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宝镜斋

几颗星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空上,小小的村庄静谧无声。

苏知棠麻利地起身,掀开门帘走出屋子。

茅草棚下的两具尸体已经被谢淮挪了出来,好在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身材高大之辈,苏知棠轻轻松松就能扛起一具。

苏知棠本想来回走两趟,但谢淮坚持要和她一起去,苏知棠只得同意了,倒也省得她再跑一趟,等埋好尸体,天一定也亮了,到时候歇歇也可以。

谢淮没有苏知棠那么大的力气,但也能勉强架起一具。

苏知棠又背了一个竹篓,里面放了拆去木棍的铁锹。

两人正往大门走时,小门突然开了。

文郎中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他二话没说,接过苏知棠的竹篓背在背上,又和谢淮一起架起了那具尸体。

苏知棠和谢淮被惊得目瞪口呆,文郎中把灯笼递给苏知棠,低声道:“快走吧,一会儿天亮了。”

山林里万籁俱静,鞋底碾碎落叶的沙沙声落入耳朵里格外清晰。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枝干交错将林子里遮挡得漆黑一片,唯有枝桠间隙透出几点墨蓝的天光。幸而有盏灯笼在,暗黄色的光晕被山风吹得轻轻晃动。

三人都没有说话,走到半路时,文郎中喊停苏知棠,他把谢淮拿着的木棍穿过陈三的衣服,两人架着木棍往山上走。

不到一个时辰,东方洇开一层薄薄的鱼肚白,山林间起了淡淡的薄雾,山下的村庄在晨曦中露出模糊的轮廓,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划破清晨的静谧。

到了深山外围,三人扔下两具尸体,谢淮和文郎中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苏知棠倒是面色如常,她让谢淮和文郎中靠在树下歇歇,她则安装好铁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开始挖坑。

文郎中和谢淮也没歇太久,苏知棠只带了一把铁锹,他们两个就在一旁拔野菜。等苏知棠挖好坑的时候,他们已经两个拔了小半框野菜。

把陈大和陈三埋好以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苏知棠背起竹篓,走到青梅树下面时,她又摘了半框青梅。

文郎中是常年上山的人,瞧着倒还好些。反观谢淮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文郎中和苏知棠搀扶着他往山下走,让谢淮有些恍惚地想起自己刚来大河村的那天。

秀秀在家已经做好了午饭,看到苏知棠一行人时她总算松了口气,昨天晚上文阿爷就告诉她,他们三个上午要上山一趟,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和点点一起看家。

吃过午饭,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屋子睡觉了,秀秀只好继续带着点点在院子里玩。

太阳缓缓西沉,群山如烧,浓密的树叶在晚风里簌簌作响,每一片都被镀上橘色的光芒。

苏知棠走出屋子,活动了一下四肢,看到秀秀和点点都蹲在枇杷树下,一人一狗都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昨天她把地上的血铲到了树下,苏知棠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过去。

听到动静,秀秀神色慌张地扭头看过来。苏知棠定睛一看,只见秀秀正在啃青梅,她脚边还有一小摊水渍,约摸是点点在旁边流的哈喇子。

“知知姐,我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点点一直咬着我的裤腿往这边走。”秀秀叹了口气,又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不想给它吃,是阿爷说狗不能吃青梅,所以我在这吃给它看。”

说完,秀秀龇牙咧嘴地啃了一口青梅,她旁边的点点的哈喇子又流下几滴。

苏知棠沉默半晌,把她俩拎到一边去了。

约摸是秀秀和点点跑这边院子里玩,点点闻到了血腥味,咬着秀秀过来看,结果秀秀看到了她放在枇杷树下的青梅,误以为点点想吃青梅。

不过若论起血腥味,应当是茅草棚里的味道更重吧。

苏知棠走到茅草棚里,发现柴火已经堆得整整齐齐,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

谢淮从灶房里走出来,看到苏知棠便笑着解释道:“早上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放心吧。”

苏知棠点点头,看谢淮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想到上午他惨白的脸色,忍不住笑了两声。

把青梅清洗干净晾在筲箕上,苏知棠又去帮谢淮摆饭。

今日他们两家一同吃的晚饭,秀秀吃饱了就带着点点跑出去撒欢,文郎中这才问道:“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苏知棠一五一十把昨天的事讲给文郎中听,文郎中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虽说以后让秀秀跟着他们两个必能得到一个好归宿,可这也太危险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文郎中问。

谢淮沉吟片刻,“我们如今还没恢复记忆。”

文郎中立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两个就算要走,也得等恢复记忆了再走。

文郎中点点头,背着手走回自己家院子,苏知棠和谢淮身边都危险四伏,他得重新为秀秀打算打算。

院子里又剩下了苏知棠和谢淮,昨日他们两人忙着处理陈大和陈三的尸首,都没空想东想西。这会儿空闲下来,两人都想起了昨日陈大的话。

如今已经知道了两人的身份,苏知棠自然不会再觉得谢淮是图谋她的钱财,堂堂国公府世子难道还会缺银子花吗?反倒是她,她的确是个稍微有一点点贪图美色的人,苏知棠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谢淮一勾引她,她立刻就上钩了。

谢淮亦是沉默不语,他原本笃定是苏知棠贪图美色。可如今陈大说是他勾引苏知棠,让谢淮心里格外震惊,不过他昨夜想了半宿,竟也接受了陈大的说法。

既然苏知棠肯在成亲之日与他私奔,可见他们二人在苏知棠成亲前就已经两情相悦了,他那位弟弟竟然弟夺兄妻,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提起这个话题,只说起明日去钱小满家做青梅酒的事。

苏知棠自知自己厨艺不佳,昨日同钱小满说只自己过去学本就是逗一逗秀秀,她已经和钱小满说定了明日带着谢淮过去学,她给两人打打下手就行了。

万一她做出来的东西难喝,她自己也是不爱喝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半条街道,永安县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临街的首饰店檐角下挂着两盏绛红纱灯,乌木招牌上“宝镜斋”三个鎏金大字写得遒劲有力,在阳光下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站在门口的掌柜微微拱手,笑道:“我们宝镜斋今日重新开业,欢迎……”

“怎么成宝镜斋了?不是琳琅阁吗?”一个路人随口问道。

他旁边的人立刻接口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外来的客商都看不上琳琅阁的首饰,所以王家只好改个名字制造个噱头,不是我说,这女人当家就是不行啊。”

他话音刚落,熙攘的人群便如潮水般涌进宝镜斋。

店里焚着香的博山炉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气,柜台擦得能映出人影,木匣里依次摆着各种首饰,从窗棂漏进来的日光将满室珠翠映得愈发璀璨。女子们的轻声笑语中夹杂着珠翠镯环、璎珞流苏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轻响。

掌柜的命人取出三个紫檀木匣,笑道:“各位客官往这里看,这三套头面是我们宝镜斋的镇店之宝,乃是梁州城最厉害的工匠所做,每一套都是独一无二的。”

说罢,掌柜的打开其中一个匣子,满室珠翠忽地失了颜色,只见匣中放着一套赤金累丝嵌宝头面,每件首饰上都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钗簪步摇上的海棠花每层金箔都薄如蝉翼,叠起来竟同刻在其上的海棠一模一样,当真是巧夺天工。

柜台前的人群渐渐围拢,掌柜的适时开口,“各位客官仔细瞧,这每件首饰上都刻着海棠花。这次我们宝镜斋推出的就是海棠花,这三套头面上刻着的海棠花亦是各有不同,每一套在大越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看过了第一套头面,众人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另外两个没打开的匣子上,掌柜的继续笑道:“往后我们宝镜斋每半年推出一次百花头面,每种花只出一次,这三套海棠头面三日后开卖,若是感兴趣的,各位客官三日后可要赶早来啊!”

站在二楼的王宝珠垂眸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琥珀兴冲冲地从楼下跑过来,“姑娘,大家都在问海棠头面呢,这三套头面必能卖一个好价!”

王宝珠勾了勾唇角,明日过后,她宝镜斋的名号在永安县必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即便那客商不来,这宝镜斋她依旧能拿得稳稳当当了。

如今她们王家也算是梁州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最初她们家也是靠着她娘做首饰的手艺发家的,那这首饰铺子自然是她家产业里最要紧的。若不是她刚刚接手王家这些产业,还没站稳脚跟,她那些堂叔伯兄弟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借着几个客商与她发难?

原本这套头面做工就格外精巧,另外两套又神神秘秘的,再加上独一无二这个字眼,更是格外吸人眼球。

宝镜斋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流水一般,正如王宝珠所料,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永安县都知道了王家姑娘的宝镜斋。

日影西斜,博山炉里的香灰已积了半寸。临近打烊时,一个富商打扮的男人带着小厮慢悠悠地走进宝镜斋,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头面片刻,方才捻着胡须笑道:“好精巧的物件,这一套怕不是要百余贯钱?”

“难得客官识货,这三套头面乃是我们王家十几位工匠倾注心血的得意之作,论起价钱……”掌柜的拖长语调,扫了男人一眼,笑道:“还是要看客官是否与它有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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