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眠红了眼角，悔恨、愤怒纷纷涌上心头，紧贴耳边的手机发着淡光，两人急促的呼吸隔着薄薄的手机交缠。

“池景眠，我知道了。我已经报警了，也赶着过去。你等我，等着我。不要冲动。”顾晏飞沉着冷静的声音传入耳中，“不要受伤。”

李白榆最好连一根毫毛也别被碰到。

顾晏飞沉下眉眼，黑色的迈巴赫在大道飞速疾驰，快到只能看见一道残影，远远超过市中心限速，接二连三闯了四个红灯，远远地看见两个车道都有车堵在前头等着红绿灯，转向的车也堵着。

顾晏飞很久没有这种体验愤怒的情绪了，烦躁地恨恨拍在方向盘上。

他以为最后的关卡在父亲身上，结果偏偏是李白榆！

李白榆，李白榆，池景眠喊的每一声，都像是拿着石锤重重地砸在他心头，砸得他心慌气闷，心间冒出的荒谬的念头，能把顾晏飞二十七年的素养礼数通通砸碎！

“池景眠，希望我不会迟到。”

沉闷的引擎声在蓄势待发，前车驶出等候线的那一刻，车如利箭般飞出去，留下一串车尾汽。

急刹车在死气沉沉的废弃工厂发出尖锐一声，车还没停稳，车门早已打开，池景眠脸色阴鸷，走下车，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装入口袋，走进工厂顺势从杂草边上抽出一根锈迹斑驳弯曲的钢棍。

钢棍划在水泥地上，拖出一串不少的动静。

李白榆一看这架势，眉头皱得更紧，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迈步跟上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钢铁制造工厂，从四周发黑的缺角的石块也知道这间工厂存在年代依旧。

风吹雨打，无人管理，工厂的大门早已经被人撬走拿去当废铁买，所以池景眠很顺利走进了工厂内。

进到里头，毫不掩饰的猖狂笑意中参杂一声低低的哀求。

“我们本来是打算开车撞死池景眠的，但我那晚状态不好，没能把他撞得脑浆飞一地。你是他助理吧？我在池景眠身边见过你。”

“你别害怕啊，我们叫你过来也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哈哈哈，哭得梨花带雨的，长得也不漂亮，哭得好难看啊。你应该恨池景眠。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你叫李莉是吧？我们打个商量，我们可以放你回去，你把这包料放他水杯里。”

砰—

“你，你是谁！”

围在墙角的三人同时回头，工厂破烂残缺，光线从外头照射进来，倒也明亮，所以三人一眼就看清了来者的脸和他眼角的胎记。

男生微微挑眉，收起拍摄的手机，抱臂走上来，“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池景眠看了眼手中扯着的瘦弱带着眼镜的男生，知道他就是给他发消息的那人，他把人往后甩，眼镜男生爬起来颤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

其中一名女生眯着眼，似乎才认出池景眠的身份，恍然大悟地拉长声调哦了声，“你就是那个靠着不要脸本事同时勾上顾晏飞和宋辛柏的那个小艺人？”

“很早就想当着你的面说了。”女生嗤笑道：“你屁股真值钱。”

池景眠越过他们，往墙角看，李莉蜷缩着蹲在地，双手抱头，本来就长得小个，缩起来跟小孩一样。

池景眠紧抿嘴，拖着钢棍朝着三人走去。

三人都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但顽劣的性格加上富家子弟的地位，很快就狠狠地嘲笑池景眠自不量力。

李白榆走进来，似乎对这糟糕的环境十分厌恶，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冰冷地注视着不要命的三人。

又出现一个看着更高大的男人，三人这才真正有点慌。

可他们低估了池景眠的实力，一个从初二起就开始靠着打架立威的人又怎么会惧怕，别说三个人，就算是十人，只要碰到他头上，他也不会退一步，无论用什么手段，即使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他都要争回这口气，谁也逃不过。

池景眠眼里闪过一丝狠劲，正要举起钢棍砸过去，想起什么，他扔掉，一把扯过男生的衣领，狠狠地往他脸上砸了一拳。

“阿西，你他妈的，疯了！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男生要还手，但到底还是没有池景眠动作迅速，很快另一边脸又挨了一拳，打得他晕头转向。

两位女生都被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我管你是谁，今天这顿打你们都逃不过。”池景眠声音不大，李莉却听出来了，猛地抬起头，不大的脸上红肿得吓人，巴掌印清晰地印在两边脸颊上。

李莉带着哭声喊了声：“哥。”

池景眠眼瞳缩小，目光猛地盯向正要举起手机的两个女生。

“你，你他妈的要点脸，连女人你都要打吗？”

池景眠甩开疼得直冒冷汗的男生，抬脚走过去抓起其中一人，连着甩了两个巴掌。

“你说的对，我打架从来都不分男女。打到住院的也不是没有。”池景眠面无表情，抬手，吓得那女的捂住脸尖叫。

池景眠却放下手，扯着她的头发拖到李莉面前，当着李莉的面甩了两巴掌，扯着她头发抬高脸，怒喊：“看清我的脸！你们绑错人了。”

“你敢！你敢！！”女生哭着尖叫，“我要叫我爸喊人搞死你！啊啊啊啊！！！！我弄不死你！！”

啪啪—回应她的又是两个巴掌，男人的力度比她们的力度要重很多，不过才六个巴掌，她的脸就肿得跟李莉一样。

池景眠通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弄不死我，我迟早要在你们身上还回来。”

“小心点。”身后靠上一个怀抱，池景眠抓着人，僵硬原地。

李白榆一手揽着池景眠的腰，带着他侧了下身，同时一手抓住了另外一名女生抓着手机作势要砸下来的手腕，温热的吐息撒在池景眠后颈的黑痣，没什么感情说：“你老实待着不就好了？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找打？”

一拳两拳捶在男生脸上，连着甩了女生六个巴掌，池景眠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而此刻他胸口起伏，情绪明显不对劲，两只瞪大的眼睛慢慢渗出泪光。

漂泊无依的陈旧记忆裹着年少的伤痛和黑夜疯狂生长的期待，多年后在今天似乎寻到了落脚点，着地的感觉踏实安稳。

一滴泪水沿着池景眠脸颊滑下，他不可置信地闭上眼，苦笑一声。

和无数个美梦带给他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哥！”李莉扶着墙站起来，担忧地看着。

李白榆脸趁机贴向池景眠的脖颈，感觉到脉搏跳动不对劲，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他妈的，我弄死你们！”

一道很重的拉力从身后传来，两道闷哼同时响起，李莉瞪大眼睛，无声地张着嘴。

池景眠看着李莉惊恐的眼睛，目光有几秒的呆滞。

哐啷—钢棍摔地的声音。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一双手捂住池景眠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男的臭骂声，女的辱骂声，警察的训斥声。

池景眠松开手中的人，手往后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抽气。

“李白榆，你到底怎么了？”池景眠脑子一片空白，水雾下的视线一片漆黑，心脏鼓动声敲击着他的大脑。

他心慌地想，这明明和期待中的不一样，怎么能有人为他受伤！

“不是李白榆，是我，顾晏飞。”顾晏飞颇有点咬牙切齿，但很快软下语气，“没事的，会没事了。”

“没事的。”声音越来越小，空气弥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后的人重重地压了上来。

池景眠忍着发酸的鼻头，不顾止不住的眼泪，接过顾晏飞倒下来的身体，努力稳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带李莉和顾晏飞往外走。

“哥，哥。我没事的，我能走，但是顾老师好像很严重。”李莉急着出声。

池景眠颤抖着手，摸了下李莉的头，打了120，扶着顾晏飞走出去，没走两步，踉跄了下。

李白榆捂着摔疼的脊椎骨，虽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接过被钢棍砸破脑袋的顾晏飞，“我来吧，你带你助理出去，把车子准备好。”

当务之急，池景眠也顾不上其他的，把顾晏飞交给李白榆，背着腿软走不动路的李莉往外跑。

李白榆面无表情地扶着越发沉重的人走出去，“那晚的人是你？”

顾晏飞眼前一阵发黑，但还是强撑着睁开眼，虚弱道：“当然是我。”

李白榆面无表情：“你明明可以不用拖走我。”

顾晏飞闭上眼，不想多说一句话。

“啧。”李白榆嘴里发出一声麻烦的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