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江被一巴掌拍醒时,他的嘴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嚎啕出声。
痛楚从脚底板窜到脑袋顶,在他撕心裂肺的嚎哭出声后,就听到了一句殷勤女声“大喜!夫人,小公子这哭声可有劲呐。”
可不是吗,下那么狠的手,我能不有劲吗!
荣江暗暗排腹。
“好好好,此子虽是早产,依旧能平安降生,真是有福之人啊!”一个男人喜悦的说,“快去把我那把弓挂去府门口。”
在一阵七嘴八舌的嘈杂恭贺声中,荣江又没意识了。
再次醒来时,他是被抱在一个女人怀中的,眼前隐隐卓卓有东西晃动。
荣江如今只是个婴儿,眼睛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他挥舞自己的小爪子,想要抓住眼前逗弄自己的东西。
“娘!你看,弟弟要我的小陀螺呢!”
“清哥儿,你弟弟还小呢,等他长大了,再与你一同玩陀螺。”
那女人温柔的回了容清,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脸,亲昵的唤他“江哥儿,我可怜的江哥儿,你真像一只小猴子。”
“阿嫂,你说什么呢,江哥儿才生下来嘛,长大了就好看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声响起,她也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又说“过几日我就要回泉州了,赶不上江哥儿的满月,就先将给小江儿的贺礼给他。”
说着拿出一个半拳大的椭圆物什,轻轻放在容江的胸口,“这玉是五书当年从一洋人手中购得的,说是天外来物。我们也不知真假,却是难得的翠绿水润,说是陪他在海上经历好些风雨,倒是块有福之玉,江儿即是早产,便让他带着,保佑他平安顺遂。”
“那好,我不与你客气。江儿,多谢姑母。”林环轻笑,抓着容江的小手向容昌乐摇了摇。
在一个安静的午后,荣江躺在小床上静静思索。
他忽然想到,我不能是婴儿啊?
我是……
我不是大学生嘛!
大概是因这个身体刚出生,脑子还没发育好。
他思索时总是很费劲,经过一个月的奋斗,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上一世”。
大学生,父母双全,有个老哥,家庭美满、生活顺遂……在暑假回老家时,被一跳楼的傻逼砸死了。
总而言之,小荣江穿越而来,他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静静等待自己的硬件适应软件。
他与普通小婴儿差距并不明显,既没能早早说话爬行,甚至他现在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完全没有被当成妖怪烧死的风险。
在他与母亲坐月子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人来看他娘和他。
他娘的家人不在近处,是一位老嬷嬷代表他外祖家来看望的,送了很多东西,光唱名就唱了好一会,当然了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还是一个太监。
这太监可不是串门!
而是“大都督次子荣江听召—”
“我们的小阿江还是个小官了呢!”
宾客散去后,他母亲林环抱着荣江亲昵。
总之,应该是沾他父母受皇帝看重的光,他荣江,一个刚出生的小屁孩被封了个九品小官—太常寺赞礼郎。
当然了,他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每月由他爹代领俸禄就行。
自从入夏他会爬后,荣江就喜欢一个人躺在榻上了,有时他趴在窗沿上看外面的荷花池塘,只觉得又热又无聊。
身旁的奶妈婢女团团围在一旁,神紧紧盯着他,生怕他翻出窗外。
“小江儿,怎么趴在那儿,你是不是在等哥哥啊。”
一个俊俏童子揭开内室帘子笑眯眯的进来。
侍者们纷纷屈膝行礼,口称“大少爷。”
男孩挥了挥手,就坐到荣江身旁,一把抱起他,捏了捏他奶白奶白的小脸蛋。
荣江瞪着大眼睛看着头上的男孩,他就是荣江的哥哥,他父母叫他“清”哥儿,应该和他以前的哥哥一样也叫荣“清”,莫约有六七岁了,非常喜欢不顾他的反抗捏他的脸。
当然也很疼爱他就是了,每天来看他都会带好些小玩意儿。
因为古代婴儿存活率低,他又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中,似乎因为怀他时有些不顺,家中父母看他跟眼珠子似的,快一年的时间中,除了洗三礼和抓周礼他被短暂的抱出父母的屋子外,就只去过后院和祖母的院子,给他闲的长毛了。
说起来他抓周时皇后又给了赏赐。
还是一个太监宣的旨,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夸他有福气,赏了他好些布啊绢啊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奶妈还抱着他谢恩,周围的宾客对他老娘可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抓周礼时也有点小意外。
在快要散席时,一个小丫鬟忽然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扑倒他妈面前就喊“奶奶!二太爷一家从单村来了,说是要给小少爷贺寿呢!在外头等了好半天都没人…”
郭妈妈一下从他妈身后站出来呵斥“这是哪家的野丫头,这么进内院来了慌脚鸡似的冲撞!翠兰!捂了她的嘴,快把她拉下去!”
“哎!捂什么嘴,人家不是有话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伙还听不得了?是吧,都督夫人。”
这女声抑扬顿挫、余音绕梁,她话音一落,整个室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霎时一静。
荣家自从今上继位,就连连加恩不断。
也是那荣昌海有运道,自今上潜邸时就忠心追随,深受信任。
前些日子御史弹劾荣都督蒙蔽圣听,圣上还反驳“荣都督乃我之心肝肱骨,何妨专宠专信?”
还讽刺那御史是“妒贤庸才”。
没有人想掺和进宠臣和宗室之间的是非。
荣江从奶妈怀里爬起来,提溜着眼睛乱转,就瞧见说刻薄话的是个穿着华贵的夫人,穿着橙黄的外衣绣着紫孔雀,大红的内裳珍珠点缀,配上一头金光闪闪的宝钗,斜倚着婢女看自己指甲。
好一个风流妇人。
站她周围的夫人们都好似有些尴尬,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都不肯冒头。
他妈坐在一旁不动如山,整个厅中静了好一会没人做声。
郭妈妈无声无息的给林环续茶,水流哗哗声响起。
一个略有些弱气的女人干涩开口:“阿蓝、她一向,这么心直口快,嗯,夫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说着就扒拉着徐王妃走上前来。
“我可担不起堂堂王妃赔不是。”都督夫人笑盈盈的顶道。
又阴阴开口道:“徐王妃如此尖刻,莫不是,不满我夫君前月捉拿了世子?”
不等徐王妃开口又接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捉拿世子乃是夫君听从陛下旨意,肃清烟花之地官员**糜烂之风,哪知偏偏就是世子第一个被捉住了呢?关押世子也是圣上下旨的,王妃若是不满皇上裁决?”
“你胡说!先帝亲**代圣上,要善待诸位兄弟,圣上从前从未亏待过我等,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定是你们这群小人挑唆!叫我儿如今还在狱中受苦。”
徐王妃还要再辩,被陈王妃死死攥住了,哀叹自己摊上这么个棒槌妯娌,从前未亏待?是现在亏待了的意思咯?
先帝过世才刚有一年!
圣上继位前兄弟间就斗的狠辣,如今成王败寇,不知道夹起尾巴过日子,深怕圣上找不到理由拍死他们这些亲王。
亲王,叫的好听,没钱没权没封地,一个个都是当猪养!
“得了,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我夫君长于微末,原只是平薄耕读之家,夫君十年苦读,幸得皇上皇后赏识,有了如今的风光,今日是小儿的抓周之礼,本不想叫大家被扰了兴致,不过既然老家来人,好宴将散,我便去招待招待长辈,顾妈妈,送客。”
说着撇开走上前的两人,竟然径直走开了。
荣江眨了眨眼,没想到他爹妈还是是官一代,成功农转官,跨越阶级,实现财富自由。
一串妈妈婢女随着林环往前院走。
郭妈妈走到林环身边,担忧到:“夫人这样虽是解气,但如此将其他女眷直接抛下…会不会不好。”
“不必担心,我荣家本就是孤臣,与他人太过亲热反倒不好。而且长辈来探望,我先招待长辈也没什么失礼的。”
“唉,老太爷。”郭妈妈在林环未出阁时就服侍在侧,早见识过容二太爷不要脸皮的手段。
林环厌恶道:“老而不死则为贼。”
“不过,荣二太爷虽不讨人喜欢,但荣氏族亲确实太过单薄,那些子侄小辈也有些好苗子,好好培养未尝不可成为我荣氏助力,今日若谈的好,扶持一二也不是不可。”林环又说道。
等婢女们将瓜果茶水一类见客物什摆好,林环在前厅坐定后.
郭妈妈也领着一行人走来,她停在庭前,朗声道:“夫人,荣二太爷一家领来了。”
林环便坐正身子,要将荣江递给身后的婢女,荣江紧紧抓住林环的衣领,不想被抱下去。
郭妈妈指了林环身边的大丫头说:“小公子现在精神足着呢,先叫庆云抱到旁边耳房玩一会儿,莫要冲撞了。”
“也好,等我打发了他们,我再陪陪江哥儿。”
荣江便被婢女抱到了耳房中,算个小隔间,有榻有桌,只一个奶妈和两个婢女进来服侍荣江,其余人都候在房外。
荣江正感慨不能看热闹了,就有说话声。
“林姐儿,咱们多年未见了,特意前来给小哥儿贺周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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