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20天机会
"周大人。"谢长风连忙站起来。
云图连忙跟着行礼:"学生见过周大人。"
"这是我新招的书吏,姓云,叫……云书。"谢长风介绍。
周明远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云图心里一紧——被看出来了?
还好周明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长风,你把你刚刚的巡查记录给我,我看看哪里比较危险,趁着雨季来临前尽量挤预算修一修。"
谢长风顿了一下,点头:"是。"
他走在云图的书桌旁,翻找着巡查记录。周明远也走到桌边,看着桌上摊开的卷宗——和云图昨天画的那些图纸。
"这是谁画的?"
"我画的。"云图有些紧张。
"你今年多大?"周明远问。
"十……十六。"云图差点说成了三十。
"十六岁。"周明远看着她,"学了几年营造?"
"我……我是自学的。"云图说,"家里有些旧书,我平时喜欢看。"
"自学?"周明远拿起一张图纸仔细端详了一番。
"是。"
"你知道这图意味着什么吗?"
云图犹豫了一下:"意味着……京城的排水系统很危险?"
周明远没说话,又看了看图纸,然后放下。
他看着云图,问:"你可以证明吗?"
"我可以算。"
"怎么算?"
云图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算现在的排水系统能承受多少降水,需要知道所有主渠和支渠的尺寸、坡度、淤积情况,还有分流口的数量和角度,以及蓄水池的容量。然后……根据这些数据,算出整个系统的最大排水量。"
"然后呢?"
"然后还要考虑到渠道的磨损,磨损最严重的地方,可能会破裂,如果这个值小于系统的容水量,那么这是才是系统能承受的最大排水量。还要……对比历年的降雨记录,看看……如果下一场大雨,这个系统能不能撑住。"
周明远盯着她看了很久。
"你确定你能算出来?"
"我……我可以试试。"云图说,"但需要完整的数据。"
周明远转头看向谢长风:"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让他试试。"谢长风说,"云书虽然年轻,但对营造确实有天赋。"
周明远沉默了一会儿。
"好。"他最终说,"长风,你把河渠司这些年的所有巡查记录都给他看。还有库房里沈大师的旧档,也调出来。"
谢长风愣了一下:"周大人,您是说……"
"我想看看他能算出什么。"周明远站起来,看着云图,"小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把结果拿给我看。"
"不用三天,最晚明天晚上。"云图连忙应道。
只有二十天了,来不及了。
周明远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等周明远走远,谢长风才松了口气。
"云图,你太着急了。"谢长风说,"但至少……他……感兴趣了。"
云图也松了口气。
"不过,"谢长风看着她,"你真的能算出来?"
"我可以试试。"云图说,"但需要更多的数据。"
"好。"谢长风走到柜子前,又取出几摞卷宗,"这些都是历年的巡查记录。还有库房里的旧档,我现在就去调出来。"
"还有京城历年的降雨记录,钦天监有,我去找周大人帮忙。"
云图深吸一口气,一天的时间,她必须算出京城排水系统的最大承受能力,还要证明五月十五真的会有危险。
"还有,京城的地势图,越详细越好。"云图说。
谢长风看着她,眼神复杂。
"云图,"他突然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图愣了一下。
"我……我只是想做点事。"她说,"如果真的发大水,会死很多人。"
谢长风沉默了。
半晌,他说:"营造为苍生。云图,我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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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五日,酉时。
二伯让小厮给祖母带了话,今晚不回去了。
周大人亲自跑了一趟钦天监,给云图取来了降雨记录。
云图在工部的公房里,桌上摊满了纸张。
窗外天色渐暗,谢长风点起了灯。烛火在风中摇曳,云图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她翻动卷宗的动作一晃一晃。
"西城主渠,永平十三年记录……"她喃喃自语,手指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数字。
谢长风坐在对面,看着这个侄女。她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额前落下几缕碎发,但她全然不觉,只是一页页翻着那些泛黄的卷宗。
"云图,要不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再继续?"他有些担心地看着侄女。
"不了,二伯。"云图头也不抬,"今晚上得把系统容量算出来,然后把最薄弱的危险点找出来。"
她面前摊着昨天画的那张危险点分析图,现在正在每个危险点旁边标注数值。
最开始,云图还在心里把尺寸换算成现代单位。一尺、一寸、一丈……每个数字都要在脑海中转换一遍。但很快她发现这样太慢了。
罢了,就用古代的单位算吧。
"宽三尺,深一尺五寸,淤泥厚五寸……有效深度一尺。"她在纸上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
窗外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传来,一声,两声。
戌时了。
小吏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两碗面和几个馒头。
"谢郎中,云书吏,吃点东西吧。"
云图道了声谢,伸手摸了个馒头,咬了一口。馒头有些硬,但她囫囵吞下,继续翻着卷宗。
"东城第五支渠……永平十一年的记录呢?"
谢长风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又抱出一摞档案:"应该在这里。"
云图接过来,继续找。
京城的排水系统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曾祖父留在家中的只是最初始的版本,实际的设计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上百条渠道——明渠、暗渠、干渠、支渠,还有各种引水管、分流口……
每一条都要找出最新的数据,每一条都要计算。
她的手指翻动卷宗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慢慢习惯古代的文法了,眼睛在繁体字间飞速扫过,能够快速抓住关键信息——尺寸、位置、淤积情况。
"西城暗渠,长八百丈,宽二尺,高二尺五寸……"她顿了顿,皱起眉头。
暗渠在地下,巡查记录往往语焉不详。有的只写了"淤积严重",有的干脆写"未能详查"。
她只能根据入口和出口的水流情况,反推淤积的程度。
这是个技术活。
云图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那条暗渠的模型。如果入口水流速度是x,出口是y,中间的阻力……
她睁开眼,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不确定对不对,但至少是个合理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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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
亥时。
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烛泪顺着烛台滴落,凝成一小滩白色的蜡油。
云图终于放下最后一卷档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手腕酸得发麻,眼睛也干涩得难受。但桌上,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上百条渠道的数据。
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些零散的数字,汇总成一个完整的系统。
"西城主渠,按照现在的断面和坡度……"她飞快计算着,在渠道旁边标注,"每时辰约可过水八千方。"
一条一条,她把流量标注上去。
主渠、支渠、干渠、暗渠……
谢长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趴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云图没有打扰他,只是继续计算。
最后,她在图纸角落写下一个数字:"京城排水系统,当前总排水能力,约每时辰三万方。"
她找出曾祖父的设计原稿,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用工整的小楷写着:"系统设计总排水量,每时辰八万方,可保京城雨季平安。"
八万方。
现在只剩三万方了。
不到一半。
云图的手指在那个数字上停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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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翻开钦天监的降雨记录。
"永平十年五月,暴雨一时辰,东城积水深八寸。"
"永平八年六月,中雨三时辰,西城部分街道积水深六寸。"
"永平六年……"
她一条条看着,在心里推算。
如果降雨一个时辰,积水八寸……
如果是两个时辰……四个时辰……
如果下一整天……
笔尖在纸上飞快划过,一行行数字写下来,又被划掉,重新计算。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云图终于停下笔。
她看着纸上的最终结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二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谢长风惊醒,揉了揉脖子:"算出来了?"
云图点点头,递过那张纸。
谢长风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数字,身子一僵。
"就算是往年雨季最小的降雨量……东城今年积水会超过三尺?"
"这还只是理论值。"云图点点头,说,"前提是所有渠道都能正常运作。但实际上……"
她指着分析图上那些红色的标注。
"这些薄弱点,可能在系统满负荷之前就会先垮。一处垮了,水流改道,会冲击其他地方,引发连锁反应。到那时……"
她没说下去。
谢长风看着那张图,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尺深的水,对于东城那些土坯房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明天想去实地看看。"云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坚定,"必须知道这些薄弱点到底能撑多大的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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