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格局不算常规，楼梯口上来便是分岔，一侧是宽敞的大客厅和202房间，另一侧则是房门相对的201和203房间。

“越哥，章老师，我先进去了哈。”叶轻澜向两人挥了挥手，声音轻快，几乎是小跑着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逃跑似地关上门，因为夹在这两人之中，无形中就有着压力，说不上话。

短暂的走廊里，章淮序走在前，背影挺直，只留下一个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后脑勺，丝毫没有要回头叙旧的意思。

贺导对嘉宾颇为纵容，在开拍前就提示过一些没设收声和摄像的地点，这块走廊也是其中之一。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幅落地的玻璃推拉门，纱门半掩，徐风丝丝缕缕地吹拂。

丛今越随意倚靠着墙面，双手抱胸，姿态闲散。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正低头开锁，袖子被他高高捋起，露出分明劲瘦的小臂。

门锁应声而开，瞬间敞亮的光线落在男人俊逸的侧脸，描画着浓密纤长的睫毛。

或许他的目光过于有侵略性了，根本没办法被忽视。男人停下拖行李箱的动作，缓缓转头，漆黑的眼眸锁住他，冷声问：“有事么？”

“说真的，章老师，”丛今越把交叠的小腿回正，难得收敛了笑容，“你这香水味……真的很难闻，换一个吧。”

走廊尽头的风吹来忽远忽近的檀木香，他闻到后也一阵阵地不适。他确实不喜欢这味道，甚至有点生理性的排斥，况且这香水不适合章淮序，裹在身上像骨子里都在发苦。

“说够了吗？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屡次被遭到挑衅，章淮序怒意腾起：“你眼光好像也不怎么样吧？”

他本意只想低调完成录制，对方却偏不让他如意。

镜头之外，这才是丛今越的真面目，嚣张、霸道、自以为是，浑身带刺。

他这句“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吧”，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两人共同的，又不堪的回忆屈指可数，丛今越在一瞬间就听出了对方的意有所指。

空气凝固，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中。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丛今越忽然爆出一声短促的笑，在走廊显得格外突兀。他直视章淮序，带着自嘲说道：“确实，我们两个眼光都很差。”

忘了咱俩还当过情敌呢，大学时还能喜欢上同一个蠢货。

进到201，丛今越草草收拾着行李。方才逞了口舌之快，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愉悦，反而心情有趋下之势。

手机里孟兰发来的几段如何利用好恋综塑造一个好形象的小作文。他冷脸扫了一眼，便摁灭了屏幕。

节目无趣，生活也无趣。

房间里还有一扇小门，应该是通阳台的。

出于好奇，他推开了门。阳台的空间意外的大。说是阳台，分明更像是一座楼顶花园。太阳伞，沙发，躺椅，吊床一应俱全，落地灯错落有致，绿植葱茏，生机盎然。

偏巧吗？另一边也传来了开门声。原来阳台除了正中间最大的推拉门，东西两侧都各有一扇小门，分别通往201和203房间。

本想出来透气的章淮序，刚迈出203的门槛，就与远处的丛今越来个四目相对。

活见鬼了…他明显一愣，脸上掠过一丝像被冒犯似的语塞，二话不说，转身回了房间，留下一声关门声。

谁想的屋子构造，天才。

对方这一趟下来似乎被自己郁闷得不轻。丛今越回想着，胸中竟顺畅了不少。

他不禁轻笑出声，抬眸间，赫然发现一个角落的摄像头，正悄无声息地对着自己。

“……”

他立刻调整表情，莞尔一笑，朝镜头眨了眨眼，说：“看来我和章老师还是蛮有缘分的呢。”

至少未来的一段时间，没这么无聊。

*

众人三三两两回到一楼大厅。丛今越神色如常。

贺导的声音响起：“为了让各位老师更快地熟悉起来，我们第一个互动环节目的就是破冰。第一顿午饭需要大家合力完成！厨房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丰富的食材，请自由发挥，自由分工哦！”

宽敞的开放式厨房中。

宋宇飞第一个说话，他声称自己并不擅长做饭，随即又问了一嘴旁边的季时年。

季时年有些慢热，语气带着疏离，道：“不是特别擅长，我可能只能打打下手吧。”

“我倒是可以做一些家常菜，先看看有什么食材吧。”祁宴语气一贯温和，说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来几个番茄。

季时年朝宋宇飞提议道：“那我俩负责洗菜和切菜吧？”

宋宇飞比了个OK的收拾，爽快回应：“保证干净。”

厨房里，剩下的三人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小三角。

“那……”叶轻澜下意识地就往丛今越身边靠，他眼神清亮，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越哥，我们一起吧？你想吃什么？我炒点菜还是可以的。”

丛今越眉心暗暗蹙起。他来恋综，首要目的是解决现金流的问题，对炒CP没有兴趣。

叶轻澜性格很好，也是他的师弟。他想找一个机会和对方说清楚，但不是现在。

丛今越目光捕捉到停在刀架前的章淮序，随即展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章老师怎么不说话？”他的语气故作熟稔，“章老师一看就深藏不露，不如跟我们搭个伙？正好我们几个熟人叙叙旧呢？”

谁和你是熟人？

章淮序抬起头，淬冰的双眸射向丛今越。他心想这人是会变脸吗？

叶轻澜笑容一僵，他本想和丛今越制造多一些独处时间的，眼下却似乎被变相拒绝了。

这让他有些尴尬和失落，他望着对峙的两人，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不远处正在洗番茄的季时年听到这番对话，正暗中观察。

章淮序声音淡然：“我的厨艺肯定是比不过丛老师的。”

丛今越笑容不变：“让你失望了，我厨艺平平，正想偷师呢。”

章淮序被烦地一阵头痛，他本就只是来救场的，只想平静地度过录制，半点不想跟丛今越搅和在一块，污染了新鲜空气。

“我习惯按自己的节奏来了，你请便。”

“章老师这是真怕我偷师吗？”

丛今越还要穷追不舍，章淮序只把他当空气，转身去处理食材。

叶轻澜赶紧打了圆场：“那我们开始吧！肚子好饿，章老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哦！”

章淮序对叶轻澜没有恶意，转头朝对方方向友好地点了点头。

厨房渐渐忙碌起来，整体氛围还算融洽。

宋宇飞切的土豆丝从立体几何变成粗薯条，祁宴对他的进步神速表示赞赏。

章淮序在用洗池，他系着围裙，浑身仿佛隔绝着油烟气，换句话说，他动作行云流水，太赏心悦目了，和在演戏的状态一模一样。

旁边的季时年怕影响到他，默默站开。他注意到章淮序会把每一个需要的食材都冲洗很多遍，直到认为彻底干净为止。

章淮序将处理好的银鳕鱼滑下热锅，锅里立刻发出诱人的滋啦声，香气弥漫开来，不久鱼皮变得金黄酥脆。

色，香，味，俱全！

“哇，好香！”宋宇飞被浓郁的香气吸引，忍不住赞叹，“章老师手艺真不戳！”

祁宴在旁边偷师学艺，点头附和：“确实是。”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章淮序身上，章淮序礼貌地牵了牵嘴角，专注地将鱼排翻面。

另一边，丛今越正切着牛肉片。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落下的每一片肉都薄厚一致，纹理清晰。

“越哥！”

“你的刀工好厉害啊！切得又快又薄！”

叶轻澜声音惊喜，但有些刻意，他带着手套拿起一片薄得几乎透光的牛肉片，对着光亮处展示。

他这一嗓子，倒是把其他的目光吸引到了丛今越的砧板前。

丛今越切完牛肉，转而再去切洋葱，刀刃发出更夸张的咔咔咔声。

“哦，这个啊。几年前拍一部戏的时候，要演一个资历很深的餐厅副厨。很多一镜到底的镜头，为了这个角色我训练了整整三个月，天天切萝卜丝、土豆片，练到手都快抽筋了。”

他放下刀，轻轻甩了甩手腕，无奈道：“那段时间回家做梦都在切菜。”

镜头下，他笑容无死角。说的倒不假，他演戏从不敷衍，能亲力亲为绝不用替身。但这番话自然也有私心，他才不会在镜头下藏着捏着自己的付出，做了什么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叶轻澜把肉片放回去，满眼钦佩：“我可得好好向越哥看齐才行！”

从今越悠悠开口：“我其实还顺便学了分子料理和法式摆盘的活，不过目前材料不够，没法给你们露一手了。怎么样，你们有什么需要切的吗，我顺手处理了？”

……

章淮序盯着锅里正咕嘟冒泡的鱼汁，心里万分鄙夷。

装货，中看的都学完了，中用是一点不会，连炒菜都不行。

演绎好角色下的苦工，难道不是演员的本分吗？需要在镜头下刻意卖弄？

联想到这人刚才在走廊里那副嘴脸，和现在这副模样，让人觉得越发虚伪。

“章老师，盐。”季时年直视对方紧绷的侧脸，递过盐罐，悠悠提醒。

章淮序沉默了一下，接过盐罐后低声道了谢，捯饬好后，才将鱼苦大仇深地盛入盘中。

鱼：？回答我，look in my 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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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