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孟则承惊诧地瞪大眼睛,帅气的脸上显露小白兔一样无辜的表情。

姚映书:“爱吃吃,不吃滚。”

孟则承含着胡萝卜,含糊不清地嘀咕:“都是你的口水……”一面说,一面幽怨地嚼着。

姚映书盯着手里的叉子,皱起眉头,嫌弃扔开。

营养师将另一份午餐呈上。

孟则承笑着说声谢谢,正打算享用,就被姚映书抢走了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汤池打算喝口汤,任原气喘吁吁跑来。

“诶!孟哥,你都吃上了啊?”

姚映书看一眼他手里的盒饭,看向孟则承。

不是说剧组的盒饭没了吗?

孟则承有些尴尬,坐得板正,优雅地吃着营养餐,“盒饭重油重盐,我不爱吃。”

任原瞥一眼他正吃着的寡淡食物,比个赞,又感动了。

他何德何能啊?可以跟着孟哥这样自律的好艺人!他一点不用操心孟哥的身材管理问题。

下午拍摄继续,姚映书却意外的拍得很不顺。

老梁大喊一声:“重来!”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喊重来了。

姚映书哭了五遍,可每一遍,都演得不对味。老梁也已经同她讲了五遍戏,可她仍旧演不出老梁要的效果。

孟则承抱着手,在一旁看着。

姚映书扶着额头,看手中的剧本,眼睛红肿着,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苗面对亲爹的死会觉得庆幸,会在哭的时候藏一丝笑。

白苗自小没有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为了女儿能过得好,进山采虫草时不甚摔成残疾,白苗放弃进城读书的机会,留在家里照顾父亲,这样感情笃厚的一对父女,女儿怎么会觉得父亲死了是件好事?

白苗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白苗有孝心、重情义,不该会庆幸父亲死得早的。

老梁:“白苗是个人!一个真真实实生活在苦难中的人,苦难会困住一个人,当苦难有一天解除,即便是在最悲痛的时候,也会有终于透一口气的‘喜’。”

姚映书仍旧懵懵懂懂。

老梁叹一口气,让她先休息一下,先拍其他人的戏。

姚映书沮丧地走到一旁,将剧本里的片段,读了一遍又一遍,她就过不了心里的坎,一个女儿为自己父亲的死亡而‘喜’,那该是多么自私、冷漠的一个人?而白苗的人设绝非自私、冷漠的!

孟则承走到她身边,“你看得的白苗不是白苗。”

姚映书转眸看他,眼中带着疑惑之色。

孟则承:“你不曾经历过白苗的生活,甚至,不曾与白苗这种陷于苦难的人相处过,你看到的白苗只是你据姚映书的人生经验想象出的样子,与白苗本来的样子还有差距。”

姚映书惊讶:“你……”

孟则承:“去看看吧。”

说完,他朝片场外走。

姚映书愣在原地。

孟则承转回头,“不去?”

姚映书醒过来,跟上他,在村子里转悠。

村口聚集着一群老大娘,瞧着一对金童玉女走来,全都定定地看着。

“哟,明星!大明星!”

“长得真是漂亮诶……”

她们说的是当地的土话,姚映书一句也听不懂,有点尴尬,孟则承却能与他们流畅对话,靠的是他一早联系上的一个会土话的本地小伙子。

他按着语音按钮,让大娘说话,发给翻译员,又请翻译员将他的话翻译成土话,给大娘们听,没一会儿就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告别的笑呵呵的大娘们,孟则承顺着大娘们指的方向走。姚映书落后他一步,乖乖跟着,来到一户人家。

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正在切猪草,动作熟练,他的父亲下肢萎缩,坐在一辆自制的粗糙“轮椅”上,说是轮椅,其实不像轮椅,只有一块车板加两个自行车上拆下的轮胎……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个残疾的父亲,只是父子二人一起生活,也已经够艰难的了,而这个家里,还有一位瘫痪在床,神志不清的老太太。

姚映书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苦难,心情沉重。屋子里传来‘喔、喔’的嘶哑声音。

残疾父亲叹一口气,转着轮胎,朝屋离去。小孩子也连忙洗手,要进去。姚映书问怎么了。

小孩子:“奶奶又尿了。”

姚映书皱起眉头。

小孩子已经进到屋里。

姚映书愣在院子里,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自信特别轻狂。她对白苗的生活一无所知,之前是怎么敢的,竟一直觉得自己能演好。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屋子,见小孩子与他的残疾父亲,正吃力地给老太太翻身,她主动上前,表示愿意帮忙,尽管父子俩不愿麻烦她,一个劲儿地说着脏,她仍旧搭了手。

换裤子、清理、抱老太太腾地儿……

没有一个动作是容易的,她一个体力上乘的青年人做得尚且如此艰难,更不用想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个残疾的中年人有多辛苦,有多不方便。

老太太神情木讷,仿佛魂灵已不在这世上,只有身体还活着,活着受罪。

姚映书鼻尖泛酸。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老太太,失能后神志不清,得靠儿子、孙子照顾,她或许不会觉得死亡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如果她是老太太的儿子或是孙子,长久辛苦着,见亲人受罪,只怕会觉得死亡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事情,不是灾厄而是解救。

出了小院,姚映书的心越来越开阔,她终于有些明白,导演要的白苗是什么样的。

面对残疾父亲的离世,白苗的悲伤中是夹杂着一丝庆幸的,庆幸父亲得到解脱,也庆幸自己不再被苦难拿捏,父亲不死,她得把自己嫁给傻子,换夫家给她和父亲一口饭吃,父亲死了,她全然自由,于是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情冒险逃婚……

姚映书的拍摄越来越顺利,老梁常常竖起拇指,赞她演得好,也好奇地向她打听,“那天下午,你和则承去了哪儿?怎么一回来就都通了?”

姚映书看一眼不远处与金盛聊天的孟则承,冲导演笑一笑,“没去哪儿,随便走走,看了看村子里的人。”

老梁肯定地点点头,“这是对的,塑造人物不能全凭想象,还得用心观察。映书,说实在的,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不过,现在你让我很惊喜。”

姚映书谦逊地笑着,“我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老梁摆了摆手,“肯下工夫,多少不足都能弥补。之前是我先入为主,看轻了你,我得向你赔个礼。”

说完,不等姚映书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被其他工作人员叫走了。能得到导演的认可,对于演员来说,当然也是一种嘉奖。姚映书心里高兴,脸上显露笑容。

她正笑着,忽然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四下张望,见工作人员,演员们各自在忙自己的事。

可她就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因为孟则承来了吗?

姚映书猜想着,看向孟则承,奇怪他怎么就赖在剧组不走了?而且常守着李新燃,说是前辈给后辈演戏吧,他那架势又像是恨不得自己来演,可当初斩钉截铁不演傻子的人也是他。

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反复矛盾的人,他啊,果然是有点毛病在身上!

剧组连续拍了半个月,工作人员与演员都需要休息,于是停工两天,当是放假。

场务采购来新鲜的食材,上百号人收拾出村上荒了多年的田地,在里面搞了场篝火晚会。喝酒、唱歌、自助烧烤。

火星子飘荡着升空,远离旷野,升上天际,变成漫天繁星。乡村的夜时不时传来山林间,鸟兽的幽鸣,众人说着指不准熊瞎子正在赶来的路上,怕是怕的但都在笑。

姚映书也跟着笑。

她从前拍戏,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大家围坐在荒田里,生着火、聊着天,气氛格外的融洽,此前忙碌半个月的疲惫全都烟消云散。

陈妙珍一面烤着食物,一面偷觑着孟则承,见孟则承看着姚映书,她出了神,被蹦起的油星子烫了手。

任原本来想与她说上两句。

这些日子,陈妙珍对他挺好的,送水送饭,嘘寒问暖,一个漂亮姑娘如此殷勤地对自己,任原不想多想都不行。

早知道山南会有他的桃花,他一早就来了!

什么没水、停电,在真爱面前都不值一提。

见她被烫着,任原立马将她护到一旁,接替她继续烤鱿鱼。

陈妙珍按着手背上轻微烫伤的地方,定定地看着他。任原有点不好意思,冲她傻笑。

陈妙珍:“好了。”

任原一愣。

陈妙珍看向烧烤架上的鱿鱼,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将之装进盒子里,递给陈妙珍。

陈妙珍分出两串,要给别人送去,其余的……她转眸看一眼姚映书,“麻烦你,给姚老师送去。”

任原一点不觉得麻烦,陈妙珍一笑,他已经晕晕乎乎,像个提线木偶人,陈妙珍说什么,他都愿意照做。

乐晴把任原的蠢模样看在眼里,嗤笑一声,格外嫌弃。任原送来烤鱿鱼,她仍旧将人瞪着。人家陈美女眼睛都快挂孟哥身上了,任原这傻子还在自作多情,觉得人家对他有意思呢!

任原将餐盒递来,“映书姐……”

姚映书摆摆手,“不用,谢谢。”

她的饮食一直由专业营养师安排,来剧组也一样。

任原问乐晴吃不吃,乐晴白他一眼,也不吃,无可奈何,任原只好自己将鱿鱼串给炫了。

远处,陈妙珍状似不经意的一瞥,目睹一切,令眼神在一瞬间发生些许微妙的变化。

时值夏季,尽管是在夜里,无风来时,也有些许燥热,姚映书微微发汗,觉得有些渴。乐晴于是去拿水,到了堆放酒水的地方,发现只剩啤酒和饮料,纯净水的箱子已经被人拿空。

乐晴:“没水了吗?”

场务:“等一等啊,妙珍去拿了。”

乐晴点点头,回到姚映书身边。

不一会儿,陈妙珍回来,得知姚映书要水,看去……

见陈妙珍将水送来,乐晴连忙起身,迎上前道谢。孟则承悠哉悠哉地在田地里走着,看似随便穿梭于各处,与人攀谈、说笑,实则只有一个目的——走到姚映书身边。

乐晴检查瓶盖处,确认手里的水未被启封过,才拧开来递给姚映书。

天色昏暗,她没发现,瓶口下方有一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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