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活动录制已经基本结束,所有人自由活动,住别墅三楼的几人也基本都回房间洗漱了。
丛今越回房间换了件衣服。他刚才被叶轻澜约到了别墅室外一处避开镜头的假山角落。
他如约而至,抬头时,如墨天穹上星子万点,簇拥着一轮皎洁的玉盘。
所以今晚大约是十五或十六,月亮才会如此圆满。
叶轻澜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也仰望着夜空。来之前他内心忐忑,频频垫脚、搓手,但当真正和丛今越独处,反倒是不紧张了。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上眼前这个人的原因之一。
“越哥,”叶轻澜在寂静中开口,“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约你过来是想说什么吧。”
“嗯。”丛今越收回视线,淡然答道:“其实我早应该找机会和你谈清楚。”
叶轻澜牵出一丝苦笑:“该不会是因为我一直没挑明,你才找不到机会开口吧?”
丛今越也笑了笑,没接话。他此刻的神情很寡淡,与平日判若两人。叶轻澜甚至有些恍惚,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熟悉的越哥,也许是眼前这种理智,近乎无情的才是。
“越哥,上了恋综解决完问题了吗?”
丛今越:“嗯。”
那么就是没有别的了。
叶轻澜了然。原来如此…似乎从节目录制开始,越哥似乎都没考虑过给予他一丝希望,哪怕是假借合作。
他想得牙关一紧,差点咬到血肉,拳头攥了又松。
“越哥,你没发现吗?你的粉丝和其他人一般都是叫你丛哥,而我叫你越哥。”
丛今越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为什么?”
“说出来可能有点羞耻…我其实就是想在你心里能特别那么一些。”
丛今越听到这句话,稍微拧起了眉头,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口吻显得像说教,尽管他们其实只差了一两年。
最终,他叹了口气,叫了对方名字:“轻澜,”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没有做这些。”
把别人的努力说得无关紧要。这意识一出来,他立马就觉得说错话了,想进一步补救:“我的意思是…人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要先学会爱自己,其次再是别人。”
丛今越不得不承认他在安慰人这课题上做的是稀巴烂的。
“算了,你能明白我意思。”他索性不说了,用手无奈地捏了下眉心。
这副懊恼地样子叶轻澜看着想笑,因为他鲜少能见到丛今越的这一面,果然,他还是不够了解对方的。
“轻澜,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们没有朝夕相处,我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好的或者特别的事。”
叶轻澜一征,陷入长久的沉默,思绪飘回过往。
“嗯……”他缓缓开口,“可能是因为我骨子里就是个慕强的人吧。越哥,你真的很优秀,也…很细心,很照顾人,”
“还记得我们合作的第一场戏吗?那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厉害的前辈搭戏,紧张得不行,我又太笨嘴拙舌,怕说错话,整个人都绷着。而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紧张,还主动跟我说话的。你不用否认,”
“那时候的我默默无闻,几乎没人愿意搭理我,你却会走过来问我:“台词记得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再捋一捋?”
“那一天……我真的,真的觉得遇到你,是件很幸运的事。也许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太优秀,太耀眼了,完全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就像一束光,让我忍不住想追逐。”
叶轻澜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丛今越感觉很为难,在努力地组织语言,尽量把拒绝说得更委婉:“你很努力,也很优秀,你就是你,不用活成别人的样子。可能你对我的只是仰慕不是喜欢呢?也怪我,我应该早一些就找机会和你说清楚的。我其实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不会和你炒cp,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不公平。”
“你的事业会蒸蒸日上,当然,我不会违心地说你会比我更好,因为我也在努力,我不想输给任何人,所以我真心祝福你越来越好。”
他兜兜转转说了一场段话,把婉拒铺垫到最后:“你会值得更好的。”
“越哥,”叶轻澜轻笑出声,又蕴含自嘲:“你这拒绝的话术老得我都能猜到下一句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叶轻澜强撑的笑意莫名地淡去。再抬眼时,他眸中多了几分释然:“放心吧,哥,我从来不是强求的人。既然说开了,我不会再让你困扰的。”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自己放在中心,我也一定会遇到更懂得珍惜我的人,嗯,也祝你遇到合适的吧。”
叶轻澜告别后转身离开,背影在月色下十分决然。
丛今越站在原地,咀嚼着对方那句“也祝你遇到合适的吧”。
他吗?也许不会再有,可能也不需要了。
正思忖间,他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假山阴影边缘,露出的衣角和鞋尖。
丛今越勾起唇角,心想什么时候长出的小尾巴。
他朝阴影处扬声:“章老师,你说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分?走到哪里都能撞上?”
章淮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苍白地解释:
“碰巧路过。”
他确实是路过,无意偷听,但分辨出对方是丛今越,他莫名地犹豫,竟然糊里糊涂地听完了整场对话。
想不心虚都难。
好在丛今越似乎是无所谓的,他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问:“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章老师,你暗恋我啊?不如亲自问我。”
章淮序:“……”
心里翻了个实打实的白眼。心想:能别这么自恋吗?
他转移话题,略带讽刺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没去祸害叶老师。”
丛今越不怒反笑:“你似乎对我意见很深啊?”他兀自回想起了些有意思的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话说回来,章老师,”丛今越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觉得这场面很熟悉吗,像不像咋俩方面在学校时,音乐厅门口?”
章淮序的神情猝然僵硬。他知道丛今越指的是什么。
七年前的冬季,章淮序还没有毕业,他那段时间在追求摄影系的沈荇。
沈荇是一个摄影天才,一次国际青摄大赛,便声名鹊起,全校皆知。他容貌昳丽,才华横溢,性格温柔沉静,追求者众多。
章淮序第一次在台上听大谈自己的作品,光影,镜头与孤独,就被惊艳到了,对他萌生了一种像对灵魂伴侣般契合的感觉。
随即,他开始制造偶遇,和对方交谈,联系,他笃定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另一半,像解语花一般,他想追求对方。
打听好了沈荇下午会在音乐厅,他订好了一束精致的鲜花花束,想去音乐厅门外等待,约对方吃饭,最后向对方表明心意。
那时候他心情满溢,甚至想好了开场白。
“无论你现在喜不喜欢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求你。”
鲜花里面有白玫瑰和忍冬,那一天其实很冷,即使穿上羽绒服,在室外待久了手也容易冻僵,但是他不在乎。
然而当他来到音乐厅玻璃门外,却很后悔。
音乐厅的舞台上,丛今越抱着吉他,深情地为台下的沈荇唱着一首自创的情歌,他的眉眼似水温柔,而沈荇举着相机,镜头专注地对着台上的人,嘴角含笑,安静聆听。
世界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人,双方对视的眼里充满了无声的爱意。
弹唱的尾声,丛今越抬眼,隔着玻璃门,注意到了门口僵立的章淮序,看到他将那束鲜花地丢进音乐厅外的垃圾桶,随即冷然离开。
那天之后,丛今越和沈荇公开了恋情。章淮序和丛今越相看两厌,关系本就很一般了,而在这件事后,两人更是剑指锋芒。
后来的一次狭路相逢,丛今越叫住了他。那时候的他们年轻气盛,都没学会沉淀,浑身都是意气风发的尖刺。
丛今越喝着一杯热饮,眼神带着侵略性的得意,他对章淮序说:“现在知道了吧?他喜欢的是我这种类型。章淮序,你压根没有机会。”
那一天,章淮序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丛今越面前土崩瓦解。若非朋友死死拉住,他几乎要与丛今越当场动手。
……
丛今越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地方里显得格外刺耳,满是嘲弄。
“怎么?章老师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得劲儿?”他向前踱了几步,站到章淮序身侧,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他刻意模仿着当年的口吻,一字一句道:“或者说,章老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章淮序总算意识到,丛今越依然没变,还是那个他如此厌恶的人,即使真的多年后,即使他们俩在一档恋综里已经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发生这么多的交集,关系也依旧从没得到缓解。
没了镜头粉饰,他们能在这里平静地多聊两句,都让人感觉日出东山了。
章淮序冷冷地回应:“平心而论,我倒是没你这么失败,我只花了很小的成本,就从这个闹剧里脱身了。”
“你呢,你付出的,你不恨他吗?”
——恨他与你相爱,却又自私懦弱;恨他不愿同甘共苦就算了,还要在你最失意时背叛你,狠狠捅上一刀。
“恨啊,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杀了他。”
丛今越的笑容有一种绽放的疯感,会让人信以为真。他能在自己事业上升期毅然决然选择公开恋情,他的爱真挚,浓烈,他注定当不成上位者,但他这种人,一旦被背叛,所有爱意都收回,还会附生了蚀骨的恨。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谈过恋爱的原因之一。
世人求爱,无异于刀口舐蜜。
好在他洗白后的这几年,那人识相地滚出国了。
丛今越知道对方本意是想挖苦他,却展颜一笑,还在打趣:“说起来章老师你还真应该感谢我呢。”
章淮序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个人又变得陌生了。明明这种被恋人背叛的事亲口说出来,是羞耻的,血淋淋的,但这人像是一个没有痛感的怪物,能对此轻描淡写,心无旁骛。
“丛今越,”章淮序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他的面色冷峭,眉眼和声线都像锋利的刮刀,“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丛今越置若罔闻,字字诛心:“以章老师的性格,要真跟他在一起,你只会被他骗得更惨,伤得更深。”
章淮序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再聊下去,他真要发作了,就像当年一样,控制不住想和对方大打一架。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转身离开,留下这人自个儿在这当大情种。
丛今越看着他带着怒意的背影,语气恢复平日的懒散,百无聊赖地在后面喊:
“章老师,你赔我衣服。”
“。”
章淮序的背影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甩下一个字:
“滚。”
在对方走后,丛今越的脸乍然冷了下来。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神经质地提起这件事,可能相比起这种伤疤,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宿敌的同情。
他和章淮序就是这样,无法和平共处,又不能彻底分离。
所以要么收回可怜,要么和他一起下地狱吧。
沈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负心汉
叶老师是一个底色很好的人
小丛在这一章会有点湿漉漉的男鬼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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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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