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直播间，关掉手机，一气呵成。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食物残留的麻辣鲜香，在空气里经久不散。曲祈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突然觉得刚才还美味无比的冒菜此刻索然无味。
“真是疯了。”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剩下的烤串、冒菜重新收起来，推到一边，仰面躺倒在沙发上。天花板上坠着的吊灯刺得人眼睛生疼，但她固执地不肯闭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都发酸了，曲祈才终于闭眼小憩。合上双眼的瞬间，疲惫感再次向她席卷而来。
何必来片场呢？今晚又没她的戏份，直接回酒店不就行了吗？
自讨苦吃。
再醒来的时候，是手机震动。
“直播结束了，我现在过来找你？”
曲祈倚在沙发靠背上，人还没有完全清醒，直直盯着桌上已经冰凉的外卖，半天没有回答。
江叙白又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曲祈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像裹上一层玻璃罩子一般遥远：“不用了。”
“怎么了吗？东西不好吃？”
“不是。”
东西很好吃，是她没有心情吃了。
电话那头，江叙白终于察觉到了曲祈的不对劲。他沉默片刻，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两个人都没有挂电话，直到曲祈休息间的房门被人敲响，才听到放轻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跟你的老朋友说一说吗？”
曲祈挂断电话，慢吞吞地挪到门口，拉开门。江叙白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刚才直播穿的鹅黄色针织衫，望向曲祈的眼里全是担忧。看到她开门，才总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睡着了。”曲祈哑声解释。
也不知道江叙白信还是不信。有些事情，连曲祈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别提要跟江叙白说清楚了。
说到底十几岁的江叙白，想跟别人坐，有什么错？
二十几岁的江叙白也许早就忘了这件事，看到弹幕提及学生时代换座位，没有反应，又能有什么错？
江叙白跟在曲祈身后，走进房间，看到桌上只吃了一小半的外卖，眼神一暗。
“不是最喜欢这一口吗？怎么才吃这么点？”他坐在一旁，拿起筷子，将一块已经凉透的牛肉送入嘴里，“味道还行啊。”
这是她的筷子……
算了，她和江叙白连身体都是换着用的，用同一双筷子算得了什么。
曲祈别过脸：“没有不好吃，只是突然困了，就睡了一觉。”
还说没有什么，等了这么久，才终于有了没有负担大快朵颐的机会，江叙白认识的那个馋猫曲祈，不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江叙白盯着曲祈看了几秒，最终没有拆穿她拙劣的借口。他暗中推算，曲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今天韩牧云来找你了。”
“韩牧云？”
老实说，曲祈现在不是很想看到江叙白。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盟友，为了回到现实世界，一直一起努力着。她只能又强打起精神：“他又想干什么？”
“又？”江叙白挑了挑眉，“给你送咖啡，然后好心提醒你，李洵舟和许眠眠上热搜了。”
曲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一句：“他是不是有病，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事。有这功夫，多精进一下演技，也不至于试镜的时候差点被刷。”
“其实不是差点。”江叙白看着曲祈，“之前他试镜确实失败了。”
“那为什么……”
“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韩牧云这个人长得不错，演技一般，全靠公司包装得好。他没有背景，但是长袖善舞，尤其擅长拍马屁……”
曲祈突然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江叙白，终于来了兴致：“等等……你是说，他是用了特殊手段才拿到这个角色的？”
“是的。他和王导还有投资商的关系都特别好，所以即使是我妈，也不会出面干涉这个选角。”江叙白声音压低了几分，挪到曲祈身边坐下，看她身子僵了一下，到底没有说什么，这才勾起唇角继续，“韩牧云是怎样拿到角色的，这一点跟我们并没有关系。重点是，他说他手上有许眠眠的把柄，想和我们做交易。”
“什么把柄？你别被他骗了！”曲祈第一反应就是韩牧云这话肯定有鬼，毕竟得罪许眠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江叙白轻轻摇了摇头，将他诈韩牧云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给曲祈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终于笑了。”
曲祈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意识到江叙白特意把事情夸大，在故意逗她开心。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嘟囔道：“本来也没生气。”
江叙白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管生气没生气，哄还是要哄的。”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曲祈瞬间炸毛，她猛地往后一仰，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还是江叙白及时伸手捞了她一把，才逃过一劫。
“江叙白！你变态啊！”
“？？？”
“你是不是太自恋了点，干嘛对着自己的脸露出这么肉麻的表情？”
“抱歉，顺手就……”江叙白收回手，表情无辜，“毕竟你和真的江叙白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曲祈气得脸颊发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别打岔，继续说正事！韩牧云到底有许眠眠什么把柄？”
“暂时还不清楚。”
曲祈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原来江叙白还没搞到把柄呢，激动早了。
“但是他以为我们有他的把柄，所以我们越不急，他越急。”江叙白看着她炸毛的样子，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明天他还会找你，你别直接答应他。”
通过观察韩牧云的反应，和他调查到的线索，韩牧云八成和许眠眠一样，在税上动了手脚。其中的关键，就在那名跳槽的员工身上。等明天换回身体了，他得找闫蕊好好谈一谈。
韩牧云这个角色，不能留。否则到时候电影能不能上映都是个问题。
**
第二天早上，曲祈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醒来时外面的天早已经大亮，但没办法，今天早上还有拍摄，江叙白已经尽量帮她设置了最晚的闹钟。
曲祈关掉闹钟，睁开眼，刚好看到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这是她自己的手。
很好，终于换回来了。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曲祈拉开门，江叙白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站在门外：“收拾好没，准备上工了。”
“还没有，稍等一下。”曲祈立马小跑着开始收拾东西。
“不用着急，我已经叫小张准备好早餐和咖啡了，一会儿到片场化妆的时候就可以吃。”
“不用麻烦小张了吧，娇娇应该帮我准备了。”
“娇娇昨天请假了，这两天她不在，有事你找小张就是。”
“娇娇请假了，我怎么不知道？”曲祈狐疑地看着江叙白，随即想起，昨天他俩身体交换了，娇娇要请假确实找的是江叙白，“好吧，麻烦你们了。”
又是来接她，又是帮忙准备早餐，一下子有点回到读书的感觉。还是她和江叙白没有闹崩之前的学生时代。
这种感觉，有点怪异。至于哪里怪异，曲祈说不上来。
到了片场，还没见到小张买的早饭，倒是先见到了韩牧云。
他手上提着两个纸袋子，走到曲祈身旁，然后从纸袋子里将咖啡和三明治拿出来，放到她面前的小桌上：“小祈，早上好。我今天跟人打赌输了，要请全剧组的人吃早饭，这是你的，帮你放这里了啊。”
“破费了。”
想到之前江叙白说的，只要对韩牧云有利的场合，他都非常会做人。想必这几天的咖啡和甜点都要被他承包了。
既然她要找韩牧云套话，那便不能像之前那样无视他。
曲祈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谢谢韩老师的咖啡。”
韩牧云见曲祈喝了自己拿过来的咖啡，眼睛一亮，顺势在她旁边的化妆椅上坐下：“我昨天看了你的直播，你还挺刚，比我想象中的硬气。”
昨天直播的人根本不是她，但是这一点曲祈无法明说，只能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吃起来。
好在韩牧云并不在意她接不接话，只要她吃了他买的东西，就说明他的事情有戏。他将椅子挪到紧紧贴着曲祈座位犹觉不够，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前，几乎快要凑到曲祈身上来了：“这个三明治味道不错，热量也低，是我特意找人去城西一家网红店买的。这家店很火，很难排的！如果你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
“韩老师这么闲？”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曲祈身后突然响起。不知何时，江叙白已经站到了两人身后，他的手上亦是提着两个纸袋子，除了袋上logo不一样，其他与之前韩牧云手上的袋子并无他样。
只怕也是咖啡和三明治。
江叙白将纸袋重重放在化妆台上，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冰棱，声音亦是又冷又硬：“韩老师，麻烦让一下，你的位置在那边。”
韩牧云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李老师早上好，今天剧组的早饭被我承包了，这份是你的。”
“不必了。”江叙白看都没看那个纸袋，将椅子挪回原位，然后从自己拿过来的纸袋子里拿出早餐，坐下来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我对营销出来的网红店没兴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叙白这是什么意思？
整个化妆间的气氛都凝结了，后面几个准备工具的化妆师动作也慢了下来，大气不敢喘。
昨天他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今天韩牧云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曲祈吊着他，然后江叙白找闫蕊帮忙深入调查韩牧云。
他现在是闹哪样？要和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吗？
就不怕把韩牧云吓跑了？
曲祈真是搞不懂他，总不能就因为她吃了韩牧云的早饭生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