，“我的助理当然和我一样能干。”然后意有所指道，“如果都像小七那样除了喂饭就是陪聊陪玩，那艺人助理这个行业算是废了。”

语气淡淡的，嘲讽感拉满。

言栎：“……”

他的护短欲咻咻上升，怒瞪过去，“你怎么能这样说小七呢，他的工作内容都是一一按照我的安排来的！他很称职！”

竟然当着他的面转着弯儿说小七废物，这人果真不可理喻。

“……”顾昭苏蹙额看着言栎，眼神十分复杂。

“言栎。”他突然叫他的名字，语气一本正经，这在以前都是很难见到的严肃模样，一看就是有大事要说。

言栎心里一紧，心道这家伙不会突然灵光一现想到灵魂互换的解决方法了？

他神色也严肃下来，“怎么？”

“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言栎：“…………………………”

他就知道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顾昭苏你个狗——”他一下站起来，作势去握顾昭苏的脖子，准备好好晃晃这家伙脑子里的水。

“哐——！”

门忽然被谁急促地推开了。

言栎和顾昭苏几乎同时转头，看到病房门大咧咧敞开着——

文迪哥、桑瑞、小七、医生和护士等众人齐齐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五脸震惊。

小七瞪大眼睛，语气被吓得哆嗦，“言言！！”

言栎下意识顺着名字看过去，紧接着对上小七谴责的目光，“顾、顾哥，你不要冲动！”

言栎：“……”

公司霸凌，这把实锤 ▔)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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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