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芯心惊胆战从白天等到黑夜，也不见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窗口外仍然人来人往，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可是昨天使用转盘后，陈主管确实被嘲讽了一番，难道也许是昨天贺一岚的出现只是机缘巧合？

林于芯焦急地绕着窄小的屋内边走边想。

陈主管大概早看他不顺眼了，今早旷工，给他递了个工作没及时送到的把柄，看来被辞退工作已成定局，当务之急，还得先把生活费用解决再说。

他找到那一卷符箓，展开共七张，具体内容林于芯看不懂，只是从前在污染区见着他爸用过一次，大概知道用途，而这用法向来是机密，懂得人少之又少。

所以，自己可以去闹市区搬个知天命的摊子，虽然他浑然不懂，但可以凭借这几张符箓作为噱头，赚一点小钱续命。

事不宜迟，林于芯收拾东西出门。

没钱，算得上人生中穷途末路的最大一环。

林于芯讨厌人多的地方，要不是特殊情况，他真不会在人流涌动的地方用一层塑料铺垫，竖了一个“符箓算命”的牌子挂在他的小摊上。

雨后的地面潮湿，他拿出从家里带的凳子坐下，将七张符纸铺平，掐指一点，七张符咒悬空而起，朱砂绘出的字面浮动，错落有致的悬浮在小摊前。

这一下实打实引来他人的注意，有个小孩一蹦一跳上前，想去触碰又怯怯地缩回手，认真的盯着林于芯道：“可以帮我算算我家会被辐射污染吗？”

大大小小残留的核能泄露出大量辐射，一些区域已然不能使人生存，而在辐射较少的地方依然有人安居乐业，此地被称为半污染区，不过辐射具有水流流动的特性，一些未被污染的地方也会因此被侵蚀。

眼前这位小女孩的家大概有被侵蚀的迹象了。

处理辐射林于芯自然最熟悉，他抽出一张空白符，五指一张临空将符竖起，左手拈指，右手两指点画，一气呵成。

弄完后，他抬头一看，小女孩成愣住状态。

糟糕，人家只是来问问，他就画了个符递给她，算不算骗小孩的钱？

林于芯和小女孩面面相觑。

小女孩随即微微一笑，看凭空画出图纹，双手捧过，眼中说不出的惊奇和感谢。

帮助人最快乐，林于芯此时此刻也说不出要她钱的话，握拳轻轻咳嗽一声，别别扭扭道：“免费的……你带回去，虽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好歹辐射会退一些。”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紧握手上的符，向林于芯道谢。

好人是做了，就是第一单生意，收入因此无疾而终。

大概符箓大家很少见过，许多人惶惶不敢上前，有一些人有一点动摇，也被同伴拉扯着走开。

林于芯想起服务行业总是要有一个得体的微笑，勉强嘴角拉扯到两边，逮住一个稍微有意向的人，自以为是欣慰鼓舞的笑容，实际上是一抹僵硬别扭的笑。

结果在原地刮凉风三个小时，没成交一单生意。

林于芯丧气的准备收摊，七张符周围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塑料布摊前。

“林老板这就打算收摊了？这是不愿意做我生意吗？”

戏谑意味十足，这熟悉的语调林于芯记得清清楚楚。

贺一岚旁边那人道：“符居然可以飘起来，太神奇了，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林于芯回答道。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吧，唐复。”贺一岚排掉唐复离符咒差之厘毫的手，“不给钱还想碰，你想得美。”

唐复缩回手瘪嘴道：“这东西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林于芯可没忘记之前工资就是因为贺一岚被扣了半年，他是董事长的儿子陈主管不敢得罪，烂摊子全由他这普通职员包揽了。

一想到工资被扣，林于芯对贺一岚更没好感，何况他现在处于落魄的境地，林于芯越想越觉得心口堵得慌，于是板着脸问：“两位有何贵干？”

唐复正想开口，贺一岚抢先一步：“当然想让林老板用符箓帮我算算命。”

林老板这个称呼让林于芯皱了皱眉，他没有多说什么，问道：“算什么？”

贺一岚却道：“你算算我来找你算什么。”

这一开口，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林于芯本来就是学艺不精，符箓看起来哪能算命，贺一岚这一脚插得可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确确实实给了他一个收摊的台阶。

心底松了口气，故作脸色骤变，一直笑僵的面部肌肉正在抽搐，默默吸气吐气，才堪堪僵硬的说：“抱歉，我要收摊了。”

一旁的唐复打圆场：“别啊，其实是我要算命。”他拉住林于芯，生怕他真的走了，摁他回到小凳子上，自顾自说道：“昨天晚上半夜三更，我突然惊醒，拉开窗帘看见，天街十一号区高楼的灯闪个不停。据我所知一般出现危机状况，那栋楼的灯才会闪烁。”

“我想算算，那栋楼发生了什么？”

“这……”林于芯刚放下的心，此刻重新悬起。

贺一岚和唐复那显眼的越野机车停靠在街头，本来就显眼至极，而贺一岚本人个子高，皮质风衣下不显狼狈，反而略微有着放荡不羁之感。

单站在充满炫彩的霓虹街道上，十分引入瞩目。

也不知道是贺一岚引来的人多，还是符箓比较耀眼。

数十双眼睛停留在林于芯身上，他开始面露难色，心底默默琢磨着该怎么回应唐复才显得比较靠谱。

“大楼、灯、危险，嗯……我看看。”

他像一直临时赶上架的鸭子，在唐复与大众期待的目光下横竖想不出点子来敷衍他们。

于是硬着头皮，使手中的符漂浮于空中，努力回想以前爸爸教他的口诀以及符形，咬破右手中指，殷红血珠凝出化形，符纸面上渐渐浮现。

林于芯本以为不会成功，结果隐隐瞧见有丝丝缕缕的荧光，如一缕青烟直上。

他大吃一惊。

假装面不改色的轻写“敕令”二字，周围旁观的人发出惊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林于芯压力倍增。

他心神不宁，导致荧光悠悠萦绕符箓沉浮，林于芯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这时荧光戛然而止，符箓一下黯淡无光，随后纸屑爆破开来，纷纷扬扬撒到了地上。

在一旁的贺一岚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的盯着碎在地上的符箓看了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所谓的“占卜”算是无疾而终。

“什么嘛，我还以为有什么真本事呢。”

“符都破了，大家散了吧，真是浪费时间。”

一言一语，宛如顿刀割在林于芯的心上。他脸色越来越差，加上长期加班熬夜，眼袋重黑眼圈浓，苍白得十分吓人。

他撑不住的身形摇摇晃晃起来。

“诸位，现在离开，未免太早了些。”贺一岚骤然发生，大臂一挥，一跟通体黄金机械铸造的毛笔笔杆凭空出现，一闪而过刺眼的金光乍泄。

手腕一翻，笔锋蜿蜒而出，贺一岚控制着这杆毛笔飞向遂成一地的符纸：“谁说他的符不准？”

话音刚落，符箓重聚，也不知道那只笔写了什么字，一眨眼间就映入符箓，符面消失的蓝荧光由黯淡直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在场的人即使遮住了双眼也难以直面这巨大的光芒。

林于芯觉得这耀眼的光芒，好似将他照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

就像之前工作，无论他做的再好，总是被迫笼罩在贺一岚的光芒下，显得他黯淡的宛如空气中的一粒灰尘。

在公司被贺一岚的光芒处处桎梏，被陈主管骂的狗血淋头，现在被公司炒了后还遇到这个人。

林于芯得出结论：贺一岚恐怕就是故意到他面前晃悠，来找优越感的！

越想越气，林于芯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可就算他阻碍了贺一岚的手，但笔头已然浑然自动，搭配着符箓一同漂浮到了上空，毛笔缓缓而动，像在符箓上取墨。

贺一岚低头看了林于芯一眼，但他左手狠狠颤抖，于是连忙抬头向天上看去。

一个巨大的“祸”字由毛笔绘出，最后一个笔画结束后，本来散发蓝色荧光的字体一瞬间变得殷红无比。

在场的人无不抬头直面这一幕。

“这是……”

还来不及震惊，霓虹深渊的广告招牌哐当垂直落下，街道上立即传来响彻天地的惊叫。

“快看！上面居然有人在、在咬人！”

远处的大厦高楼，霓虹灯炫彩得灯光慌得人头晕目眩，刚才半截残垣的广告牌铁杆上，有安装过机械义肢的人紧抓中冒火星的电线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然而在下一刻，一个黑影从上面一跃而下，张开血盆大口——

黑影头顶上，赫然写着：丧尸。

林于芯顿时冷汗浸出。

许愿系统并没有骗他，昨晚转出的末世，现在……

现在成真了！

一股阴寒从脚底腾地而起，然而在此时此刻，就近的人群纷纷躁动。

又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夜空的宁静，像腾空劈出的一颗定时炸滴投放在人群红，瞬间夜市密密麻麻的人群向四周轰然散开。

贺一岚最先反应过来，四处眺望那一边比较安全，招手让林于芯和唐复快走：“刚才符箓散出荧光，指向的方向在唐复所说大楼附近，我们逆着方向走！”

谁知林于芯猛退一步，摇摇头，倔强道：“我不走，我要去看看那栋楼究竟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件事真因为他向许愿系统许愿而起，那他必须承担自己造成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