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面带迟疑,心里又暗暗盘算起来。
前些天县令千金过生辰,那么多贺礼中她一眼相中了这金钗,说是曾在京城来的表姐头上见过相似的,又说这金钗应该是一对,问另外一支去哪里了。
这下可急坏了钱掌柜,他只知道来当金钗的姑娘叫文知知,其余的一概不知,只好派人四处打听。
可巧今日店里的伙计看到了文郎中,说当金钗的姑娘那日是和这人一起来的。
钱掌柜思来想去,偷偷跟在文郎中身后来了大河村,果然见到了苏知棠。
“十二两!”钱掌柜胸有成竹,看看这房子院子,就知道这家不甚富裕,十二两银子估计都够他们一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苏知棠摇了摇头,若是这位钱掌柜一开始就真诚些,她卖了也就卖了,毕竟她这新房子还急着用钱呢。
只是这位钱掌柜一张嘴就拿县令来压她,还想白白拿了她的金钗,苏知棠冷笑一声,铿锵有力道:“二十两。”
钱掌柜一愣,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二十两?”
苏知棠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这根金钗,我本来还想留给我的孩子当传家宝呢,掌柜的,只用二十两就买了别人家的传家宝,你还赚了呢!”
刚走出屋子的谢淮脚步一顿,原本苍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抹红晕,她怎么连孩子都想到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呢。
钱掌柜被气笑了,“文姑娘,你这样狮子大开口,不好吧?”
苏知棠坐在板凳上,一脸镇定,“钱掌柜若是不要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要?钱掌柜压了压怒气,有心想还还价,可看到苏知棠那副爱买不买的样子,钱掌柜心头火又旺了几分,转身让身后的仆从掏钱。
苏知棠连忙补充道:“换些铜钱,都是银子怎么花?”
谢淮踌躇着走到苏知棠旁边,苏知棠拍了拍谢淮,示意他盯着点,然后自己进屋翻了翻荷包,比对了一会儿,取出落单的那支金钗。
见状,钱掌柜又压了压火,这院子里就晒着点药材,他堂堂一个大掌柜,难道他还能偷了这点破药材不成?
文郎中在屋里来回踱步,看到苏知棠出来了便道:“他一准儿是跟着我回来的,都怪我没注意着,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苏知棠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来得正好。”
钱货两讫,钱掌柜拿着金钗往外走,走了两步看到院子里的东西,冷哼一声,“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
有了铜钱,下午苏知棠就把买土坯的钱都还上了,还把工钱结了结,以后就可以按日结算了。
干活的人都笑容满面,只觉身上的力气更足了。
手头有了钱,苏知棠又去找村里的木匠打家具,虽说快要春种了,好在土坯房盖好以后还得晒一晒,倒也并不着急。
在工钱的加持下,不过十天左右的功夫,苏知棠的土坯房就盖好了。
苏知棠转了一圈,心里很是满意。
除了灶房,共盖了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卧房,正好她和谢淮一人一间,既宽敞又掩人耳目。
挨着文郎中家的那堵墙也砸了一个门出来,以后两家进出也方便些。
苏知棠和谢淮在院子里简单规划了一下,他们如今吃喝住都在文郎中家里,若是搬出来了就得自己买粮食和菜吃。
村民们看病舍不得花银子,就拿着自家种的粮食和菜抵药钱,而文郎中也在后院里垦了一小块菜地,还养了两只鸡下蛋。
凭借着能省则省的想法,苏知棠照葫芦画瓢,在后院的茅房附近划出了一块菜地,又在角落划出一块专门养鸡养鸭的地方。
前院东边是灶房,西边是和文郎中家的小门,种地就不方便了,苏知棠便提议种棵果树,在树下面摆个石桌石椅,到了夏天也好乘凉。
谢淮对苏知棠的所有想法都很支持,苏知棠说哪里,他就拿着树枝圈哪里。
等都规划好了,两人拍拍手,抬脚去文郎中家里吃饭了。
村里的春种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文家没有地,文郎中还照常去山上采药,有苏知棠和谢淮在,文郎中就放心地把秀秀留在家里晒药材了。
苏知棠晃悠了一圈,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索性又准备上山了。
自打她伤好以后,已经往山上去了好几圈,现在已经熟门熟路了。
谢淮的腿还没有好,苏知棠让他留在家里看门。
有人看家了,秀秀便吵嚷着要跟苏知棠一起去。
如今春种,上山的人没几个。
山林间杂草丛生,枝蔓交错,地面上已经踩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苏知棠和秀秀径直往山腰走去,村里的妇人孩子平日里不往山里走,都是在山脚附近挖野菜。
山脚的野菜几乎被挖光了,可山腰的野菜还到处都是,比起苏知棠第一次挖还长大了不少。
苏知棠有心想往深山里走走,但有秀秀在,苏知棠怕遇到危险,只好作罢。
在山腰附近转了几圈,两人挖了半背篓的野菜,苏知棠又连根挖了几株薄荷紫苏,准备种在自己院里,以后当个菜吃。
太阳西斜,苏知棠拉着秀秀往山下走。
“知知姐,我听二狗他们说,这山上有好多的野鸡野兔。”秀秀咽了咽口水,“等你有空了咱们也来抓野鸡兔子吧。”
想到自己还吃过一只兔子,苏知棠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都好久没吃过肉了,早知道去县里那天她应该先买点肉吃。
“等我过两天去县里买东西,先买点猪肉回来吃。”苏知棠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能捉到兔子,还是去肉摊买点肉更现实。
秀秀一脸雀跃,重重地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道:“等我以后赚了银子,我也给阿爷、知知姐和大牛哥买肉吃。”
苏知棠摸了摸秀秀的小脑袋,一脸正色道:“好,那我等着你。”
秀秀的话也提醒了苏知棠,她如今虽然在大河村盖了房子,可她还没有生计呢,总不能一直靠着典当东西过日子吧。
何况她已经和钱掌柜生了嫌隙,县里又只有这么一家典当行,若是她再去当东西,钱掌柜指不定怎么坑她呢。
苏知棠一边走一边想,她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看病,以后做点什么好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谢淮已经在生火煮饭了,看到两人回来,他哀怨地看了苏知棠一眼。
苏知棠莫名心虚起来,但她一贯是理不直气也壮的。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谢淮身边,苏知棠一本正经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的腿还没养好,怎么能跟着我上山呢,若是又摔着了可怎么是好?”
谢淮脸色稍霁,果然她还是太在意自己了。
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还没来及说话,谢淮就听苏知棠继续道:“以后我在院子里养只狗,这样你就不用留在家里看门了。”
谢淮的脸一下黑了。
直到吃完了晚饭,谢淮还是没给苏知棠好脸色,文郎中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小夫妻闹了别扭。
等到了夜里,文郎中又开始辗转反侧,片刻后忍不住劝道:“大牛啊,这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是个男子,合该多让着妻子一些啊。”
谢淮:……?
到了第二天,苏知棠总算反过味来了,赔着笑脸把自己的鸡蛋留给了谢淮。
谢淮一宿没睡好,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摔断了腿苏知棠才那么忙,谢淮早就满心愧疚,把鸡蛋壳剥掉以后又放进了苏知棠碗里。
年轻人只要听劝就是好样的,文郎中笑着捋了捋胡须,背起竹筐上山了。
上午苏知棠和谢淮盘算了一下,新房子里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什么都要买。
除去买地买土坯盖房子打家具的钱,现在苏知棠手里还有十九两银子,添置物件是绝对够用的。
“那明天我就去县里一趟吧。”苏知棠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淮。
谢淮沉吟了一会儿,“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一定不会落下什么的。”苏知棠保证道。
“若是我不跟着你去,那文阿爷一定会跟着你去。”谢淮眉眼带笑,显然很有把握。
沉默了片刻,苏知棠在心里比较了半天,点头答应了。
钱都在她这里,难道谢淮还能管住她不成。
“那我晚上找木头叔一趟,明天咱们坐牛车去。”苏知棠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家种完地了没有。”
秀秀凑过来,语气笃定,“木头叔家里地少,一定种完了。以前我阿爷没来村子的时候,木头叔他娘病得很厉害,木头叔就把家里地卖了很多,换钱给他娘抓药。”
秀秀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现如今有我阿爷在,木头叔他娘病好了很多。”
苏知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称赞道:“真不愧是文阿爷!”
秀秀扬起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
“那等会儿我就去找木头叔。”说着,苏知棠语气带了几分小得意,“坐木头叔的牛车,一个人来回两文钱,不过现在我和他熟了,两个人他只收我三文钱。”
想到最近文家坐牛车的频率,谢淮故作沉思道:“依我看,你都快能给木头叔养家了。”
苏知棠当下便明白了谢淮的言外之意,给了谢淮一拳后冷哼道:“你若是不想坐,那你明天跑着去。”
谢淮立刻咳嗽了两声,看着苏知棠面露惊慌,谢淮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等文郎中知道苏知棠要去县里,果然提出要陪着她去,苏知棠连忙拉出了谢淮这个挡箭牌。
文郎中不放心地看了谢淮一眼,这夫妻两个,总得有一个是节省的吧?
秀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知棠,苏知棠了然地低声道:“等我明天买肉回来。”
瞥了一眼旁边的苏知棠和秀秀,两人正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文郎中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看了一眼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谢淮,文郎中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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