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谢玉,人贵有自知之明,”周昱辰一脸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深褐色的酒液仿佛干涸的血渍,在杯壁留下触目惊心的色彩,“想和我在一起,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蠢样子更实际些。”
“昱辰……”
“非要这样不可吗?”
“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周昱辰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推,直接从桌面滑落下去。
嘭!
酒液四溅。
冰凉的酒精混着温热的猩红的液体,从谢玉掌心滑落,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被泪水挡住了视线。
【不是哥们,这也能哭?】庄夷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气,却因为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
时间回到七天前,庄夷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在重点大学、一流学府的学生宿舍里跟室友痛痛快快地联机打游戏。
正值暑假,庄夷家在本地,但借着假期学校方便实习的借口,他打算留校度过难得的自由时光。
可惜游戏打到一半,该死的储青青一通电话打过来。
“有屁快放。”庄夷打包票保证,他根本没想接这个破电话,都是因为打团战太激动了才会点到绿色按钮的。
“庄夷……我,”
“我……”
“什么?你什么你?”庄夷操作正酣,完全没工夫搭理后台通话那端嘈杂的背景音,连腾出手来挂电话的功夫都没有,“沃日,这都能给放跑了?”
旁边的室友激情开麦,“打野你除了送就只会卖是吧,你tm怎么不去送外卖呢?”
刺啦刺啦……
隐约间,庄夷好像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
“储青青?喂?你没事吧?喂!”庄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男人的声音虚弱的不正常。
“活着就回答我,别装死,储青青!”庄夷有点坐不住了,毕竟不管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不至于对一条鲜活的生命置若罔闻。
何况他和储青青也算不打不相识,对面听起来真是有性命之忧,第一时间却给他打电话。
怎么也打不下去这局游戏了。
“我出门一趟。”
“卧槽,你怎么挂机啊你?”室友没注意他的情况,回过神来就发现宿舍里只剩自己一个了,“庄夷!你干嘛去啊?!”
庄夷一边在网上搜当地新闻,一边注意电话那边的情况。
刚查到城南高架出了连环车祸,就听见储青青的电话被捡起来,应该是现场的医护人员,“您好,是这位储先生的联系人吗?他出了车祸,初步判断腿骨和肋骨骨折,腹部有贯穿伤,现在昏迷,情况不太乐观,我们在赶往第十三人民医院……”
庄夷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恶心、眩晕,头重脚轻的感觉,耳鸣一阵一阵,心跳声仿佛敲在他的鼓膜上,振聋发聩。
他等在手术室外,护士劝他去病房里等着人出来,因为手术结束之后,病人也没那么快清醒,想见人第一面,在病房等就可以了。
“放心吧,虽然他有贯穿伤,但是没造成大出血,手术会成功的。”
庄夷点点头,看了眼头顶的红灯,跟护士去了病房。
等了几个小时,他总算冷静下来,才发现除了等待自己居然十分无措。
储青青和他是半个发小,小学就是一个学校的,他小的时候顽皮,没少因为对方像女孩儿一样的名字取笑、捉弄人。
储青青小时候是个孤僻的小孩,总是搅和在各种打架斗殴事件中,跟他并列成为老师的两枚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储青青因为成绩,没跟他上同一所高中,但朋友聚会时,储青青对他的针锋相对可从没少过,这也是这么多年庄夷一直把对方当成死对头的原因。
想来也是他自作自受,中二期非要去招惹人家,后来储青青不孤僻暴戾了,有很多人喜欢,长着一张帅脸,待人接物井井有条,唯独对他就是同性相斥,嘴跟淬了毒似的。
他以为储青青是怨恨或者讨厌自己的,没想到出了车祸,且会想到给他打电话。
而他呢?庄夷甚至连储青青家里有几口人都不晓得,更别提替人联系家人朋友,他又不会照顾人,能想到的只是买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但又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给受伤的人吃。
庄夷抓了抓头,无语凝噎。谁知道这回储青青给他这么个难题?
搞得他尴尬又愧疚,脑子里总想着,是不是储青青一直想跟他当朋友的,而他却总是不领情,还反过来伤害了对方?
只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声音:【储青青要死了。】
【?】
庄夷从病床上跳下来,巡视了一圈,发现病房里虽然有些嘈杂,但各自安好,没有人专门对着自己说话,也应该根本不认识他。
突然,庄夷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
【不必怀疑,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看来这鬼东西能读取自己的意念。
虽然他似乎身处一个密闭的环境,但庄夷没有任何实感,排除眼前的黑暗,就好像他还在病房里一样。
应该是幻觉吧?
他并不打算突兀地开口,而是继续尝试在脑海里跟那玩意对话。
【你是谁?】
【我是可以帮你的人。】
未知的声音从一开始有些刺耳,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却依旧不像人,【你很担心“他”吧?我有办法,能让“他”起死回生。】
死东西越听越像骗子了。
【刚才护士还让我不要担心,说储青青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就算他死了,你从哪看出来我很担心他?】
庄夷不知道怎么从这个破幻觉中醒来,只能试着跟这个神秘人周旋。
【“他”的身体没事,但意识接近消亡,你可以期待等到一个活死人储青青。】
【好啊,那我等着就好了,别说活死人了,就是死人储青青,关老子鸟事?】
庄夷越想越来气,【我来医院看他,是出于礼貌,你懂吗?】
【你莫名其妙要来帮忙,不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无非是要我付出代价。】
【储青青不是我朋友,我们不熟,凭什么要我帮他?怎么,他是秦始皇吗?】
在脑子里开火不用大喘气,庄夷一顿输出,【听明白了没?老子要走了,赶紧的,把我放出去!】
【你很聪明,可惜,这点小聪明不能帮你争取到选择的权利。】鬼东西的声音又变得刺耳起来,【既然你不想待在这里,我可以现在就送你走。】
【另外,不要叫我鬼东西,非要称呼的话,叫我安安吧。】
庄夷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惜还没出声,就被眩晕感击溃了。
再次醒来,他就在一个叫谢玉的人身体里。
是的,在他身体里,不能动,不能控制,只能看着谢玉的一举一动。
原本庄夷还觉得没什么,可当他尝试呼唤那个叫安安的鬼东西,迟迟等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这个陌生的世界,和他生活的世界似乎差不多,但作为“谢玉”,他接触的所有人都那么陌生,以前的同学朋友,甚至念书的学校都是查无此名。
庄夷拥有了谢玉的记忆,发现这个人是周昱辰的舔狗,四年前心甘情愿被周昱辰包养,试图用各种温柔小意打动对方,让人看见自己的一片真心,可惜未果。
庄夷最讨厌这种死乞百赖的性格,谢玉不要脸,他还要呢!
可他不仅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的一举一动,还要忍受随着谢玉的生活轨迹生活。
早上他还没醒,谢玉就起床了,给周昱辰做早餐,送到对方公司里。
如果男人喝醉了,他要立马到酒吧接人,忍受着这个人渣一边念念不忘另一个男人,一边对着谢玉上下其手。
去接周昱辰的时候,谢玉还非要打车赶过去,明明自己晕车,到酒吧都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要被死渣男拉着羞辱一番,大多数时候还有周昱辰的朋友帮着骂他贱骨头。
他庄夷何德何能啊!
不能控制身体,却要跟这种人共用一个躯壳,被人羞辱的声音他屏蔽不了,被人虐待的痛苦他必须忍受,就算这样了,他想好好睡个觉,凌晨五点不到就要被“自己”的动静吵醒。
安安在他醒来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庄夷合理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鬼东西对自己的报复!
可他无能为力,甚至希望那鬼东西赶紧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哪怕他控制不了,好歹也来个人跟自己说说话……
不然他真的会被逼疯的!
……
“哭什么哭,你第一天知道辰哥不喜欢你?”
周昱辰身边的小弟踹了他一脚,把人踹倒在地,“赶紧的,收拾干净,别在这杵这儿败兴。”
周昱辰看着谢玉倒在玻璃碴上,微微皱了皱眉,身边人就知道该做什么了,“这人能不越弄越脏就好了,还指望他收拾?”
接着,就让侍应生进来打扫,两个保镖则拖着地上的谢玉丢到了门外。
庄夷忍受着皮肉里玻璃碴带来的刺痛,疼得他嘴唇泛白,想抬手用手背擦擦眼泪,却又想起来自己连这具身体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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